那天晚上,沈舒梨做了很多破碎的梦。
全都是和学生时代有关的。
梦里是华森偌大宽广的校园,是一个男孩子的背影。而每一个画面,前景都是一扇窗户。
她好像一直在窗户里面,朝着窗户外面望去,望着那个挺拔的背影。
唯一一个让她记得的梦,是关于那只叫小咪的布偶猫。那只猫肉乎乎的,很懒,总是胡乱挥着粉嫩的小爪子,想要去碰她。
沈舒梨突然变成了梦境的局外人,她像是一个观众,看着曾经十八岁的自己伸出手去跟小猫击掌。她才发现,原来曾经的自己笑得那样可爱,鼓着粉红的脸颊,被小猫可爱得连连偷笑,眼睛都笑弯了。
突然,小咪消失了,而她伸出去的手搭在了一个男孩的头上。
面前的男孩穿着校服内撘的衬衫,领带已经被扯松,半跪着,眼神有光。
他眯着眼,一副懒洋洋的痞子模样,不紧不慢地说道——“十八岁快乐,我的公主。”
话音刚刚落地,场景又一次改变,突然窗外下起了雪。小咪躺在雍容华贵的毛毯上,却奄奄一息,女孩将小咪抱在怀里,哭得肩膀颤抖。
就在这个时候,沈舒梨的闹钟突然响了。她睁开眼,此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渗透进来了房间,她揉了揉眼睛,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床头的香薰蜡烛。
一股安神的木调香氤氲在房间里,瞬间缓解了沈舒梨心悸的感觉。
她以前的睡眠一直很好,属于一晚上都不会做梦的类型,可昨晚却做了一晚上的梦,而且都是支离破碎的梦。
自从谢沽回来以后,她感觉自己诸事不顺啊!
沈舒梨洗漱完毕,喝了点吴伯刚刚做好的鲜榨果汁,决定出门去晨跑。
她所住的别墅群隶属于名曜公馆,这片区域算是这几年新开发出来的高档别墅群,环境好设施全安保系统先进,很受新一代年轻人的喜欢,很多津市富二代都住在这边,而现在名曜公馆的房价也已经在全国名列前茅。
沈舒梨绕着别墅中央的湖跑,今天的温度很适宜晨跑,空气中略略带着点湿度,感觉可以清洗掉胸腔里所有的淤积。
现在的沈舒梨本应心情应该很好的,可她却意外看到了另外一个晨跑的身影。
她这些天的梦,全都赖这个人。
现在还很早,整个湖不算大,晨跑的就他们两个人,只要眼睛不瞎必然能看到对方。沈舒梨倒也懒得故意避嫌,反而挥手打了个招呼。
“一大早就挺晦气。”沈舒梨微微笑,礼貌问好。
谢沽停下晨跑的步伐,把耳机摘掉,礼貌回话:“是挺晦气。”
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绅和谢沽早上会约着一起晨跑,今天他起晚了,眼睛都没睁开就往这边赶——“我来了我来了!怎么你还找了个妹妹来一起啊?”
字还没吐全,李绅又把话给吞了回去。
沈?舒?梨?
李绅放眼一望——怎么他妈又是在湖边!
李绅简直是两眼发昏。
经过了上次的事情李绅现在是真的害怕了,现在他们还站在一块儿,可能下一秒又扯到水里了。
“看来今天是不太方便了,我回去了,肚子疼。”李绅捂着肚子,迈着小碎步就想赶紧逃离这里。
“等下。”谢沽说道。
李绅迈着焦急的小步伐,拍了拍谢沽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哥,我最近也是有点活要处理的,你和嫂子……哦不……你和舒梨的事儿我是不敢管了,我可不想成为凶杀案的唯一目击证人,被关在局子里审。”
谢沽不咸不淡地说道:“其实你也可以成为唯一受害者。”
李绅:“……”
旁边的沈舒梨没忍住,笑了一声。
“果然是有妹妹的人。”沈舒梨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学大姨妈的样子还挺生动。”
“……”李绅震惊了。
我靠,我是上辈子挖了你俩祖坟吧!一大早撞见俩阎王爷,然后还要受到这样的待遇!
沈舒梨忽略了李绅震惊的眼神,一大早她也没想着做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朝谢沽看了一眼,说道:“今天陈建木说要见我,跟你说声。”
陈建木是木森建材的老总。
“行。”
看着沈舒梨离开,李绅长舒了一口气。等到他回想起沈舒梨的话……陈建木是谁……好像是木森建材的老总……
“你们俩这是?”李绅瞪大眼睛看向谢沽。
他也听说了,谢沽直接抢走了沈家那边长期合作的建材供应商,这导致沈家的项目开展困难。很多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说谢沽真是野路子,心狠手辣敢挑事。
可听刚刚的话……
两个人貌似不是对手,而是联手?
