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古镇。
连着下了半月的暴雨,江河暴涨,位于古镇下游的民房多数被水淹没,居民们纷纷转移到上游居民家中借住。
除了最初被淹没那几家老人晚上没来得及跑出来被淹死之外,还淹死了不少家禽家畜,一时之间,镇上到处都是哭天抢地声。
就在镇上居民们一个个愁着是谁捅了这贼老天一个大窟窿时,一股邪风不知从何处吹起,逐渐在整个古镇流传。
“咱们古镇这几百年来,什么时候发生过这种事情,我听说别的镇上都没有这么糟糕,咱镇上还淹死了人呢。”
“哎,你听说没,咱这可不是什么天灾,而是人祸!”
“你听谁说的,别瞎讲,什么人有这么大能力,能把半个镇都给淹了,那可不是人,是神仙了!”
“可不是神仙,你没听都在传么,说是因为咱们镇上出了个没结婚就生了娃的女人,河神知道后发怒了,要淹了咱整个镇呢!”
那人说着,神秘兮兮的凑近大家:“你们想想,咱古镇,有谁未婚生子的。”
此话一出,大家都愣了好一会儿。
“没有吧。”
开口说这话的人急了:“怎么没有,沈蓓蓓啊!”
“沈蓓蓓……啊,沈家那个石头妈?”
他们终于反应过来。
“不会吧,石头妈生下石头都十多年了,河神要真看不惯这种事情,早干嘛去了,人小孩儿都上初中了,才跑过来耍威风?”
“怎么不会,咱们镇,除了石头妈,谁干过这种事情?我们可都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嫁了人生的娃。”
一时之间,流言甚嚣尘上,偶尔雨停时,镇民们出来,看到沈家人时,那眼神一个个的都不对劲儿。
沈家自然也是听到过这个消息的,可沈老爷子和沈老太太再为自家闺女和外孙着急也没用,沈蓓蓓的其它兄嫂早就看不惯她一个女儿几十年不出嫁,还要带着一个外人在家里分财产。
一个个的都劝说沈家二老把母子俩送走。
其实,虽然沈家其他人想要把沈蓓蓓母子俩赶走是不安好心,但如果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把母子俩赶走,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大家都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那种地步,沈家二老就更不知道了。
他们只知道,闺女自从未婚先孕后,就疯了,疯了十几年。
如果把这母子俩赶走,孩子没办法读书,母子俩也无处可去,就算真要送走,也不能这种时候,否则就更坐实了流言,日后母子俩就更加无法在镇上继续住下去。
因此,沈家二老拼了老命将闺女和外孙留下来。
然而,几天后,暴雨仍未彻底停止,在某一个夜晚,六个头上套着黑色头套的男人拿着手电筒冲进沈家,在沈家人的尖叫声中,那些人把石头妈母子二人抓起来,冲向雨幕之中。
三十多岁的貌美妇人,疯了之后,天真单纯的像个孩子,被陌生壮汉抬起来面向天空,不觉得恐怖,反而咯咯笑着拍手。
同样被抓起来的小少年,从小聪慧过人,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活了这么多年,知道的更多,反而比母亲更加成熟。
他隐隐察觉到这些人的目的,挣扎着大喊救命。
可不知道是暴雨击打瓦片的声音太大,还是有人听到了却装作没有听到,直到母子俩被抬着跑到镇上唯一的一座大桥上,除了追出来的沈家人和这些‘绑匪’之外,就没其它外人。
这些人显然不是临时起意,早已做好了准备。
镇上的河岸早就被淹没,但大桥位置高,桥上放了两捆绳子和两块用厚又重的石碑。
这些人将妇人和小少年分别将石碑和人用绳索绑的结实。
刺眼的闪电划过天际,他们看到了那石碑上的字。
讽刺的是,妇人身上的石碑写的,竟然是‘贞节牌坊’四个大字。而小少年身上的,是无名碑。
沈家除了二老之外,其他人虽然不喜欢这对母子,但只是想把人赶走而已,并没有太多的恶毒心思,见到他们想杀人,惊得上前阻拦,但都被那些头戴黑布头套的人阻拦。
剩下两个身强体壮的壮汉,一人抓一个,二话不说,抬起人就往大桥下丢。
距离大桥中段位置到河面,只有不到三米。
河流湍急,不时卷着两岸的砂石泥浆滚入黄泥河流。
那母子二人,身上还被绑着重达三四十斤的石碑,几乎是丢到河里的一瞬,就立刻被黄泥般的河水吞没,不见了踪影。
沈家跑去一家一家的敲门求助,等镇上居民知道这事儿冲出来时,那几个戴头套的人早已不见,如此湍急的河流,即使是水性好的人也不敢下去尝试。
拿竹竿在河流中划拉,也不见收获。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看不过去的村民们报了警,当天晚上,古镇第一次迎来那么多警察。
打捞工作进行了整整一周,从大桥下开始,到河岸下游几公里,直到最后一天,打捞队都快放弃了的时候,他们在最后一个闸口捞到了这对母子的尸体。
