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高挂,石光朦胧。
广场之上,童靖瑜与傅宇遥遥相对,忘情抚琴。其他玄音谷弟子则是恪守其职,默默地守护在傅宇四周。
突然,琴声突变,弦断音止,一口鲜血自傅宇口中喷出,雪白的石台上留下了一刺目的红。
见状,青衣迷弟立马一个箭步冲到傅宇身边,“大师兄!”看到他苍白的脸色,连忙从怀中掏出药瓶,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服药后,傅宇缓了缓翻腾的血气,脸色沉郁地看向正优雅收琴的童靖瑜,咬牙恨道:“童靖瑜,原来是你!你蓄意扰乱考场,我定如实上报掌门,介时哪怕是梵音长老也护不了你。”
童靖瑜厌恶地扫了他一眼,淡淡地回道:“干了何事,你自己心里明白。今天之事,我,童靖瑜一力承担。若掌门要罚,不作二话,甘愿领罚。”语毕,他拂了拂袖,不再理会傅宇,径自往考生跌落点飘然而去。
童靖瑜的一番话令傅宇不由得有点儿心虚,可仗着掌门平日对他的宠爱,立马又变得有恃无恐了。“你等着!我必让你后悔今天所为!”
二人的这番对峙令在场的玄音谷弟子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只知道今日一战,是传说中的童师兄击败了高高在上的大师兄,而且是以刚踏进淬体境的修为破掉淬体境二层的幻境。
如此战绩,一下便让童靖瑜收获了一批迷弟迷妹。若非事后掌门对今日之事下达了禁口令,估计傅宇的大师兄地位也得易主了。
至于另一头,一众突然被摔回的考生们皆一脸懵逼,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而云若霏则是在幻境破灭的那一瞬,紧紧护住了已然虚脱的夏辰,安然着地。
“夏辰,你怎么了?还好吗?”扶着软趴趴的夏辰,云若霏瞧着他惨白得可怕的脸色,顿时泪花打转,就连声音也带颤。
她害怕!害怕夏辰就这样一睡不起了。一想到这种可能,她的心就揪着痛。
她欠他那么多,她还等着日后找机会一件件还回去的呢!可如今他又为了她……
不怕!她有药!对!她有上次夏辰给她留下的回魂丹!那个只要肉体未毁,神魂未灭就能救回来的回魂丹!
才想着,她就要从储物戒指中掏药瓶出来。谁料就在这一刻,夏辰按住了她的手,虚弱地对她摇摇头,气若游丝地道:“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我还要给你绑头发……”
看到夏辰嘴角那浅得不能再浅的笑,云若霏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扑嗵扑嗵地滴到夏辰的脸上。
“霏霏,别哭。我休息一下就好了……真的……”夏辰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作轻语呢喃,慢慢消散于空中,而人也随之昏了过去了。
“夏辰!”看着那张已毫无声色的脸,云若霏顿觉一阵天旋地转,以为夏辰就这样撒手人寰了,身子一软,就抱着夏辰重重跌坐在地上。
与此同时,搀着尹宁的宫南之刚好踉跄寻来,结果一碰面就遇上失态痛哭的云若霏,顿时整个人都慌了。
松开尹宁,他跌跌撞撞地扑到云若霏身边,紧张地扳过她的肩膀,边检查边焦急地问道:“若霏,怎么了?”
如木偶般机械地抬头,云若霏失神地看向宫南之。紧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倏地挣开了他的手,发疯似地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个又一个药瓶,嘴上一直叨念着,“回魂丹……回魂丹……”
面对疯魔似的云若霏,宫南之一筹莫展,想去帮她却又不知从何帮起,整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南之,冷静。去看看那男子怎么了。”虚弱地来到宫南之身边,尹宁以下巴指了指云若霏膝上的夏辰,冷静地道。
尹宁的提醒如醍醐灌顶,顿给宫南之指了条明路。朝她憨憨地点了点头,他正打算去察看其状况,没想到却被第二关见过的白衣师兄抢先了一步。
“师妹,冷静。莫急。我给他看看。”半蹲在夏辰身边,童靖瑜轻轻拍了拍云若霏胡乱翻药的手,柔声安抚道。
附有灵力的声音如一股清泉,注入云若霏混乱的脑子,使其回复一丝清明。
“这位师兄,你能救他是不?”带着满眼的期盼,云若霏宛如找到了救命稻草,一个反手便抓住了童靖瑜的手腕。
童靖瑜向来习惯于与人保持着恰当的距离。这突如其来的一抓倒把他给抓愣了,一时竟没作出回答。
没有得到回应,云若霏内心的焦虑又重上了几分,不由得又重复问了一次,“能救的,是吧?”手下的力度不自觉又加重了几许。
回过神来,童靖瑜不自在地移开了云若霏的手,“师妹莫急,我这就给他看看。”语毕,他一手搭在夏辰的手腕上,透过经脉内视夏辰的状况。
看到白衣师兄出手了,云若霏不敢再打扰。把夏辰交予童靖瑜后,她便默默地收回一地的药瓶,唯独留下一个翠绿瓷瓶,紧握在手中。
若是这位白衣师兄也束手无策,那她也不会在乎是否暴露回魂丹的存在。现在,她只要救夏辰。
尽管她尚未暴露回魂丹,但那一地的丹药瓶及储物戒指也足够令在场的人眼红了,甚至已有几名同期考生把贪婪的目光停驻在她身上。
丹药在这个世界可算是稀缺品,特别是对于那些既非望族又尚未加入门派的散武。云若霏如此“炫富”,自然就会被有心人盯上了。
