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大门关了?好?多天,对外只称是家主?病了?,病得很严重,不能?见人不能?吹风,些许相熟之人上门看望也全都吃了?闭门羹。
宫里又派人来?过一回,但没提及追封或是进?宫做女官的事?,前来?的内侍带着御医,给她?瞧了?一场莫须有的病,那之后,皇后约莫心照不宣,便没再召见过她?了?。
眼下临近年底,外间天寒地冻。
温窈回来?小半年,原先荒废的家业已经?逐渐盘上了?正轨,如今外务交由管家陈叔看着,内务有云嬷嬷和紫檀尽心,她?自己便清闲下来?。
老宅子毕竟时间长,有些年久失修的地方她?去寻了?工匠师傅,想趁着新?年新?气象全都修缮一遍,又在府里重新?安置了?花房,得空便窝在暖和的地方侍弄花草。
她?最喜欢照看牡丹,娇贵又艳丽,用心呵护一盆至盛放,摆在房里光瞧着就?教人心情愉悦。
午间贺兰毓下朝,坐上马车没回相府,教人停在了?温家对着偏僻巷子开的偏门前,光明正大一路摸进?了?花房去寻人。
挑开门前厚重的帘子进?去,在一旁的木钩处脱了?厚重狐裘,穿过一侧的走廊往里头几步,便看见温渺渺躬腰立在花架前,拿着剪刀修建一株蔷薇。
俗话说人比花娇,便就?是她?了?。
贺兰毓进?去得寻常,见她?正忙着便没有言语,自顾在一边坐着赏花也赏人。
屋里暖和,她?只穿了?身轻薄的鹅黄交领裙,面颊粉润白皙不施粉黛,头发松松绾在后脑勺,未戴一根钗环,清水出芙蓉,媚而不妖。
一连看过去两盏茶的功夫,温窈将要?大功告成,他起身上前来?,随口出声儿夸了?句,说她?修剪的漂亮。
谁知身后陡然冒出这?么冷不丁儿一声,温窈转身时毫无防备,整个人吓得双肩一颤,轻呼了?声,下意识就?忙往后退。
贺兰毓瞧着她?这?么大反应,当下也一怔。
“诶,别?动!”
花架上的蔷薇枝干有刺,他眼疾手快,伸臂揽着她?腰肢一把?将人带回来?,又记得一只手越过她?,将那盆花推远了?些。
又说:“你往这?边儿来?点儿,那里不安全……”
人就?是贪心,他都有多久没这?么近抱过温渺渺了?,温香软玉搂上了?就?舍不得松手,分开的动作不自觉就?磨磨蹭蹭、黏黏糊糊的,恨不得把?一刻拖成半个时辰。
她?倒没有挣扎,但等贺兰毓再垂眸,心存侥幸看下去,便见她?脸颊绯红,恼羞成怒,手中拿着剪刀比在他眼前,咬牙切齿威胁道:“还不松开?!”
屋里暖和,两个人穿得都不厚实,贴那么近,身体?稍微一点儿变化都藏不住。
她?手中剪刀应声比划着咔嚓了?两下,贺兰毓刹那间直觉颜面尽失,一张老脸没地儿搁,回过神?儿慌张松手,懊恼背过了?身去,也对她?眼不见心为静。
他是旷太久了?,明明心里没有那么多邪念,偏偏温渺渺是他的药,碰上了?就?莫名其妙不得了?。
温窈站稳后平复了?两口气,脸上的热度还没消下去,一边尴尬整理衣裳,一边喃喃埋怨,“你是故意的吧?进?来?一声不吭,专躲在背后吓唬人!”
“我没有……”贺兰毓真是百口莫辩,他进?来?那么半天,一直以为她?都看到自己了?的。
温窈不想听,对他又不请自来?不觉意外,但经?过了?刚才一番尴尬,现下颇有微词。
“说过多少次上门要?递拜帖,下回再这?般,我就?教人把?你打出去了?。”她?凶巴巴地:“外头人都知道我是个寡妇,你没事?就?往寡妇府里钻,瓜田李下的,教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我走偏门进?来?的,人家上哪儿瞧去?”
贺兰毓还背对着她?,说话侧着脸也不敢看,干脆两步到桌子边的椅子上坐着了?,一开口声音有点儿闷,急切里还带几分颓废。
“更何况那外头人不是早都知道咱俩有过一腿……”
这?话说得真好?像两个人偷情似得,温窈听着便拧眉,猛一咂嘴就?要?发作时,却又见他单手撑头,两指抵着眉心揉了?揉,似是烦躁得很。
她?也瞧见了?,暂且忍着没发作,狐疑问他来?做什么?
