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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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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伤恢复如?何?

温窈拿着简短一封信来回看了两遍,眉尖不觉微挑了挑,总好像贺兰毓是在没话找话似得。

手?伤如?何,这么问她怎么答?好了,还是没好?原就是过来看一眼就明了的事,就这么两步路还装模作样通上信了……

但这厢念头?刚起来,她忙又轻摇了摇头?,不知自己是怎么又冒出这些念头?的,他?过来一趟就比通信好吗?

心里又是一团乱麻,她从?软榻上起身到枕头?底下拿出了藏起来的木偶娃娃,仍旧摆放回书案边,坐下思索片刻,回了他?一行简洁明了的字句。

——手?伤已?经不碍事,劳烦挂念。

写?完了没有立刻派人送出,而是等到了第?二天,用?过早膳后才教小厮送往相府。

这日温窈早起拾掇了一番,打算要往城郊去一趟。

温老太?太?和老太?爷逝世多年,当初安葬之地原本是想迁回温家祖籍,但郑高节假仁假义,以天高路远无人照看为由,将二老和她娘亲都安葬在了城郊的五旗山。

她先前?每年到年底前?都要去墓碑前?祭拜一趟,唯独落下的那次,是入相府后的第?一年。

她那时困在素心院寸步难行,出不了门,与贺兰毓见面也?从?来都在床榻之间,他?对她只有掠夺和横冲直撞的占有、发?泄,说不上两句话。

其实他?若是一直那么恶劣,教她就那么怕他?、恨他?一辈子,怕得不敢跑,恨得不惨任何杂质,或许最终结局也?不过就是两个人谁先熬到谁死,这一辈子也?便?囫囵过去了。

可贺兰毓偏不,他?偏偏在她心冷似铁之后又回心转意想要爱她,还想要她的爱。

过分的痴心妄想是洪水猛兽,会将人生吞了,天平两端失去了平衡,相比那个凶性毕露恶劣不掩的他?,她更害怕那个以爱为名行囚/禁之举的他?,多少女人,会被枷锁上面一层爱的表象遮蔽了双眼?

温窈不想被遮蔽了双眼后束手?就缚,便?除了逃离别无他?法。

外间马车备好,温窈出门带了两个侍从?同行,走东南方向的偏门出府,这厢才出门准备登上脚踏,却听得隔壁的小门吱呀响了一声。

她侧目去看,贺兰毓自门里牵着马出来,瞧着她倒装模作样一时怔忡,笑了笑,“渺渺,好巧,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巧吗?”温窈脚步从?脚踏上迈下来,眉尖微挑,凛凛眸光径直盯着他?不错眼。

温家老宅隔壁好多年前?就是贺家的老宅,否则她幼时也?不能顺着墙边儿?的歪脖子树就去找他?,只是贺家后来搬了家,这处宅子便?连番经历了易主又空置。

谁知道他?如?今竟然又买回来了,这也?就是昨儿?个某人明明跟她就只有一墙之隔,却还假模假样地教人送了封信……真是装腔作势!

教她那么看着,贺兰毓面上无光得很,云嬷嬷瞧着都替他?尴尬,随行的两个侍从?也?不敢抬头?。

他?牵着马,站在温窈几步之遥不好意思挪步,思忖片刻,只好如?实道:“其实也?不算巧,我那会儿?是听说你?要出门去城郊,反正闲来无事,便?想跟你?一起去。”

这话算的坦诚,今儿?个想必无需上朝,贺兰毓头?顶一根玉簪绾发?,身穿一袭水墨长衫,身形颀长挺拔,玉带堪堪系出一副宽肩窄腰的好模样,瞧着不像朝堂上呼风唤雨的贺相爷了,眼睛里一点儿?都不锐利,倒像是个雅致温和的先生。

温窈听罢稍蹙了蹙眉,“可我是去祭拜母亲与祖父祖母,你?去做什么?”

贺兰毓说:“总是长辈,我理应该去看看,况且那山上的路不好走,我在一旁,还能给你?提提东西什么的。”

堂堂贺相非要跑来给人当“脚夫”,温窈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偏他?又做的天经地义的模样,好像又变回了从?前?那个什么都愿意替她动手?的三哥。

他?见她没说话,权当她是答应了,兀自翻身坐上马背,到近前?来招呼她,“咱们快走吧,到那儿?一趟回来约莫就是下半晌了。”

温窈迎着秋日的朝阳抬眸仰视了他?一会儿?,好似在看个傻子,深深呼出一口气,教他?下来。

“城里谁不认识你?,你?还骑马大摇大摆地在前?头?给我开道,到时候不知道旁人又要怎么传闲话。”

“那我怎么……?”