不仅敢挑事,还没底线。
李绅顿了顿,伸出手指着谢沽的鼻子,真挚地感叹道——
“蛇鼠一窝啊。”
“接受你的真心表扬。”谢沽拍了拍李绅的肩膀。
李绅“……”
-
今天陈建木给沈舒梨打了几个电话,沈舒梨都是随意搪塞敷衍,通话的内容无非是重新估量一下个季度的计划,还是准备给沈家提供服务。
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谢沽那边讨不到好,又想要吃回头草。
这位陈总也不是省油的灯,直接一通电话打到了沈父那里,而沈父也就一通电话打到沈舒梨那里。
“陈伯伯说今天下午请你喝下午茶。”沈父在电话那头说道,“舒梨啊,陈伯伯和我们沈家也是老交情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做得太难看。”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舒梨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她抽出整个下午的时间,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陈建木也是一个经过摸爬滚打的生意人,养尊处优这几年,在吃喝上也是颇为讲究。他约沈舒梨喝下午茶的地方在津市有名的富人区,环境优雅安静。厅内有著名钢琴师奏乐,墙上随便一幅画都是今年炙手可热的拍品。
沈舒梨到的时候,陈建木就在门口等她。
这老鬼迫切的心就差写在脸上了。
“好久没见舒梨,舒梨越来越漂亮了。”陈建木上来就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
沈舒梨扬起礼貌的笑点头回应,陈建木带她进去,顺势就往深处走。
“陈伯伯。”沈舒梨指了指窗边的座位,“咱坐窗边就行,我喜欢临街。”
“……”陈建木立刻看出沈舒梨在防他,半秒后又做出滴水不漏的模样,“窗边好,舒梨说什么就是什么!”
坐到窗边,沈舒梨将手包放下,从里面掏出她的平板电脑。
“舒梨啊,别搞得这么生分!伯伯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咱今天先叙旧,再谈别的。”陈建木看着沈舒梨掏出平板,生生挤出一副和蔼的模样,
“直接谈工作吧。”沈舒梨的语气平淡,看着桌面上立刻送上的蛋糕塔,她却先抿了一口热茶。
“……”陈建木被沈舒梨这么一搞,心中自然是不爽,心里不禁想这丫头还是太年轻了,连商场上的迂回都看不懂。既然这样,陈建木也懒得在客套一番,直接搬出了他的底牌——
“本来啊,我们是有打算和别的企业合作,但是你也知道,我和你爸这么多年的交情了,那些臭钱能比得过人的感情吗……我老陈能保证,木森将一直和你们沈家保持统一战线……”
“陈伯伯。”沈舒梨又喝了一口茶,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不用搬出我爸来给我施压,现在这个项目在我手下,并不是在我爸手下。”
“舒梨,你这话就让陈伯伯心寒啊。”
“心寒倒也不必。”沈舒梨将平板放在桌面上,两只手交叠于胸前,她的眼睛平视着陈建木,“最近我查了查账,才发现陈伯伯吸了我们沈家不少血呢。”
沈舒梨将平板推到陈建木面前,继续说道:“和我爸的交情,看起来还挺值钱的。”
陈建木看着沈舒梨平板上的账,原本脸上伪装的笑容一点一点卸下。
平板上,是这几年的账。
应该是多少,吞了多少,怎么吞的。
清清楚楚。
“你查我?”陈建木再次抬眼,眼神里已经没了刚刚的笑意。
原本他以为最差的结果就是这单生意黄了,没想到,面前这小妮子想的是毁掉整个木森建材。
“查了。”沈舒梨又想起那天变装派对上吴桂苑的电话,瞬间心情就变得烦躁起来,“想查你们一个木森建材容易得很,却没想到惊喜连连。”
“沈家这个□□您是不满意了,又看上谢家这棵大树,现在又杀个回马枪。”沈舒梨微微扬起嘴角,她从精致的糕点塔里拿起最上面的奶酪蛋糕,“您算盘打得是好啊,不过算错一步也好,方便您这辈子多积点德。”
沈舒梨轻轻咬了一小口奶酪,就直接扔在了白瓷盘里:“奶酪有点臭,以后跟甜品师说一下不要拿前一天做好的来糊弄人。”
说完,沈舒梨起身想要走,
走到门口,突然几个身材壮硕的彪形大汉拦住了沈舒梨。
“你觉得你还能走吗——”
陈建木的声音在沈舒梨背后响起。
“陈伯伯混了这么些年……也稍微沾了点道上的事儿,也懂得做什么都要给自己留点后手。”
此时,门口的几个壮汉直接架住沈舒梨的肩膀。
“舒梨——只身赴宴可不是好习惯。”陈建木用餐巾擦了擦手,闷声道,“给我关门——”
其中一个壮汉走到门口,眼看门就要被关上了……
突然——传来一声踹门的声音。
原本沈舒梨被架着,其实却突然被扯入了另外一个怀抱,她想要抬头,却被人用大手按住了头,整个埋在了那人的衣服里。
“只身赴宴?”
“这是没把我当人呢。”
沈舒梨头顶传来谢沽的声音。
他一副痞里痞气的模样,在陈建木面前丝毫没在怕的,笑着说道——
“你这老东西挺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