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四。向茄整理好东西,往书包里塞了两块巧克力。
吴妈看她背着书包下楼,“要出门吗?”
“去吃饭,九点之前回来。”
“先生今天晚上八点的飞机回家。”
向茄脚步顿了顿,听懂了意思。
让她早点回来。
沈明风要回来了。
她一点都不期待
没应声,向茄朝门口走,弯腰拉开鞋柜,第二层并列放着一双白色帆布鞋,一双粉色名牌运动鞋。
向茄取出白色帆布鞋放在地上,正要把脚塞进去,听到吴妈说:“怎么不穿太太买的那双?”
向茄迟疑了一下,皱了皱眉,她继续穿上鞋子,扶着墙壁将鞋跟一提,踩在地上,淡声说:“天气预报说还会下雨,会弄脏新鞋子。”
老刘送她,之前萧岚交代的。向茄不想让他为难,拉开门坐了上去。
“小姐,去哪里?”老刘问。
向茄看了眼时间,离约定的五点还有一个半小时。
没说具体在什么路上,而是说:“大学城。”
老刘话不多,为防她无聊,开了音乐。
歌曲不是时下的流行音乐,具有年代感的民谣,歌声嘹亮悠远。
到了大学城,老刘把车停在一个小区门口。
向茄下了车,随便找了一家中式快餐店解决晚饭。
虽然现在还没开学,已到傍晚吃饭的时间,附近的居民都纷纷出动了,上班的下班的,出来寻觅晚餐的,商家也开始忙碌起来,橘红色的霞光氤氲在这片热闹的烟火气息之中。
向茄在附近闲逛了一下,虽然来过几次,但这地方大,一次性全部逛完是不可能的,况且那些小巷子小角落里还藏着很多宝藏店。
她拐进了一条弄堂,往这里走会近一些。
高高的居民建筑挡住了傍晚大片的日落,红色的余晖映照在水泥地面上,是昏暗里唯一的亮光。
这条弄堂似乎已经不住人了,破败狭窄,空气里悬浮着阳光下的灰尘颗粒,水泥墙上画满涂鸦,张牙舞爪着。
向茄绷着呼吸,世界很安静,脚步声放大,余音回荡,在将近日落时分,仿佛独自站在悬崖峭壁之上。
不由地加快了步伐,想赶快走出这里。
身后几道脚步声跟了上来。
打从折进这条窄巷就觉得不对劲了,她不敢回头看,也许身后的人只是同路。
直到被人堵住去向,流里流气的声音说道:“走这么快去哪儿呀?”
几个人嘻嘻哈哈笑开了。
夕阳的余晖让她看清了人。
是上次碰到的小矮墩、伤疤男,剩下那个她没见过。
伤疤男撸了下手臂,朝向茄扬了扬下巴,问小矮墩:“是她吗?”
小矮墩和向茄差不多高,笑的不怀好意,“错不了,从她出了餐馆我就盯着了。”
向茄明白了,他们是来报复的。
就是不知道冲着谁来的,但无论是沈意晖还是骆加礼,他们的目标都是她。
在餐馆那就跟了她一路,说有同伴一起怕是不会相信她的话。
她瑟缩了一下,故意把书包往怀里抱着,惊恐不安的眼睛看着对方。
这个动作引起了注意。小矮墩上前抢书包,向茄力气敌不过,拉扯了一下,书包被抢走了。
小矮墩动作暴力地拉开链条,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书本雨伞纸巾钥匙头绳零零碎碎的都是女孩子的小玩意。
向茄目光落在掉在小矮墩脚边的巧克力,停了停,很快移开。
“就这?”剩下那个瘦高的男生抓过书包,用力甩了甩。
小矮墩说:“看她穿的也不像有钱的样子,肯定没钱,快点快点,办正事了!”