贺兰毓话说一半,顺从?自马背上下来,上前?两步,乌黑深沉的两颗眼珠子直勾勾瞧着她,那模样莫名像极了路上无家可归的大狗。

反正他?就是要去,不让骑马那就只能乘马车了呗。

他?还真是会想,可大抵是温窈的性子真是吃软不吃硬,临登上车辕前?觑了他?一眼,蹙眉闷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贺兰毓心头?惊喜不已?,是,当然下不为例,这种假装偶遇卖可怜的处心积虑小伎俩,用?多了会招人烦,他?肯定不会再故技重施了。

跟着她一道进了马车里,两个人的位置已?然天翻地覆,成了温窈在主座四平八稳,分给他?车窗边侧座的一席之地。

贺兰毓倒没觉得哪里不妥,只是她坐稳了便?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稍稍倚着一侧软枕,身姿慵懒婀娜,肤如?凝脂,面颊白皙中又隐隐透出些粉,身上清淡的香气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离得越近,越教人心神荡漾。

他?在旁边闲着,脑子一空就止不住胡思乱想,心里像是有根羽毛在挠。

男女之间一旦有过肌肤之亲,或多或少都会是不一样的,况且他?们有过那么多次翻云覆雨。

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贺兰毓胸怀里忍不住腾起一阵燥热,轻咳了两声,偏偏又引火自焚似得借着咳嗽的声音,掩盖掉自己挪动时带起的衣料声,往她那边儿?坐过去些,却也?不敢多动,连碰都不敢碰她。

温窈也?没有察觉,她起初只是嫌地方原本逼仄,觉得两个人沉默不语气氛诡异,遂闭目回避他?,但后来却是真的睡着了,浑然不知车窗下飘进来的风吹乱了鬓发?。

贺兰毓看了会儿?,轻手?轻脚地俯身过去,指尖柔柔勾着那几缕青丝拢成熨帖的模样,落座时,不由自主地又离她近了一些。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路,马车停在五旗山下时,贺兰毓像是历了一场劫难,背心一层的热汗,沉沉呼出一口闷气后,他?将温窈唤醒。

两个人没带侍从?和云嬷嬷,她在前?头?提裙上台阶,步子轻盈又精神,贺兰毓在旁边并肩而行,两手?提着祭拜要用?的冥纸、香,还有些瓜果。

他?两臂不知多大的劲儿?,这点儿?东西不在话下,等走出去几十?步,眼瞧两侧没其他?人了,还有多余的功夫和心思还跟她搭话,“渺渺,你?最近可是夜里总睡不好?”

温窈撑一把遮阳小伞,一边走一边看前?方的风景,回说:“没有,你?怎么问起这个?”

贺兰毓说:“我看你?眼底似乎有些青色,忧心你?这些时日是不是累着了,还是教前?些时候那贼人吓到了?”

“不过最近看你?往宅子里安置了侍从?,挺好的……你?要是晚上睡不着,我那儿?有柄开过光的匕首,回头?派人给你?送过来吧,你?压在枕头?底下,晚上无梦也?踏实。”

喃喃说了这一大通,温窈终于?侧过脸,视线落在他?面上,一时竟有些好笑,“我一向睡得蛮安稳的,不劳你?费心了。”

话里多少有些揶揄的意味,贺兰毓面上悻悻地,看着她忽地问:“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这人言而无信,明明答应了两不相干,却又三番四次地食言出现在你?跟前??”

什么话都教他?说了,温窈反倒被棉花堵住了喉咙似得,沉吟片刻反问他?,“那如?果教你?往后别再来了,你?能做到吗?”

贺兰毓倒是极认真想了想,而后坦诚说:“做不到。”

“或许能做到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但总会有忍不住的第?三天、第?三个月……最开始回盛京那会儿?,我是真心决定不再打扰你?,可……”

可还是由着来福心照不宣地关注着温家的一举一动,否则不至于?温家才遭贼,来福立刻就知道了,火烧火燎地便?来回禀。

就好像这世上人人都知道贺兰毓没办法放下温渺渺,却偏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自以为是。

温窈也?不知道怎么了,心头?陡然冒出许多酸涩来,莫名其妙的感觉,防都防不住,但明明是他?脸皮像城墙那么厚,赶都赶不走。

“你?有没有想过,你?念念不忘的或许只是年少时的那一份美?好,如?今大权在握,你?以为那份遗憾的美?好只有我能给你?,其实可能不是的。”

她在前?面一级台阶停下脚步,转过身视线刚好和他?平齐,“如?果你?敞开心扉接纳一个姑娘,无所谓高门贵女还是平民百姓,只要一个无关乎利益牵扯,满心满意都是你?的姑娘,无论娇蛮或温顺,她能带给你?的,和从?前?我给你?的不会有差别,我只是比旁人先和你?遇见而已?。”

“如?果我们一开始没有婚约,你?十?七岁受姑娘们追捧时,我才十?二岁,按理说那时候你?本就该娶妻成家,根本等不到后来对我产生男女之情。”