在河流里泡了整整一周,曾经貌美的妇人早已被泡的不成人形,身上绳索早已不见,却是牢牢抱着那块真正置她于死地的贞节牌坊。
天真的她在痛苦挣扎中,将重达三四十斤的石碑当成了救命稻草,死死抱紧。
绳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松开的,人们猜测,如果一开始绳索就松开了,她丢开石碑,或许能早一步被捞到,又或许,能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而诡异的是那个小少年。
同样被泡了一周,母亲不成人形,小少年却像是在水里洗了个澡,并且陷入了睡眠般,身上除了被石子划拉出来的细小伤口,皮肤以及伤口没有被泡烂的迹象。
只是没了声息。
这种情况太过诡异,本来在二十一世纪,还不是偏远的乡下,碰到这种拿活人‘祭河神’的事情就惹人眼球,死后一周的人却跟冲了凉一般没有任何泡发迹象,就更诡异,甚至让人心中发慌。
警察一边寻找凶手的同时,一边将母子俩的遗体送往火葬场进行火化。
事情也就是那么巧,二人遗体被送往殡仪馆途中时,暴雨停了,接下来数日都不再下雨。
这更加让一部分人对二人是祸害,河神为此震怒惩罚镇民的说法深信不疑。
二人火化后的骨灰装在骨灰坛子里,虽然说当时已经盛行将骨灰放在公墓,但一些四五线城市并不靠近城市的地区,仍旧保留着找风水师看个好位置,在山上买一块墓地将逝者安葬。
沈蓓蓓和小石头就是这种情况。
然而,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将二人安葬后的次日早上,依旧无法接受女儿和外孙去世的沈家二老在家中儿子儿媳的陪伴下上了山,看到相邻的两座坟墓,沈蓓蓓那座完好无损,小石头的那座坟头,却像是被挖通了一个通道。
一个大小能够让人通过的通道。
埋在地下的棺材也像是被暴力破开的样子,骨灰坛倒在地上,盖子掉落在一边,里面的骨灰早已不见踪影。
在古镇这边有个风俗,没有伴侣的人死后,不能用水泥封住坟墓,否则逝者的怨气将徘徊不散,最后成为怨灵作怪。
因此,整个墓地,除了墓碑是石头之外,整个都是黄泥盖上去的。
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从棺材到墓碑前,被打通的这个通道中,明显留有人类爬行过的痕迹,灰白色的墓碑上,甚至还留有一个手掌印。
仿佛是有人从棺材里爬出来以后,抓着墓碑支撑起身体站了起来。
然而,小石头都已经火化了,沈家人亲眼看着放着骨灰的骨灰坛子装进棺材里封死,也是所有沈家亲戚看着这封死的棺材被下到墓穴。
那么,从棺材里出来的,到底是什么?
这件事情太过惊悚,导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从此以后再也不敢谈论,生怕小石头变成的怨灵或者僵尸正徘徊在附近山中,等听到有人喊他名字,就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前收割性命。
听完于珍讲的整个故事,室内安静的吓人,大家似乎感觉周身空气都莫名低了好几度。
拾久捂着胸口,于珍说的故事的后半段,莫名让她想起了来古镇第一天晚上,她在出租车上做的梦。
那种溺水般的窒息感再次传来,胸口闷痛,不由再次咳嗽起来。
一片静默中,坐在座椅上,一脸苍白柔弱的咳嗽着的拾久显得格外突兀。
于珍捅咕拾久:“白拾久,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在她看来,白拾久这种看起来病弱又苍白的漂亮女人,胆子说不定比在场所有女人都要小。
然而,闭嘴娇美病西施,张口钢铁憨憨的拾久却笑得像个神经病。
“你这意思是,古镇这半年死了那么多人都是因为厉鬼索命?”
于珍:“难道不是吗?”
“说不定是因为某种病毒。”
“一个月精准一次,一次瞬间就能要人命的病毒?”
于珍的质疑的确能够成立,但铁憨憨还是不相信。
“什么神神鬼鬼的,这里要是真闹鬼,我这破身体,老早就被厉鬼害死了。”
“呸呸呸”刘莹莹赶紧伸手捂住铁憨憨的嘴,口中念叨,“有怪莫怪,大吉大利。”
然而,跟拾久一个想法的不在少数。
“我觉得拾久说得对,哪里来的这么多鬼怪,瞧那些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河神亲自蹲他面前说自己为什么发怒的呢。”
“可不是,十几年前也都是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有人这么蠢。”
“那可是人命啊,想想都觉得后背生寒。”
然而,梅凯旋站在最边上,用余光隐晦的看着白拾久,却是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