瘦高男生侧过头,上上下下打量向茄,笑容让人感到害怕。
“长得还挺漂亮。”
他一步一步走近。
向茄心跳加速,被迫往后退到墙角,尽力保持着头脑清醒,强自镇定地抬头望着对方:“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给你们就是了。”
瘦高男生停下脚步,笑的猥琐,摊开手,“拿来。”
向茄眼神指了指被弃在角落里的书包,“在右边的小袋里。”
瘦高男走开去拿书包,翻出了里面的钱,露出了满意的笑。
向茄攥紧手机,书包和钱都不要了,趁着他们在那为钱怎么分争论时,悄悄走开。
没走几步,刀疤男最先反应过来,用身体挡住了她的去路。
“走啊,怎么不走了?”他手撑着墙壁,坏笑着。
向茄毛骨悚然,脚步往后退了退,用力抿紧唇,想绕过他。
再次被拉了回来,这次是直接被甩在了墙上,手机差点飞了。
小矮墩和瘦高男也过来了,朝她勾勾手指:“手机拿过来。”
向茄忍着后背心传来的疼感,下意识把手机背过去。被刀疤男一把抢了过去。
她还在用诺基亚最老的那款,之前萧岚想给买个苹果,她拒绝了。
财不外露,低调做人。是赵菊芬从小教她的。
显然他们没看上向茄的手机,刀疤男转着她的手机问:“上次跟你一起那男的,自己打电话给他。”
向茄不清楚他说的是骆加礼还是沈意晖,装傻:“啊?”
她的表情太具有迷惑性,睁大着眼睛软软糯糯的样子,小矮墩挑了挑眉毛,“撕欠条那个,你不认识?”
向茄:“不知道。”
刀疤男轻哼一声,“不认识你怎么跟他们一块儿?”
一旦双方进入谈判,胜算和希望的几率大了很多。
向茄心口的鼓噪慢慢趋于平静,抬着目光迎视对方:“所以你们不是抢钱?”
对面几个一时都没说出话来,都在怀疑是不是找错人了。
沉默了几秒钟,刀疤男说:“你真不认识?”
感觉到对方变得不确定了,向茄语气淡了:“可以把钱还给我吗?”
“……”
“……”
“……”
三人面面相觑,空气一瞬间有一种诡异的安静,隔了几秒,刀疤男转头问瘦高个儿,“要不要还她?”
脑袋被瘦高男扇了一巴掌,“傻逼吗,现在放了她不等于自找死路?”
向茄看到瘦高男眼睛微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突然,安静的空气里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
骆加礼接待完最后一单,收拾好东西走出小门,到前厅:“有人找过我没?”
小瞳抬起头,笑眼弯弯,“有啊,多着呢。”
骆加礼沉默,认真看着她。
小瞳不闹他了,语气恢复正经,“是个姑娘?”
骆加礼比了比,“个儿到我这,梳一个马尾辫,皮肤挺白的,下巴尖,挺瘦。”
这回轮到小瞳沉默了,有些无语,“这样的满大街都是啊。”
骆加礼似乎有些不信,挑了下眉梢,“是吗?”
“不是吗?”
“我觉得不是。”顿了顿,他似乎回忆了一下,“气质挺不一样的。”
“哟,从你这嘴里说出来还挺有意思,”小瞳歪靠着的身子直了直,笑的很诡,“什么气质?”
骆加礼正要说,突然感觉被她在带着跑,他停顿了一下,瞥她一眼,“反正不是你这样的气质。”
说完就像懒得理她一样,转身回到里面。
“切,没劲。”小瞳扯了扯唇角,没当回事了,继续看手机。
骆加礼走进小门,扫了眼桌上的钟,六点过一刻了。
今天不来了吗?
按理说不会,小姑娘看着不像是会爽约的人。
有事耽误了?
虽然只见过两回面,骆加礼对向茄的印象挺好。这小孩懂礼貌,也拿捏着分寸,性格克制,胆子却意料之外的大。
不是那种会随便让人等着,耽误别人时间的人。
他点开Q.Q,向茄的头像暗着。
又耐心等了会儿。
还没来。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骆加礼朝窗外看去。
落日的余晖慢慢褪去,城市陷入夜幕之中。
他将一根没点燃的烟咬在嘴里,拨了向茄的电话。
所剩无几的日光收拢。窄巷子里昏暗,闷热,也潮湿,
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隐约传来热闹和依稀的光亮,衬得这里寂静如海。
手机铃声大作,仿佛炸雷。
刀疤男低头看了一眼,是个没有署名的号码。
不能辨别身份。
刀疤拔掉嘴里的烟,掂了掂手机,警觉地低声质问:“谁的?”
