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田佳砰地放下铁饭碗,站起,伸手朝天,“天生就是为厨房而生!”还故意沉着嗓子,庄严的像在宣誓。
如果忽略她那傻逼的发言的话。
桌上三人,小宝只管吃,陈曼姝淡定如常,就大福这个实诚孩子给吓到了。
“她在干嘛?”大福头凑到陈曼姝跟前,小声问她。
“陈小宝!你再乱动,就别吃了。”陈曼姝冷脸按住怀里扭来扭去捣蛋的小宝,见他终于安分后,才面无表情地回答大福的问题。
“犯病。”
简短二字,道出精髓。
“……”没人搭理,田佳尴尬地清了两下嗓,才呐呐坐回小木凳。
她往嘴里夹了块茄子,声音含糊不清,“小姐妹,我可是认真的,你总不能在这个破地方待一辈子吧。”
“说话注意点。”陈曼姝转过筷子头敲田佳的手背,扬眉警告。
这家伙的政治觉悟就跟浪花一样,有一阵没一阵的。
“哎呀,这就我跟你,怕什么。”田佳嘟囔着捂住手背,还心宽地朝她抛了个媚眼。
这么无谓?
想到什么,陈曼姝忽然眯起眸子。定定看向埋头扒饭的田佳,一双漂亮的狐狸眼闪过精光。
“要结束了?”她缓缓勾唇。
“咳!咳咳!”田佳抬头惊恐的看陈曼姝。
没头没尾的问题,她愣是听懂了。气短了那么一瞬,田佳险些给饭噎死,疯狂捶着胸口顺气。
看她这样陈曼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只记得一九七六年十月大环境有所变化,但具体日期还是比较模糊。粗略算下时间,应该也就这几天的事。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都听不懂啊。”在陈曼姝的灼热注视下,田佳心虚地咽了咽口水,边说反话,边僵硬点头。
简直是大型精分表演现场。
要死了,她还是人吗,怎么什么都能猜到,田佳心里哭唧唧。
瞧田佳那龟怂样,陈曼姝翘起嘴角,同时心里把在城里找房子的事提上日程。
每天做好东西拿去城里卖,时间一长难免会引起村里其他人的怀疑。而且糕点成本大,挣钱也慢,不如做些正经吃食。
这样大福和小宝到时候要上学也方便些。
打定主意后,陈曼姝指尖轻扣桌面,开始在心里做具体规划。
“有事?”察觉到大福在偷瞄自己,陈曼姝放下筷子,语调微微上扬,带着打趣。
“没。”大福慢吞吞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声音闷闷的。
臭小孩,多大年纪就学人皱眉,跟个小老头一样。陈曼姝也不逼他,他要想说迟早会说。
晚上九点,两小孩都睡熟了。陈曼姝回到自己房间,从空间里拿出护手霜和精华水,做了简单的肌肤护理。
这东西有总比没有好。
结果刚睡下没多久,外边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木门“吱”的从地板划过,一个熟悉的脚步声逼近床沿。
被窝里的陈曼姝耳朵微动,眼中闪过兴味。她睡眠浅,几乎是门被推开那一刻就醒了。
大半夜不睡觉,是想体验挨打的滋味吗?陈曼姝坏心思一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故意朝外侧翻了个身。
砰!房间内响起屁股墩儿的慌乱落地声。
傻样儿也不知道是随了谁。陈曼姝抿住唇,笑意还是从嘴角泄出。
而大半夜偷偷潜入姑姑房间的大福小朋友,慌忙爬起后,屏住气看了眼炕上的陈曼姝。见她没醒的迹象,他呼了口气,继续蹑手蹑足地移向炕尾。
一个粉蓝色的荷包静静躺在那,大福犹豫片刻,还是伸出了手。
“小鬼。”
就在他抬脚要离开时,陈曼姝幽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偷我钱?”
