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千清和沈斐越才把这件事情讨论完。
季英是丞相,对于这方面始终欠缺经验,但也正因为欠缺经验,反倒能给千清一些比较新的提议。
沈斐越不同,他真刀实枪地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快十年,经验已经积攒了许多,有许多独到的见解。
千清中和了一下,和沈斐越一道反复磨了两遍,才敲定了最后的处理方法。
正事说完了。
千清搁下手里的笔,活动了一下手腕,状似自然地开了口:“昨天的宫宴怎么样?”
沈斐越正在记解决方法,虽然两人磨出了最后的结果,但实际操作的时候还是他自己,消息从边境传到千清这里,再传回去,仗都能打几个来回了。
他头也没抬地写着:“陛下在关心微臣?”
这话一出,千清就感觉聊不下去了。
但想到小王后,他决定忍辱负重。
千清闭着眼睛,仿佛在忍受酷刑般说,“对,我关心你。”
沈斐越动作停了一下,抬起眼,“陛下,微臣虽然暂时没有娶妻的打算,但也没有那什么的打算。”
千清没有第一时刻反应过来:“什么打算?打什么哑谜?还能不能说人话了?”
沈斐越搁下笔,眉眼之间染上了些风流气,“陛下,微臣别的都万死不辞,但这件事,真不行。”
“?”
沈斐越往后靠了一下,拖着腔调,“不过如果陛下坚持,待微臣回去问问家父,能不能接受后再给陛下答复。”
千清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后,脸色顿时精彩纷呈。
他磨了下牙,忍了又忍。
好半天,千清抬起手,指向殿门,“那边滚。”
他补充道:“赶紧,别磨蹭,立刻,马上,滚慢了,沈家就少了个将军。”
沈斐越慢条斯理地收起纸,又慢条斯理地对折揣进怀里,再慢条斯理地起身。
“微臣这就告退。”
他慢悠悠地往外走。
千清眼皮直跳,耐心已经面临告罄的最后关头。
而后,他就看见那个混球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转过身,贴心地询问:“陛下不再考虑考虑?”
“滚!”
“微臣领命。”
又是拖着腔调的声音。
千清的头顶开始冒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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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来就行,王后您歇着……你们站那干什么?华盖立起来啊,这么大太阳,非得王后吩咐你们才动吗?”
云起跟了白泽鹿些许日子,已经渐渐体会到了特权和差别待遇的滋味儿,此刻已经把自己划分到了王后的走狗行列,非常尽心尽责。
白泽鹿任她去,并没多注意。
她坐到案几前,手刚一抬起就拧起眉,“行文。”
行文立刻走过来:“王后。”
白泽鹿抬眼看了眼不远处的云起,她正在张罗下人,又是立华盖,又是端茶倒水,还让人去呈御膳房新做的点心,并没往这边看。
她收回视线,声音放缓,“昨日可有异常?”
行文小幅度地摇头,而后顿了一下,压着嗓音说:“……昨日沈斐越将军回府后召过一同从天城回来的陈将军。”
她昨日给他画的标注,想来他未必相信。
白泽鹿很轻地提了下唇角,嘲弄的意味才冒头,便又被她压了下去。
“无妨,他怀疑我才正常。”白泽鹿看了一眼天色,千清此刻还未回来,“他们应该收到消息了。”
她垂下眼,视线再次停留在案几上。
白泽鹿:“昨日御花园,还有别人?”
行文迟疑了一下,道:“昨日侍卫一直守着,未曾进过其他人……王后怀疑昨日有人窥视?”
白泽鹿没说话。
她抬起手,按了按眉心,冰冷的触感令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你下去吧。”
她绕过了这个问题。
行文正要退下,见白泽鹿似是要说些什么,便停顿了一下,看向她。
“让云起进来。”
行文无声地咬了一下舌尖,垂下眼,“是。”
片刻后,云起进来了。
还隔着一段距离,便听到了她的声音。
“王后,云起特意去取了冰!”
白泽鹿从案几前抬起眼,云起手里提着食盒,大约怕里面的东西碰碎,走得谨慎小心。
她刚走下来,云起便连忙道:“云起过来便是,王后不必管云起。”
白泽鹿笑道:“无妨,我也待得有些闷了。”
“那王后用完膳可要去御花园?云起给您取新做的裙缎,比上一次送来的薄些,应当会清凉点。”
云起打开食盒,把里面的碟盘端出来,顶上立刻就冒出了凉气。
白泽鹿刚看了一眼,云起就给挡住了,“不行,王后,您本就体寒,用不得冰,说什么云起也不让您碰。”
“……”
白泽鹿原本也没想做什么,但见云起这么护着,深怕自己碰冰的模样,她顿了顿,故意沉下脸,“奴才到管起主子来了?”
云起把冰挪得更远了,“王后说得对,但云起还是不会给您的。”
白泽鹿还想逗逗她,但恰在这时,外头传来了通报声。
千清回来了。
她往外走去。
千清踩着石阶,盯着殿外看了好一会儿,忽地道:“谁把花摘了?”
殿外的奴才们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但没一个回答他。
试探沈斐越失败告终便算了,临了还被膈应了一番,千清现在还没缓过来,心头憋着股气,闷得慌。
正处于没事找茬的状态,他逮着这件小事迁怒道:“哪个狗奴才把我花折了?”
他顺势把火气儿撒出来,“我说了多少遍,这花有多金贵,你们是嫌自己命长了?”
什么时候说过?
最后面的云起茫然地眨了眨眼。
奴才们闷不吭声,愣是没一个出来告密。
“夫君。”
白泽鹿走到他身边来。
千清一听到声音,便强行把自己的情绪收了回去,转过来看她时,脸上的不耐和烦躁已经没影了。
他的声音缓和下来,“小泽鹿,饿不饿。”
“先传膳,一会儿喝药。”
千清牵起她的手,还是冰凉。
虽然调养了些日子,但效果始终缓慢。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忽地说:“你想学武吗?”
奴才们:“……”
众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相同的困惑。
问娇滴滴的王后要不要学武,正常人问得出这样的话?
连白泽鹿都少见地沉默了一下。
然而不等白泽鹿开口,千清大约也意识到了不妥之处,叹了口气,道,“算了,先传膳。”
白泽鹿没动,小声道:“夫君。”
“怎么了?”
千清问。
“你生气了吗?”
“嗯?”
“花是泽鹿让奴才折的。”
白泽鹿更小声说。
“……”
千清沉默了一下,而后忽地看向众奴才,“没听见吗?还在这儿杵着做什么?去给王后折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