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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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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安安掏了掏耳朵:

“你们就不考虑把这口井填了吗?

周家管事的笑容一僵:“你说什么?”

“把井填了啊?”嵇安安眨了眨眼睛装乖,还在不遗余力地跟管家安利:“虽然是辛苦了点,但好在只需要来上一次立马就能解决眼下的烦恼。\'”

只要把井填了,不管是人祸还是鬼谋,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站在这口井上面,它也沉不下去。

沈晏欢侧过头看向井口,总觉得这口井里面的水似乎流动得更快了。

原本波澜不惊的水面上泛起细小的涟漪,照理来说波光粼粼的水面与天色相接,应是一派好风景。

此时此刻,却硬生生流出了一种气急败坏的感觉。

周家管事的脸涨得通红,想要反驳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词汇。

他憋了半天,最后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荒谬。”

“那怎么是荒谬呢?”嵇安安皱着眉头,站在道德至高点上指指点点。

“你既然心系府里姑娘们的安危,甚至不需要我说,你自己就应该早早把这口井填了。”

“你说你想不到我还能理解,可是你想不到我提醒你了,你却还百般推诿,莫不是一点没把别人的安危放在心上?”

他们的声音并没有收敛,周围的家丁也都一直关注着这里的动静。

周府封闭,家丁们即便是娶妻生子了也只能养在府里,周围的家丁中那些有妻女的听到了,再看向周家管事的目光里不免带了些指责。

周家管事可是人堆里摸爬打滚一路走上来的,他哪能看不懂周围的气氛,登时反应过来,心里暗骂嵇安安,脸上却陪着笑,支支吾吾地说:

“这……虽然……但我也没有权限……要先去请示老爷。”

这是想拖了。

周家管事不敢承担后果,生怕影响自己日后的升迁。但是嵇安安还偏偏就要要逼着他承担。

一方面原因是嵇安安想通过这件事钓出真正的幕后黑手,另一方面……

她就是单纯看周家管事的不爽。

看他进门时的态度不爽,或者是看他说话方式不爽,也可能是看他对自己的态度不爽。

失了忆的嵇安安是全然的大小姐脾气,刁蛮任性至极,而且深谙整人秘诀。

沈晏欢抱着手臂在一旁围观着嵇安安和周家管事的交锋,莫名觉得有些怀念。

那个时候嵇安安说风是风说雨是雨,心里坏点子也不知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接连着一个,他小时候的在她手里可没少栽过跟头,如今看她整治别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山上的那些日子。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现在的嵇安安给自己身上安了道道枷锁,尽管她还是那副懒散模样,尽管两人从未道明,但是彼此也都已经明白了,他们二人中间隔着天堑,终究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不过能在幻境里体验一把从前的滋味也不错,沈晏欢眯了眯眼睛,也加入了战局。

周家管家被这二人耍得团团转,几乎分辨不清今夕是何夕。

他额头上的汗越聚越多,不知该如何反驳,就快要撑不下去。

就在这时,井底的月光忽然凝聚成型,下一刻,幻化道道流光,直奔嵇安安袭去,沈晏欢在与周家管家周旋的时候,早分了一半心神在这,见它出手,直接捏了一道剑诀。

茕独出鞘,迎着那道流光斩下,紧接着又在当空幻化出几把剑气凝结的小剑,一一缠住要朝嵇安安袭来的剑光。

沈晏欢虽是和嵇安安师出同们,但是二人个性并不相似,悟出的招数也各不相同。

沈晏欢的剑以繁复为主,姿态优美,招式华丽,跟本人臭屁的个性全然相符,打起来跟跳舞似的。此时剑光密布,交织成网,将嵇安安牢牢护在网后,就连一丝风都透不进。

嵇安安拉着沈晏欢的衣摆,若有所思地盯着那片剑光发呆。

那井见并无可乘之机,停下了攻击。

白光于星幕中缓缓摊开,将嵇安安,沈晏欢和小道士三人不容抗拒地推了出去。

……

意识回笼,沈晏欢迅速睁开眼睛。

他看着周围漫天桃花瓣,还有桃花遮掩下眼熟的周府大门,体会到了和嵇安安当初刚进幻境时一模一样的心绪。

玩不起?

显然幻境并不认可嵇安安提出的‘填井’举动,并且将幻境里的时间线直接退回到了一天前。

沈晏欢回顾着四周,企图寻找二人的身影。

幻境可以无视修者的修为,将他拉到和自己一样,或者比自己低等级的水平面上,甚至可以无视对方的武力值杀人。

因为它的杀机在暗不在明。

表面越是风平浪静,背地里藏着的杀机就越深。

每一个幻境都有自己的规则,要求里面的人都按照它规则行事,若是违背了,它就会按照规则处以惩罚,比如重伤或是抹杀。

为了能够杀人,他们定下的规则往往是极为严苛的。

比如之前在周府的井,若是修者真的成为下一个受害者落入井中,哪怕他是大能也只会像个普通人一样被淹死。

幻境的行事手段和大部分修者走的路子大相径庭,所以多的是不知自己陷入幻境而被困死的修者。

但是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会有规则无法覆盖到的现象,比如嵇安安之前提出的填井,显然幻境的设计者就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正常的幻境会自己补足逻辑链,可今天这幻境更加任性,直接将他们遣返回去。