别说是散武,就是在场的玄音谷弟子,也没几个有云若霏的身家。若非有童靖瑜这尊大神镇着,估计在场的玄音谷弟子也会有不少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凝气期六层武者。灵力被掏空,经脉虽未爆裂却破损严重,典型的越阶施展武技的后遗症。
通过内视,童靖瑜飞快地对夏辰的状况作出初步判断,而这个结果却让他感到讶异。
真的只有凝气期六层?刚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目测错了,没想到内视经脉后所得出的依然是这个结果。
以凝气期六层的修为强行施展越阶武技,与他里应外合破除傅宇的幻境吗?不得不说,这男子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但战力强横,判断还敏锐,音律的造诣应该也非常之高。不然哪怕有他在外牵制,若找不到音之命门,也绝不可能破得了傅宇的幻境。
事实上,破幻境纯属意外之喜。他的本意旨在牵制,从没想过能破境。毕竟要境外破境,实力上必须得碾压对方,方能把对方所铸的幻境给彻底毁掉。而他,目前尚未有此实力。
若非玄音谷规定每位长老每届考核只可收一名亲传弟子,他真想让师父把这名男子也一拼收了。可惜了。
收回诊断的右手,童靖瑜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个黑不溜几的药瓶,倒出两粒给夏辰喂上,随后把他扶起坐正,再给他导入灵力,为他修复破损的经脉。
精纯的灵力自童靖瑜掌心传至夏辰的经脉中,延着经脉壁涌往受损处,进行着温和的修复。
经脉修复本就是一个费神耗灵力的活儿,所以不过修复了一会儿,童靖瑜额上便已布满细密的汗珠,而修复的成果也不过是一小截。
思及此处并不宜疗伤,童靖瑜停下了修复工作。本打算输送点灵力给他护一下经脉,谁想那打入的灵力如泥牛入海,来不及击起丁点涟漪就消失了,更别说护经脉了。
骤然睁眼,童靖瑜惊讶地盯着夏辰,久久无法从震撼中缓过来。
他的灵力被吞了?怎么可能!虽说他打入的只是一小缕灵力,可那到底也是淬体境的灵力啊!怎么可能被吞得不留痕迹!还是这男子的经脉异于常人,收纳的灵力是常人的数倍?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童靖瑜又给夏辰打入一股灵力,此次打入的量为上次的双倍,可依旧如进了黑洞般不见影儿。
好像与此较上劲般,他不死心地又打入了第三次第四次……且打入的量逐次递增。终于,在他耗掉过半灵力后,夏辰的经脉中才出现一条丝线般细小的灵力线。
如此庞大的收纳量着实让童靖瑜又惊讶了一把,同时也为玄音谷能收到好苗子而感到欣喜。
他这厢试验得不亦乐乎,倒是难为了在一旁揪心等结果的云若霏。
看着童靖瑜一时睁眼一时闭眼,时而沉思时而皱眉的,云若霏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去了。
特别是在看到童靖瑜一次又一次地把灵力打进夏辰体内,可夏辰的脸色却依旧没好转,她的心也跟着渐渐往下沉。
终于,逮着童靖瑜又一次收功的空档,云若霏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师兄,我朋友他怎么样了?”
“灵力掏空,经脉受损。他是强行越阶施展了自身无法承受的武技吧?”童靖瑜眼中带着不赞同,可看着云若霏那泫然欲泣的模样,也不好多说,叹了口气,道:“伤虽严重但不致命。但若不及时修复经脉,唯恐会影响日后的武道之路。此处人多,不宜疗伤,烦请诸位随童某移步至剑乐谷。”
“谢师兄出手相助,此恩若霏定铭记于心,他日有机会定必报答。”重重地给童靖瑜行了个礼,云若霏郑重地道,对童靖瑜的感激之情满溢于心。
“师妹客气了。他护了你,童某为他治伤也是应该的。”温和地笑了笑,童靖瑜留下了这么一句耐人寻味的话,然后抱起夏辰便准备领众人返回剑乐谷。
然而正当他要举步离开时,一把声音叫住了他,“童师兄,请留步。余下的考生该如何安排,烦请师兄明示。”
安排?这不该是傅宇之事吗?停下了脚步,童靖瑜疑惑地往傅宇方向看了看,却没看到傅宇的影儿。随即他又把询问的目光移向了正恭敬行礼的子碧身上。
察觉到童靖瑜的目光,子碧连忙道:“童师兄,大师兄因故先行离开,临行前交代子碧,务必好好协助您,安排好这批考生。”
事实上,傅宇的原话是:“童靖瑜捅的搂子让他自个儿去收拾,别烦我。”不过这原话就是给子碧十个胆子也是不敢说的。
本来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他并不想揽,可那一个个兔崽子都怕撞枪口上,索性他又是最年长资历最深的,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总不能因为这师兄俩的矛盾而把考生都晾在那吧?
聪颖如童靖瑜又哪会不清楚傅宇的德性?淡淡地笑了笑,他也不为难子碧,运起灵力对着考生们朗声宣布道:“本次考核因意外而中断,为此童某代表玄音谷向诸位表示歉意。在场所有愿意加入玄音谷的考生,都视为通过考核,由子碧安排暂居之地。不日再进行入门大典,具体时间介时另行通知。”
此结果一经宣布,原来还在忐忑的考生们禁不住一阵欢呼,更有激动者流下了热泪。而童靖瑜一行人也在这雀跃的氛围中,静静地离开。
东方隐隐泛起了鱼胆白,新的一天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