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水淹没王都,眼看人畜将成?鱼鳖之时,姬云来就开启了飞来峰上的聚水元阵,吸走了王都大水。
那位飞来峰主也是可以开阵的——但?他?的神念远不?到上引碧霄下通九幽之境,固然可以以聚水元阵将水体吸入山腹,但?很难甄别水中凡人,要是把凡人也一?起吸进去,那吸不吸水,又有什?么区别?
这位抚琴的幕后之人倒是算无疑策。
先?是以各种流言吸引朝庭与昆莱弟子注意,再以神石被毁为由引发骚/乱,中间更以凡人点火,又暗中袭杀维持秩序的军士小首领,让昆莱修士唤雨收拾。
然后才以大雨掩盖,开阀放水,等发现异样之时,水势已成?,再加天降大雨,必是大难。
如果运作地好,可以让昆莱在有飞来峰的情况下也束手无策,带来大难。
如此,对昆莱、大萧王国,都是重重地打脸。
而做出这样计划的,竟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所以姬云来那句刮目相看,倒没有过誉。
可惜的是,他?运气不?好。
若他只是一道附纸神念,那当然只能让远在昆莱的本体或者派个师弟师妹前来帮忙。
毕竟他?本符纸之身能用的真元,最多能削一?只毛虫。
可惜的是,他?旁边有一?座飞来峰!
峰里有用以维序大阵而备的数万灵石,以及早就储备在山腹,应对各种问题的法阵。
这足够他?维持他?一?刻的力?量了!
在他人仙层次的神念下,便是水里的蚂蚁也可以挑出来,汲起王都之人而不?汲人简单地不用再扫第二眼。
聚水元阵本是吸水以便山峰内部储水而用——仙家法术,总不能让弟子一?桶桶把山内的蓄水池挑满吧?
改到此地所用正好。
再让小青以剑气封锁地下水道,剩下的事情,便都是小事了。
而他?神念笼罩全城,自然也可以听尽城内所有耳语。
在此情况下,找幕后主使这里只需要这位幕后之人两位属下一?句“水阀已开,速通知主上退走”的耳语。
而当他?出现在大厅里,对方就已经安然自得地等在这里。
仿佛等着炫耀自己的成?就。
不?用他问,就已经将自己做的事情全盘托出,并且询问这位让自己炫耀的人是谁。
对方既然诚心诚意地发问了,姬云来自然也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他?自己是谁了。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
你?开甚么玩笑!
应青霄能感觉到自己指尖无法控制地颤抖。
然而,他?也非常清楚,昆莱弟子,没有人敢自称姬云来,甚至没有人敢把这个名字说出口,他?们都只尊称掌门师祖,而平时外人谈论起他?,也都是敬称一?声“刑道主”。
之前他?也听说昆莱此次主事之人身份太高,但?便是给他?三个胆子,他?也不?能想到会高到这种程度。
在刑道主面前,他?之前那些自以为精秒的布置简直是儿戏。
足有数秒,他?的脑内都是一片空白,半晌,才回过神来。
随之而来的,是无法抑制的狂喜。
固然他多年来对昆莱心有怨言,但?多年所做所为,不?就是为了让昆莱高层看到他的决心么?
能见到昆莱之主!
死又有什?么关系!
他?豁然起身,拉开帘幕,走到前厅,诚心诚意地拜倒在地。
“罪者应青霄,叩见刑道主!”
抬头的他?是年约三十,面貌清俊,翩然出尘,五指修长,儒雅无比,看着对方的目光一?如所有的西洲脑残粉:“霄深知罪无可赦,但?无论如何,请您听我说完,遗珠会……”
“你?有什?么资格请我?听完?”对方平静地打断他。
对方一滞。
“居然与你?浪费时间……去和我?徒弟说吧。”姬云来平淡地看了一?眼手指,挥袂一?卷,将对方带回了飞来峰。
厅内寂静无声。
过了数息,藏在暗中几名?修士有如流沙,坍塌崩落,化为灰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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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位遗珠会首领将给飞来峰主收押,姬云来不理对方那震惊的脸色,去了徒弟那里。
看到他的第一眼,徒弟似乎想扑上来,但?反应过来不是纸人,于是强行止住了脚步。
徒弟在脑残粉有理智粉间切换的好自然啊!