贺兰毓不可置否,心里也?酸楚得很,苦笑道:“但谁让感情本就讲究先来后到……”

“我先遇到的是你?,第?一个、唯独喜欢的人也?是你?,过去那些年,你?已?经长在了我心里,成了我身体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你?对我而言注定和旁人不一样,人心里就那么小一块儿?地方,我放不下你?,就谈不上接纳旁人。”

这些都是他?的真心话,之前?说出来她总是不信的,但现在却好像愿意信了,或许是因为他?眼睛里的眸光过于?坦诚,也?或许是听的次数太?多了吧。

但贺兰毓却也?怕这些话吓到她,会让她心生厌烦,于?是又解释道:“但你?放心,我不会再逼你?,跟你?说这些也?没有强迫你?接受的意思,只是想……教你?知道。”

温窈无奈问:“知道了又如?何,如?果不愿意接受,那我知道了也?是徒劳。”

贺兰毓垂眸笑了笑,“世上没有事是徒劳的,我想看你?在我面前?开心了就笑,不高兴就生气,没有藏着掖着和心结不解,也?不用?假装发?生过的那些事情不存在。”

“你?就当做只是一个普通男人喜欢一个普通女人,接受还是不接受,都由你?自己的心做主,无关其他?。”

也?无关过去的温渺渺与贺三哥,只是如?今经历过一切的贺兰毓仍旧喜欢这个叫温窈的女人罢了。

两个人相对而立,头?顶共撑一把小伞,温窈眸光闪烁看了他?半会儿?,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转过身去,若无其事地继续上台阶,贺兰毓便?也?不言语了,就在她身后两个台阶不急不缓地跟着。

山林鸟语,两个人一直走到温家墓地的岔路口,温窈停顿了下,忽地说:“你?是一朝之相,时间应当是很宝贵,如?果他?日浪费在儿?女情长上而耽搁了其他?,我会看不起你?的。”

贺兰毓唇角微扬,忙提步上前?与她并肩而行,认真辩解了句:“我今日真是碰巧赶上休沐才追着你?来的……”

温家墓园这处墓园的守陵人算的尽心,但温窈每年来都还是会亲手?清理一番墓碑前?的落叶与草木,这次有贺兰毓在一边帮着弄,他?手?脚利索,倒是快了许多。

后来温窈跪在老夫人墓碑前?祭奠时,没看到贺兰毓默不作声在后头?,轮番在老太?爷老夫人和温夫人墓碑前?拜了一遭。

他?从?前?答应过温老夫人会疼爱、照顾温渺渺一辈子,但后来他?没做到,现如?今他?仍旧想娶温渺渺回家,望他?们还能放心将温渺渺交给他?。

下半晌申时,两个人自山上原路下来,途中贺兰毓本想背着她,奈何她不愿意,只好作罢。

后来一路送回到温家门前?,他?在后头?看着温窈进门的背影,她也?没有留他?喝杯茶的意思,同样只好作罢。

贺兰毓挥一挥衣袖,命侍从?前?来自己的马,这次没往隔壁去,而是径直回相府去了。

温渺渺哪里知道,贺家的老宅他?昨儿?晚上也?是拿回来的第?一天,里头?要什么没什么,现下根本就还住不了人。

这厢温窈进了府,行至后院垂花门前?时,管家陈叔却自身后而来,唤住了她,“夫人留步,今儿?夫人出门不久府上来了位林大人,说是有要事求见,一直在花厅等到了现在还没离去,夫人还是去见一眼吧。”

“等这么许久,说什么事了吗?”温窈倒奇怪的很,朝中的官员寻她做什么?

陈叔摇头?,“想来此事需得亲自说于?夫人听罢,我等不曾知晓。”

温窈便?不再问了,因是出门一整天难免灰头?土脸,先回房换了身得体的衣裳,头?发?也?教云嬷嬷重新梳过一回,这才去了花厅见客。

这位林大人她是头?回见,并不认得,只是对方递上名帖后,自称为礼部官员,面上带着层层笑意,说恭贺她。

林大人道:“下官此回奉圣意前?来,是要为夫人拨乱反正。”

“夫人先前?嫁于?易大人数载,柔嘉淑顺、贤名在外,可惜后来遭逢劫难明珠蒙尘,幸而现下已?脱离苦海,圣上体恤易大人生前?为国尽忠,不忍再看夫人无依无恃,遂欲加封夫人二品诰命,以慰易大人在天之英灵。”

她当初是丧夫并非休妻下堂,而后贺兰毓纳她进相府,是为妾,妾本无需三书六礼,只有一封买卖契书足以,现在契书均已?作废,那么在官府婚籍上白纸黑字写?明的,她依然是易连铮的遗孀。

此时追封或许不合世俗贞操观念,但于?朝中法理上却是可行的,届时一纸追封旨意,她若接了,便?是接了一块儿?金光闪闪地守节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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