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扒着车窗,亲眼看见那位大叔上了公交车,才吁了一口气,刚才都忘了这位大叔,幸好郤启睿没有迁怒无辜路人,她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的揣测郤启睿。
如是这般一想,楚瑜担忧的视线移到开车的秦然身上。
秦燃递了一瓶水过来。
楚瑜接过,小声道了一声谢,斟酌了下,慢慢说道,“燃哥,刚才那个人有点不讲理,搞不好……搞不好,他会找你麻烦。”
楚瑜越说越愧疚难安,脸微微涨红了,郤启睿恶狠狠的视线,她想忽视都不行。
秦燃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等着啊。”
楚瑜觉得他没听进去,正了正神色,“我不是在危言耸听,你别看他年纪不大,可他这个人疯起来完全不讲理,而且他家里有点背景,还特别护着他。”怕他不上心,楚瑜还专门把郤启睿父亲和爷爷的身份说了。郤启睿就是个仗势欺人的衙内,要不然他怎么敢这么猖狂,当初明明是他错在先,可记过的那个人是她,不得不转学避风头的人还是她。
秦燃也整了整神色,“我记住了,你别担心,我做生意什么样的人没遇见过。”又笑,“不是还有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儿是江城,可不是京城。”
楚瑜望望他,渐渐被他的从容感染,弯唇笑了下,又愤愤道,“他才不是龙,顶多是条狗仗人势的狗。”
秦燃低笑一声。
楚瑜打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等着秦燃开口问,可等了两分钟,他都没有询问的意思,彷佛刚刚的冲突没有发生过。
楚瑜一面觉熨帖一面又觉得人家帮了她该给一个基本的交代,她咬唇想了想,闷闷说道,“他是我在京城读书时的高中同学,之前经常骚扰我,我没想到他会跟到江城来。”
郤启睿是三中一霸,抽烟、旷课、打架……所有坏学生会干的事情都干了,坏学生不敢干的事情他也敢干。偏偏家里有背景,学校想开除都不行,高二文理分班,还安排到理科重点班。
很不幸,楚瑜是班长,有些时候不得不和他打交道,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他盯上了,不断纠缠。
对于他的殷勤,楚瑜不假辞色,烦不胜烦下还小学生似的报过老师,偏郤启睿油盐不进,自说自话以她男朋友自居还威胁别的男生不许靠近她。
在学校里骚扰她不算,他还追到她家里去,就是那么巧,郤启睿的父亲是她继父的顶头上司,家中长辈轻不得重不得。
思及此楚瑜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有些人还挺高兴,恨不得让她从了。
形势比人强,她只能尽量无视这个人,当他隐形人。
不曾想郤启睿得寸进尺,那天周末好朋友约她去看新上映的电影,来的却是郤启睿。
楚瑜气得浑身发抖,她知道学校里不少人说她矫情,他们觉得郤启睿长得好,家世好,哦,还酷,呵呵,在他们眼里打架旷课就是酷,简直脑子有病。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好朋友也会被郤启睿收买。事后面对她的质问,对方还觉得自己是在成人之美做好事,她都想扇自己一巴掌,瞎了眼才和这种人做朋友。
当时在电影院,她就要离开,郤启睿就上来抓她,她喊救命,可郤启睿厚颜无耻的说她是他女朋友,他们在吵架。周围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帮她,她硬生生被他拉上了停在外面的车,那时候她真的怕极了,郤启睿眼底赤红就像是要吃人的怪兽。
慌乱中她抓起车架上的水晶球就砸,等她回神,郤启睿已经头破血流的倒在车座上。
后来的事情就是一场闹剧,郤启睿被送进急诊室抢救,郤家人跳着脚叫嚣要她好看。家里人多方奔走,姥姥一大把年纪还得弯下腰去求人。
最后,郤启睿有惊无险,她被记过,哪想她都避到江城了,这人居然还阴魂不散。一想他竟然说要转过来,楚瑜打了一个激灵,面孔白了一分。
一直以来,秦燃都认为楚瑜转学有隐衷,不然不会从教学力量最好的京城转到江城,此刻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转学应该和那个暴虐的少年有关。
秦燃心念微转,放柔了声音问,“你家里人知道吗?”