还一副我不改要改你们改的厚脸皮架势。

……

“哟,沈公子。”

沈晏欢猛然转过头,只见嵇安安依在桃花树下,眉眼弯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由桃花瓣织就的薄雾将她的身子半笼在其中,她穿着一袭素雅的白衣,颜色和粉白色的桃花瓣交相掩映,怀里还抱着一个毛发松软的素色狐狸,整个人出挑的仿若桃木化成的灵精。

沈晏欢终于看到她了,嵇安安勾了勾自己的鬓发,嘴里有些抱怨地嘟囔着:“我怎么好像来过这里?”

“你的确来过,而且就在刚才。”沈晏欢提醒道,他思索着要如何向嵇安安解释这一切。

哄小孩子的理由多的是,但是沈晏欢并不想欺骗这个时候的嵇安安,尽管现实比谎言还要荒谬很多。

他掂量着她的承受力,试探着开口,“不知道你信不信,但这里其实并不是真实世界,而是是一处幻境。”

“幻境?”嵇安安惊讶地瞪大眼睛,不过很快就被她遮掩了下来,嵇安安探究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打着转,似乎是在分析他话语间的真假。

嵇安安不作妖的时候,沈晏欢对她还是包容的,现在也是如此,沈晏欢大方地任由她打量着,甚至还十分满意。

能有这个警惕性,看来之前也不会吃亏。

互为宿敌太久,嵇安安是个什么脾气,他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来,现在的嵇安安太小,只是一个初级的嵇安安,他自然知道要怎么开口才能让她相信。

他耐心地等着嵇安安观察完一轮,这才又接着开口道:“你被困在幻境里了,我要带你出去。”

嵇安安微微张开嘴要说话。

她话都还没说出口沈晏欢就知道她要干什么,直接主动提了出来:“你有什么想问我的,我都可以跟你说。”

嵇安安有一套特殊的鉴谎手法,她会通过问问题鉴谎,她在鉴别谎言的时候问的问题之间并没有联系,而且很密集,就是不给撒谎者喘息编纂谎言的机会。

沈晏欢领受过好多次她的手段,流程走得比嵇安安自己还熟,有时候嵇安安忘记了接下来的流程,他还会主动提点,除了隐瞒了自己一剑把她劈傻了的真相,沈晏欢将其余的事情都详细的说给了她听。

半个时辰后,嵇安安终于点了点头,沈晏欢的话虽然很扯,但是她实在挑不出沈晏欢身上有什么逻辑错误,只能先暂且勉勉强强相信着。

她想起现在自己的处境,又回忆起昨天发生的种种,对这个幻境实在无语:

“自己做错了就把别人赶出去,哪有这样的?”

小狐狸附和着叫了两声。

沈晏欢严肃地点了点头。

没错,分明是幻境自己做的不好。

面前一动物一人的神态动作高度一致,嵇安安没憋住,笑出了声。

沈晏欢疑惑地看着他:“?”

嵇安安捂住嘴,愉悦地笑声从她的指缝里露了出来:“我很高兴,你也不是。”

我们都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沈晏欢不笑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理解不了嵇安安说话的含义:

“??高兴什么?不是什么?”

可惜嵇安安根本没有跟他解释的意思,早就先行走远了。

……

他们在桃花林的角落里找到了迷路的小道士,三人一起按照昨天的流程又走了一回,也是一路顺风顺水地说服了管事。

就是时间不对,此时天色比昨天还早些,周老爷还未就寝。

周老爷醒着,管家事自然不敢自己擅作主张安排客房,而是把他们都带到了周老爷的面前。

周老爷坐在堂前,鬓角斑白,锐利的眼眸死死盯着突兀到访的客人。他在家主位置上呆了太久,自然而然地积累了些威慑力,若是寻常小辈,被他这么一盯,定是会心惊胆战紧张至极。

但现在的情况显然是不一样了。

毕竟在他面前这三个人和’寻常小辈‘这四个字那个字都沾不上边。往他们中拉出个最年轻的,年纪都可以当周老爷的祖宗了。

嵇安安根本不害怕,周老爷瞪她,她就反过头来瞪周老爷。

沈晏欢倒是谦和很多,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周老爷很清楚,那是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就连穿着灰扑扑道袍,在二人面前显得不起眼的小道士都心如止水,对他的打量无动于衷。

周老爷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当是现在的年轻人太狂妄。他虽然心里不满,碍于面子,倒也不会真的拉下脸来跟他们计较。

他看着眼前这二人,倒是有些好奇。

周家管事限于身份并没有见过打小养在深闺里的嵇安安,但是周老爷不一样了,这两位公子姑娘,他都认识。

都很眼熟,所以才特别诡异。

这两个人的关系不是一向不好吗?