这个时间点会打电话过来,还没有备注……向茄猜到是谁了。
但她不可能叫骆加礼过来,随口扯道:“我同学。”
刀疤把手机给她。
瘦高男凶狠威胁:敢暴露出去一个字,你死定了。
向茄定了定神,把手机紧紧贴到耳边,剧烈起伏的呼吸沿着电流落进骆加礼耳朵。
“呼吸怎么这么急促?”
他的语气让向茄一瞬间差点崩溃。顾不得揣摩别的,只知道这三个不良少年就在旁边紧紧盯着她,不能直接告诉骆加礼她这里发生了什么。
“在走路,”她死死咬着嘴唇,努力保持镇定,“走的有点快。”
“我怎么听到旁边有人说话?”
向茄余光瞥了下旁边,那三人的目光让她倒抽一口凉气,飞快说道:“是王洋啦,刚在路上碰到他了,跟我说话呢……”
骆加礼眉心紧蹙。
“你在哪儿?”他低声问。
手机里传来嘟嘟声,被挂断了。
骆加礼意识到向茄不同寻常,是她急促的呼吸,努力克制的颤音,还有那一通乱七八糟摸不着头脑的胡言乱语。
王洋是谁?他怎么可能认识。
几乎立刻断定——向茄有危险。
这边一块都是大学城,职高也在附近,那些混混一样的少年手头紧了,就会干一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事。
他在这里几年,时常听说。
未成年人,只要不干出杀人放火的事,法律保护,进去蹲几天,教育一下就又被放出来了。
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
李陌这会儿人不在店里,骆加礼抓起钥匙手机和钱包,叫了声桃子,“跟我出去一趟。”
小瞳见他俩匆匆忙忙的样子,追着问:“出什么事了?”
骆加礼头也没回,脚步飞快,走出几步回头对小瞳交代:“师父问起来就说买烟去了。”
腿长在桃子身上了,买个烟还两个人组团去呢。
奇奇怪怪。
还买烟呢,鬼信。
小瞳懒得管闲事,又坐回沙发上,继续玩着手机。
桃子还一头雾水的,刚他在那跟人侃大山,被骆加礼叫出来了,去干嘛他也不说。
跟着骆加礼走了一段路,桃子忍不住提醒:“礼哥,超市在另一边啊。”
“不去超市。”骆加礼停了下来,站在路边朝周围看着,灯光映在他眼底。
他观察了一圈。
这附近都是商店,打劫不会选择这么热闹的地方。
他想到向茄住的小区,过来有一条小路。是条被废弃的深巷,那里平常很少有人走动。
烟被下意识咬的不成形,骆加礼干脆取了下来,指尖轻轻一捏,将一段烟从拦腰折断。
长腿迈开,一言不发地快步朝另一边走去。
桃子不明所以,只能急忙跟上去。
*
骆加礼的那句“你在哪里”刚落音,手机被人一把夺过,瞪着她,“别想给我们耍诡计!”
“对对对,”旁边的刀疤像复读机一样重复道,“我警告你,今天发生的事,一个字都不准说,听到没有!”
可能是刚刚听到骆加礼的声音,让她平静多了。
她垂着头,嗓音里残留着一点儿哭味,“我知道,我不会说的,钱我也不要了,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不认识你们嘴里说的那个人,要是真的认识,我都这样了还不给人打电话求救吗?”
见她这副模样,那三个也就打消了顾虑。将手机揣进兜里,“这个没收了。”
怕他们放她走以后打电话求助。
“行了,你走吧。”刀疤男说道。
向茄刚要舒出一口气来。
“等等。”
她脚步一顿。
瘦高男不怀好意靠近过来,“哪那么容易放你走,哥哥还没搜你身上呢。”
话音还没落下,有人抓住瘦高男的头发向后一拽。
小矮墩反应过来,“操”字刚从嘴里蹦出来,就被一脚踹翻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