楚瑜揉了揉猫,闷声道,“知道的,待会儿我给家里打一个电话,他家里应该不知道他跑来江城了,最好把他弄回去。”她衷心希望郤家人能管住郤启睿,不然哪天她保不准自己会不会忍无可忍再给他开一次瓢,谁知道会不会再好运地救回来。
秦燃舔了下牙齿,治标不治本,可这一时半会儿也没其他解决方法,“这种事是该告诉家里,你舅舅那你最好也说一声。这样吧,这两天我接送你一下。”
“啊。”楚瑜呆了呆,忙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会尽量和同学一块走,还有我哥在呢。”
“真打起来你哥派不上用场,那边还有两个保镖,”谁知道小姑娘被拉上车后会酿成什么后果,秦燃微微一凛,正色道,“不用不好意思,回头我和校长说了,他肯定也同意。我上下班都会经过你们学校,时间点其实也和你们差不多,不麻烦。你要不好意思,上次你送我那糖快吃完了,你再给我一盒。”
想起郤启睿的疯劲,楚瑜也有些发憷,可心里还是觉得太麻烦人了。
秦燃微微一笑,“真不麻烦,也没几天的事,等那人走了就好了。”
楚瑜抿抿唇,“谢谢。”
秦燃笑了一声。
秦燃把车开到了仓库,三只小猫就养在这里,平时由仓库管理员照顾。
大抵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一到,小猫接二连三跑过来。
母猫喵呜一声跑过去又舔又拍,顿时喵喵声不绝于耳。
楚瑜心满意足地看着母子重逢互相舔毛,想起书包里的猫粮,抓了一袋出来喂它们。
等小半袋子猫粮吃完,楚瑜满血复活,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她蹬蹬蹬跑到仓库管理员处,把记着莫医生叮嘱的纸条交给对方,“这只母猫之前受过伤,还没好利索,麻烦您多多照顾下。还有这是猫粮,它们很喜欢吃。”
楚瑜还准备了两包好烟,“辛苦您照顾它们了。”
管理员看着楚瑜身后的秦燃。
秦燃含笑点点头。
管理员这才伸手接过了,乐呵呵道,“不辛苦不辛苦,昨天它们还抓了两只老鼠来着。”
楚瑜一乐,这么厉害,都会捉老鼠了。
恋恋不舍的与猫咪告了别,楚瑜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秦燃好笑:“想它们了,随时可以过来。回家吗,我也要走了。”
楚瑜点点头,走了两步,楚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件事,秦燃的车从工厂这个方向来的,可他们又返回工厂了,当即顿住脚步,“燃哥,你刚才是不是要去办事?”
秦燃看了她一眼,总不好说是专门来找她的,至于为什么不好说,秦燃没细想:“是准备回家。”
楚瑜摸摸鼻子,这是因为她要送猫所以又绕回来了。
秦燃岔开话题,“我去办公室拿点东西,你要不要打个电话?”
楚瑜想想,跟着秦燃去了办公室。
工厂新启动不久,诸事繁杂,便是周末办公楼里也有不少人在。
秦燃领着楚瑜大摇大摆一路走来,惊呆了一众加班狗的眼,个别还使劲擦了擦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们老板居然带了个漂亮姑娘。有人忍不住伸头看了看太阳,盯着西边的太阳一时恍惚,三秒钟后泪目,这都下午了,太阳不在西边还能在东边不成。
楚瑜一直以来都是习惯了被人注目的,但是此时此刻却被看得有些发毛,这些人眼神怪怪,彷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楚瑜不由去看秦燃。
秦燃眼风扫荡了一圈,打开办公室的门,说笑了一句,“他们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看傻眼了。”
话一出口,秦燃意识到自己略微轻佻了些,忙去看楚瑜,见她抿着唇笑了笑,并无其他神色,心里松了松。
办公室的门一关上,假装认真办公的又交头接耳起来,无比八卦地盯着紧闭的办公室大门,正准备叭叭叭一下,就见那扇门毫无预兆的又开了,顿时鸟兽散。
秦燃抬了抬眼皮,哼笑一声,“我看你们都挺闲。”
“不闲,不闲,很忙,很忙的。”
秦燃年纪轻,工作以外笑脸迎人,故而员工们也不怎么怕他,见他心情不错的模样,也有胆子玩笑。
办公室里,楚瑜拨了京城楚家的电话。
楚母正在书房练字,慢条斯理接了电话,听到外孙女的声音,眉心深刻的纹路略略松散,然而随着楚瑜的话,眉峰重新皱起来,面孔也逐渐阴沉,“没事就好,我会尽快把他弄走,这几日你请假吧。”
楚瑜便道,“下个月就要期中考了,我还是不请假了。刚帮我解围的大哥说会顺便接送我两天,他上下班顺路,时间也对的上。”
楚母知道秦燃这个人,从外孙女那听说过,不过不知道哪个环节信息出现误差,楚母一直以为秦燃是楚立夫的朋友,三十来岁那种,受楚立夫之托照顾外孙女和孙子,因此并未多想。若是知道是个二十啷当的青年,必是要生出戒备的。
“姥姥,我想吃柠檬薄荷糖,这里买不到,你有空给我多寄两盒过来。”
楚母应好。
挂上电话,楚母的脸一沉到底,当初的确是阿瑜将郤启睿打成重伤,可事情的由头在郤启睿身上,是他不轨在先,阿瑜至多是防卫过当。分明是他们郤家不占理,他们却咄咄逼人,还恶人先报警,若非她找了人,阿瑜险些被拘留。后来郤启睿度过危险,又有人居中调和,各退一步,阿瑜档案上记了一笔,郤家答应看好自己儿子。
此事一直被楚母视为奇耻大辱,更令她大恨的是郤家逞了威风之后,突然一抹嘴脸恬不廉耻要求阿瑜接受郤启睿,话里话外威胁,简直不知所谓。
这节骨眼上郤启睿跑去江城,郤家是否故意纵容?楚母冷笑,他们家儿子痴心妄想,就想拿她家阿瑜填坑,做梦。
倏尔之间,浓重的悲哀爬上楚母苍老的面庞,若非他们楚家谢家相继落败,哪里轮得到这些小人耀武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