屋子瞬间亮起昏黄的煤油灯光,大福转脸,就看见陈曼姝披着外衣坐炕边,懒懒抱肩看他。
神色极为冷淡。
攥紧手里的荷包,大福整个小身子都僵硬地站在那。怕陈曼姝生气,他心里又慌又急,眼睛顿时蓄满泪水,噼里啪啦就往下掉。
没声没息地哭,瞧着可怜极了。
陈曼姝:……
有没有搞错,是她被伤害了好吧。
“喂,你拿我钱我还没哭呢,你倒先哭上了。”认命走过去将人提溜到炕上,陈曼姝扯过架子上干净的毛巾,没好气地给他抹眼泪。
小孩抽噎着,大眼巴巴瞧她。
“说说吧,为什么拿钱?”陈曼姝给他擦干净脸,又捏了两把,才开口问道。
跟大福相处了个把月,她知道他是个乖孩子。
比起精怪又粘人的小宝,大福这个哥哥显然懂事太多。照顾弟弟,搭手干活。除了性子傲娇点,几乎没怎么让陈曼姝操过心。
“你有了钱,肯定会跟那个女人一样跑掉,不会要我跟小宝了。”大福仰脸看她,稚嫩的声音充满笃定。
语气认准了她就是个渣姑。
听到大福的控诉,陈曼姝难得沉默了会。
他口中那个女人是两小孩的生母,原主大哥死后就拿着钱跟人跑了,也不管自己的亲骨肉。
大福虽然聪慧,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孩。听村里一些妇人嚼舌根听多了,他心里就留下了疙瘩。
“首先你得明白,”组织过语言,陈曼姝用手点了点大福的额头,耐心跟他解释:
“我是你和小宝的亲姑,养你们到十八岁是我的义务,跑不掉的,懂吗?”
“那十八岁之后呢?”大福紧接着问,小脸满是不安。
还学会得寸进尺了。
漫不经心瞥他一眼,陈曼姝嫌弃的开口:“成年后还要我养,丢不丢人。”
“那你发誓。”
“……”不是很想干这种蠢事呢。
在大福期待的目光下,陈曼姝撇了撇嘴,到底是照着小孩的意思做了。
第二天大清早,陈家外边传来方婶的吆喝声。
“曼姝,曼姝!你起了没!”
没醒都要被她吵醒了。
不耐地将被子盖过头,陈曼姝闷在被窝里,平复那份不太友好的起床气。
“婶子,找我什么事?”简单拾辍后,女孩走出院子开门,脸上笑意清淡。
“哎呀,也没什么。”方婶亲热地拉过陈曼姝的手,“就俺家那口子,今儿个不是叫他那几个堂弟到家里修屋顶嘛,俺寻思着你们家主屋也漏水,一块修得了。”
想到下雨总是漏水的土坯房,陈曼姝应下来。
“那您跟我说说材料费和人工费,我给您拿钱。”
“你看你,又来了。都自家人帮忙,要什么钱。再说你平时给俺们家送那些吃的,可不比这值钱多了。”
知道自己争不过对方,陈曼姝道过谢,想着中午做点什么给那些工人填肚子好了。
以食抵财,也不算占人家便宜。
到中午时,日头烈,方婶婆家弟弟动作也快,很快就修好了屋顶。
“曼姝曼姝,这是什么,好香啊。”
灶房内,大福踮脚看着大锅内冒着浓烈香味的酱黄色稠汤,大眼闪着好奇。
经过了昨晚,他明显跟陈曼姝更亲近了,也不出去跟狗蛋他们玩,一直跟在她屁股后头。
“这个叫胡辣汤,河南的特色汤食。”陈曼姝拿大勺在锅中慢慢搅拌,糊状的汤底拌以羊肉和粉条,再加胡椒和葱等佐料,又鲜又辣,特别醒神。
“哦~”大福撑着脸,表情格外馋,让她看得好笑。
“美,美!抱!”小宝本来坐在小木凳上玩陈曼姝给他折的小青蛙,听到她们俩说笑,不满的撅起小嘴。
他把青蛙丢在一旁,磕磕绊绊走过去扯姑姑的裤腿,噘嘴求抱抱。
原来不会走路的小宝,这阵子愣是被陈曼姝给锻炼出来了。因为伙食质量直线上升,小宝被养的像个圆润的肉球,摸起来又肉又软。
但陈曼姝嫌他胖,不肯抱,每次把小孩惹哭了,小宝都会含泪自己走,最后自然是无师自通。
唉,有一个狗姑姑,孩子也是活得很不容易。
“我现在抱你是真费劲。”
见胡辣汤熬得差不多了,她弯腰抱起小宝,嘴上也没忘抱怨。
怀里的人则是心满意足地咬着小拳头傻乐,还冲大福咧嘴笑,表情不要太得意。
大福:???