贺兰毓这?会儿才好?掀起眼皮儿瞧她?,道:“不做什么,回去的路上顺道来?看看你。”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是不是那事?儿不好?解决?”温窈不知道具体?事?因,但也能?看出来?他当下似是境况不太好?。
贺兰毓现下也确实糟心,皇帝生母名分那桩事?,他先前也没想到那帮官员会那么固执。
当初设计群臣口诛笔伐勋国公府也没费这?些功夫,如今倒好?,不过是于?前几日早朝时表明了?立场,相府门前便日日都有官员守着要?对他进?谏祖宗礼法。
他在早朝上跟人唇枪舌剑斗得烦躁透了?,回头就?想找个清净的地方躲会儿懒,她?这?儿就?再好?不过。
不过这?些话哪儿能?跟温渺渺提,她?也不懂,说出来?只徒劳挂心,遂淡然道:“也没什么,跟你扯不上关系,不用放在心上。”
温窈将信将疑噢了?声,没有再问。
这?会子快下半晌申时末,花房外有婢女前来?提醒,说是厨房备好?了?晚膳,请温窈回院子里用膳。
她?这?头答应着,正解身上的围裙,余光便见贺兰毓已自然起身了?,顺势还抻了?抻筋骨。
他瞧她?看过来?,便说:“我今儿大半天了?还没进?半粒米,你就?留我吃顿饭,成不成?”
温窈觉得他如今就?跟个棉花似的,偏偏要?黏着你,但拿捏一把?触手之处都是软的,好?像挥拳头过去都打不着。
她?到底把?人带回了?院子。
用过膳后,贺兰毓倦怠得很,也实在不想回相府一个人独守空房,寻着借口倒在她?的软榻上,说要?歇一会儿。
温渺渺的闺房总有种独特的香味儿,跟她?身上的味道一样,特别?好?闻,躺上去闭上眼,没一会儿他就?真睡着了?。
温窈闲来?无事?,盘膝在小几对面提笔练了?几个字,冬日天黑得早,再抬头外间已至暮色四合。
她?看了?眼对面的贺兰毓,那人还抱着个枕头醉在梦乡里,这?可不成,她?待会儿要?洗漱就?寝了?,把?他放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贺兰毓,你该回去了?吧……”
喊他没动静,温窈蹙眉瞧了?两眼,不肯教他耽误了?自己就?寝的功夫,忽然起了?那么点儿坏心思。
她?从软榻边站起来?趿鞋,顺手将练字的毛笔拿在手里,偷摸到了?他跟前,一手撑在小几上俯身过去,笔尖沾满墨汁,不偏不倚对准了?他的脸。
不曾想,手才伸过去,腕子上陡然一紧。
贺兰毓转过脸来?,慢悠悠睁开眼瞧她?,勾了?勾唇,“你当我睡死了?不成,不知道你这?点儿伎俩?”
温窈鬼迷心窍的恶作剧教人抓了?现行,手抽不回来?,教他放开他也不听,一时窘迫得很。
他越看越好?笑,怜香惜玉都顾不上,伸出一只手将毛笔从她?手里夺过来?,反手在她?鼻尖上杵了?一坨黑。
“唔……”
温窈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两边脸颊也继而跟着清凉了?好?几下,便觉得不妙。
但还没等她?发作,贺兰毓已扬手将笔扔了?,翻身起来?站在软榻边拂了?拂膝襕,瞧她?着急忙慌地去照镜子,赶紧逃之夭夭了?。
“行了?,时辰也不早了?,你洗洗睡吧!”
那厢人都已经?背着手大摇大摆跨出了?院门,温窈才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模样,黑鼻头、黑胡须,他把?她?画成了?一只花猫!
她?气坏了?,当天晚上越想越气,第?二天一早便召来?宅子里的侍卫长,下了?死命令,坚决不准再放贺兰毓进?门了?。
不过那日之后贺兰毓倒也的确没功夫再露面。
年底本就?事?忙,过了?年便是祭祀大典,前后一两个月都没能?歇下来?,而后又是皇帝生母名分之事?。
朝堂上一连吵了?数月,整整吵到祭祀大典开始前三天,实在不能?再拖,贺兰毓只能?力排众议,率领底下持赞同意见的臣子当堂请命,给了?皇帝现成的台阶,顺理成章将谕旨盖了?下来?。
如此,祭祀大典方能?圆满举行,教皇帝如了?意。
从六星祭台回到盛京后第?二天,贺兰毓没去上朝,却也没去教温渺渺看见他这?幅疲劳的样子,坐在书案后忍不住挂念,便写了?一封信教来?福送去温家。
来?福拿着信就?笑,想问他什么时候能?把?温夫人重新?迎回府里,但又不敢,出门唤来?个侍卫,没等给吩咐,便见方纪行色匆匆进?了?院子,直奔屋里。
宫里传来?的消息,太后今晨刚刚薨了?,如此时机,任谁都能?想到是被勋国公府与名分之事?欺压致死那上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