周老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信息并不闭塞,相反,他平常最爱听的就是那些市坊传闻。

他记得最近传得最凶的故事,主角正是眼前这两个。

这二人结婚前夕,一人绝食抗婚,另一人抗婚不成,干脆带着和尚流连烟花柳巷。

这桩事实在太过离奇,坊间甚至将他们的故事编纂成了话本子。周老爷不才,听过的版本林林总总不下百回,虽然各有千秋,但是指向是一致的。

都说这两人关系不好。

可周老爷看到他们两个人现在的样子,哪像是关系不好的样子,他们分明恩爱得很。

周老爷可不认为那些说他们关系不好的传言是空穴来风,毕竟根据他的经验,坊间那些故事虽然都极其夸张,但抛开那些为了吸引眼球故意扯的眼花缭乱的剧情不言,观其本质,还都是有些依据的。

他更加相信的是,这两人原先关系不好,也就是最近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关系好了起来。

这边,周老爷还在专心致志地分析着八卦,沈晏欢却忽然有了动作。

按照礼数,应该是小辈先向长辈请安,能达到目的,沈晏欢也不吝于扮演成周老爷的小辈,他朝着周老爷鞠躬,又说了一遍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只不过话术有所不同。

他面对周家管家的时候,说话的重点放在小道士身上,而面对周老爷的时候,他的重点却是放在自己和安安求宿这方面。

周老爷自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摸了摸鼻子,考虑起来。

周老爷虽然为人残暴、荒淫无道,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商人,商人嘛,逐利是本能,他想的层面比周家管家要大得多。

如今沈家只有膝下一子。沈家老的死了,那儿子迟早要来继承他老子的家产。

住宿不是什么事情,只不过现在周府发生了些大事,所以才需要考量一番。

他看着这两个人,忽然福临心至,有了一个猜想。

——嵇安安自小被就养在深闺里,很少有人见过她的容貌。

会不会沈家公子也没有见过?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甚至脑补出了这两人相爱的经历。

嵇家姑娘绝食未果打算私逃,恰好遇见了同在私逃的沈家公子,两人虽不知道彼此是谁,但是一见钟情,决定将出逃变成私奔。

周老爷转了转眼珠子,应下了沈晏欢的请求。

若他沈晏欢带在身边的只是市坊女子,因为不想得罪嵇家,他不仅不会让他们留宿,还会差人将他们送回府里。

可面前的两个人早已定下姻亲,是未来名正言顺的夫妻。

促成这段姻缘只对他有利,他当然乐意去做这个成人之美的好人。

沈晏欢并不知道周老爷的脑洞弯成了什么样子。

他的本意只是想用沈家身份让他呈一下情面,让他们住上几晚也好进行调查,等来等去都没有得到周老爷的回复,就在他等得不耐烦,正想要换一种说法的时候,周老爷却忽然答应了。

虽然表情看上去怪怪的。但是答应了就好,沈晏欢并不是很想关心一个老头子的心理活动。

……

两人被周管事领着,走进了内院。

周家小姐的尸体还停在原来的地方,四处都是虚情假意的哭声。

嵇安安看着周围人手里藏着洋葱,假模假样抹眼泪的样子,有些感叹。

刚才他们去见周老爷的时候,周老爷红光满面,脸上没有半点哀伤,根本看不出来是刚死过女儿的样子。

人非草木,听闻周家小姐活着的时候深受老爷宠爱,没想到死了落到这种结局。

嵇安安有些怅然。

但也只是怅然而已,她早就听过很多这个女人做过的恶毒事,还不至于跟这种女人共情。

不给填井,只能中规中矩的探查,嵇安安不是很喜欢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干脆让沈晏欢他们行动,自己则拉着周家管家盘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周家管事刚才被周老爷悄悄提点,说是不能得罪这个女人,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心里明白能得到周老爷特意祝福,这个人想必也是她自己惹不起的大人物,于是语气越发恭顺,和她说话的口气比上次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见到嵇安安主动询问,周家管事连忙回应道:“最近是死了几个人。”

“原先还好,死的不过是些婢女仆从或是粗使丫头,可后来越来越严重,东厢房娘娘那里也开始死人了,现在甚至就连大姑娘也……”

他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哎,这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第一个死的人是谁?”嵇安安不满意他这种按照死人身份论事件严重程度的说法,但是也懒得在这种小地方跟他计较,干脆直接了当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好像是之前住偏院的浣衣女,叫……叫什么来着?”周管家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管事现在正和嵇安安在屋子里相对站着,嵇安安身后就是窗户,管事刚好就面对着窗户。

他死活想不起来浣衣女叫什么,正急得焦头烂额地能,却忽然看到窗户外好像有什么紫色的东西一晃而过。

他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叫紫衣!”

等等,紫色的?

现在大晚上的,自己是怎么看得清颜色的?

他给自己壮了壮胆再次往窗口望去,那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只能看到一个孤零零的井。

嵇安安跟着管事的一起往外望,张望了很久压根啥也没看到,正在疑惑,却听到那管家大叫一声:

“是紫衣,是紫衣来报复了!”

“蛤?”嵇安安转过头正要询问。

那周家管事浑身抽搐着翻了一个白眼,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