“大福,去知青点找你田佳姐姐过来。”
支使走大福,陈曼姝抱着怀里的粘人精去方婶家。刚打算敲门,它已经砰的一声开了。
“曼姝姐!”
是听出她脚步声的狗蛋,看她的眼睛不要太亮。
而把木桌摆在院子内吃饭的众人,也是一双双期待的眼都齐刷刷地往门边看。
把小宝都吓得往她怀里缩了缩。
额……她怎么觉得大家好像都等她很久的样子。
“各位中午给我家修屋顶都辛苦了,我做了点胡辣汤,大家都拿碗过去盛些喝吧。”
方婶婆家弟弟也是个爽快人,阔气笑道:“行,那就谢谢曼姝妹子了。”
一点都看不出前一刻还趴墙那使劲闻隔壁传来的香味。
陈家院子里此刻是烟火气慢慢,大家坐着蹲着的都有,有滋有味地喝着手里的汤。
热乎乎的胡辣汤,浓稠适中,鲜辣爽口,一碗下去,感觉整个胃都暖洋洋的。
又香又带劲儿。
再配上大饼,就一个字:美!
“俺的个娘诶,这汤也贼下肚了。还有肉哩,还是羊肉,没半点膻味。”一个工人抱着碗,脸上异常的惊喜。
喝完嘴还不住地砸吧,细细回味。
“嫂子!俺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方婶婆家弟弟突然肃着脸对方婶道。
就在方婶以为他要说出什么自不量力的垃圾话时,他兴冲冲道:“俺能住你家吗,砍柴挑水上工俺都行,这样是不是就能天天蹭饭了?”
“……”出息。
方婶内心:想劝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结果你却惦记着那口吃的?
“都喝慢点。”小宝吃饭走的是豪迈风,脸都快埋碗里了,嘴边还糊着一圈褐色汤渍。
陈曼姝照顾这个小的,还得抽空给那边的田佳递帕子擦嘴。
幸亏大福吃东西文雅,不然她得忙死。
“呼,呼。姐妹,我真的爱死你了。”田佳小口吹着汤,抓住陈曼姝的手就是一通炙热表白。
呜呜,她真的好想嫁给陈曼姝~
“我谢谢你啊。”用力把她的猪蹄挣开,陈曼姝翻了个不雅的白眼。
“哎哟,把自个亲姑赶走了,伺候些外人吃香的喝辣的,真有良心。”
热闹的氛围,被院子外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破坏。
“嗬!这不是马婆婆嘛,怎的,今儿个不在家教训媳妇儿,跑别人家撒野来了,老脸都不要了?”
在怼极品战斗力彪悍的方婶面前,陈曼姝基本没有发挥的余地。
但她这番话让在场人都不痛快,她必须出面表示。
放下碗走到屋外,陈曼姝看着面前头发花白的恶臭老人,直接笑眯眯地开怼:“我乐意,您管得着吗?”
“还是您也想喝?”她没管马婆婆气急败坏的脸色,继续刺激:“但我偏不给你。”
她尊老没错,不过可不包括这种素质为负值的渣渣。
“快走吧,待这我都感觉被您恶心到,没什么胃口喝汤了呢。”
三连击把马婆婆气的血气直往脑袋涌,又因为陈曼姝的气势不敢还嘴,憋屈死了。
五分钟后陈曼姝关上门,还能隐隐听见马婆婆从远处传来的怒骂。
“破烂赔钱货,没爹娘教的玩意儿,迟早嫁不出去。”
“没事了,喝汤吧,锅里还有很多。”女孩微笑着,丝毫没被外面的恶言影响。
“……”
集体沉默。
院里原先觉得陈曼姝人美嘴甜手巧的工人们,被这番王者发言惊呆,解气的同时还挺复杂。
只能默默低头喝胡辣汤。
哼,做饭好吃的姑娘,就是不用讲道理的!
在村里偷闲了三天,陈曼姝才重新带着做好的东西出发去城里。
等她走到黑市的老位置,就发现有个青年等在那,背影莫名透着股寂寥和哀怨。
她可能瞎了。
“纪维祯?”陈曼姝不确定出声。
面壁的青年听到自己的名字,慢吞吞转过身。表情仔细瞧还带了点委屈的意味,活像个等父母回家的留守儿童。
“我等你好久了。”他抿唇,眼角微微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