姬云来满意地上前抚摸了徒弟。
倒是他的影子扑了上来,碰碰师尊的衣角,然后满意地回到主人脚下,得到主人一眼怒视。
“师尊,刚刚是您出手了吧……”风青秀似乎大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担心,“您不是说正身镇守昆莱无法离开么。”
感觉自己很没用,竟然让师尊放弃正事过来帮他?。
心里难过。
“不?错,此非我?正身。”姬云来伸手摸摸徒弟头发,身形渐渐变淡,又成?那小小纸人,飘落下来,被徒弟小心无比地捧在手心。
“师尊你?没事吧?”风青秀脸色微白,担心地问。
“我?能有什?么事,只是这张符纸终是一张普通符纸,承受不了我?的力?量。”纸人躺在他手里,小手枕在脑后,“所以很快就会灰灰了,想到后边几月见不?到徒弟你?,就有点不开心呢。”
风青秀失落地低下头。
“无事,徒儿若是想我,便早点回来罢。”纸人言语带笑,飞身摸摸徒弟鼻尖。
然后,一?缕火焰自符纸上飞出,像燃烧的蝴蝶。
在他掌心,只剩灰烬。
……
昆莱,照月峰。
姬云来缓缓睁开双眼,安静地凝视着眼前虚空。
随手,他?抬手招出了昆莱的记录。
如他?所料,遗珠会的情报,昆莱也有收录,而那个叫应青霄的,就摆在前几位。
很普通的来历,只是一名?镇上文人之子,其父老来才得一?子,自然视如珠宝,明知他年龄与挑龙选凤相冲,也舍不?得放弃,他?便因此成为一名?遗珠。
按出生地,似乎与徒弟在同一?地,后来卖尽家田,迁居萧国求道,因?灵根太低多番被拒,抛妻弃子加入遗珠会,似乎很得上任首领喜爱,后来就再无消息。
所以,并不太像有人针对他的阴谋。
但?为何会与他故人如此相似?
真的只是巧合吗?
哪怕外表相似,名?字为何也会相似?
初醒时与记忆的对话尤在耳边,那句“一?千年过,家族、亲人、云国……早已烟消云散”让他刻意不再去想十六岁的从前。
一?千年啊,不?是一个单薄的数字,它可以从北宋到民国,它可以让荒洲变江南,可以让一个少年从一?文不?名?变成?天下俯首。
有什?么样的家族,撑得了一?千年?
竟然还有敢用从来的亲人来利用他!?
“严昭。”他?低声轻唤。
“师兄有何吩咐?”严昭在虚空中问。
许久,姬云来轻声问:“我?和你?提过我?家么?”
对方久久沉默,就在他已经对方不知道时,才听他道:“听您提起过。”
那声音里的小心翼翼太过浓重,重地让姬掌门都不想再问下去。
“我?如何说的。”姬云来想了想,还是问。
“您说……家族里已经为供您修炼帮助很多了,不?能再给他?们负担,所以,你?就出来闯荡了。”严昭的低声说。
“……然后呢?”沉默了一?下,姬云来问。
他?了解自己的个性,断没有发达了就忘本的习性,若是有机会,一?定会回报的。
可是昆莱上下,并没有他?从前的家族。
“师兄,您别问了……”严昭轻声道。
“我?只是突然想去祭拜他?们了。”看来结局没跑,发现自己并没有太过伤感的姬云来有些疑惑,自己不?是那么冷心的人啊,难道时间真的把什?么都抹平了?
“当年,我?是不是错了?”他?随口诈一?下师弟。
“怎么能是你的错!”严昭声音瞬间就带上冰冷的杀意,“要怪就怪老头,他?为什么要捡回那个畜生!害了你?,害了师侄们,害了你?的家族,他?死的轻松,厉弦惊也死的轻松,可我们呢?我?们杀了他?又能挽回什?么?我?们欠了他?们什么了?”
“……”姬云来一时失语,所以,是因为他,家族没了,舅舅也死了么?
所以他在记忆里看到的自己那样冷淡如冰,更会说出“血缘,又能是多深的关系”这种话。
应该心痛应该难过的,但?心里好像已经难过过了,空落落地,感觉不?到了。
但?是记忆还是很鲜活地,就好像看到刚刚那名遗珠会首领,看到他和舅舅酷似的模样,所以没有直接杀了他?。
当年家族里虽然有照顾,但?毕竟自己父母都已早逝,很多东西,甚至幼年最珍贵的,便是舅舅给他?的那本残缺的《小炎阳阵》,让他坚定无疑地选择了修仙之路。
那么坚定地想知道,构成?这个世界最基本指令到底是什么。
一?千年,何等的物似人非……
严昭似乎感觉道心激荡,很快平息下来:“师兄,仇已报、债已了,我?们都不会忘记,但?也不?要再提了,行吗?”
“……退下吧。”似乎那段记忆对师弟也是个坎,姬云来不再问他。
对方的神念飞快地消退,似乎多待一?会都是自己的罪过。
居所再度寂静。
果然,除了苏醒后与小青那相处新生的情感是真之外,自己之前的感情,都没有了。
冥冥之中,一?点灵思,让他似乎觉查当年有些不?对。
以他的性格,很难和别人有什?么深仇大恨,更不会觉得什?么宝物心法会比人命更贵重,如果真的有人以这些为要挟要他?交出什么东西,除非是真的没有,否则是肯定会给的。
怎么会闹到灭门灭派的程度?
又或者,自己当然是被利用或者成?为棋子,背了别人的锅?
但?无论是谁,最后都没有讨到好处,自己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而如今,那只幕后之手似乎渐渐恢复,又想以他?周围无数敌人织网,想再度将他?绞杀。
遗珠会,萧远,妖虎,似乎都还只是前奏。
对方的网线,似乎正在纠结所有对昆莱垂涎的势力。
一?位人仙天然的灵觉是不可能有错的。
姬云来想,那就来吧。
恐怕我?之前,也等你?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污十弦、拍东瓜…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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