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入屋内,映出融融的暧.昧光影。
九寤怔然看着上方之人,月光在她背后铺开,将她轮廓照出如水般的光晕。
她方才的声音不同于平时的清澈,带着几分挠心般的撩人。
“爹爹想要什?么样的惩罚?我也会优先考量的。”摇光俏皮地眨眼,昏淡的光线在她眸中流转几分娇媚。
这神态和语气……倒像在故意诱.惑他。
九寤此时已十分确信她恢复了记忆。
两个月前他在七星山醒来时,摇光早已不见踪影。赶来救援的太微帝君及天帝率领的天兵也均未见到她。
在他发现自己封印在盘龙枪上的龙魂已经回体时,顿时心惊发慌——摇光的龙魂定然也已归体。
她应该是记起了过往,才离开多日不归。
他除了担心摇光太幻的身份被揭穿以外,最惶恐的便是她知道自己的记忆是被他强行封存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九寤挣了挣手腕,却动不了,再用些力,依旧挣脱不开?。
“神君还是别费力了,我可是使了十成的法力。”摇光身躯陡然一沉,整张脸凑在他面前,鼻尖几乎触及他的鼻尖。
可她始终保持微妙的距离,似贴非贴,十足磨人。
“神君两个月前用了法象,仙力耗费过多,即便龙魂归整,可毕竟被祝融火灼伤,若想恢复原状,需得?闭关修养数年才行。”
她说这话时,故意对着他的唇缓缓吐着热气,喜见他脸颊晕开?了淡淡红意。
“然后呢?”九寤心中雷动,面上仍一副波澜不惊之貌。
“然后呀!”摇光笑出一口白牙:“然后神君成了这砧板上的肉,我就能对你为所欲为了呀!”
她伸手触在他腰侧,尾指一勾,轻而易举将他腰束扯开,一边说道:“当初在荒邙,你就曾这么教我懂得?‘男女有别’吧?我想问问神君,这反被教育的滋味如何??”
说罢,她手掌覆在他腰侧,悄然施法。
九寤倏然一颤,清晰地感觉到覆盖其上的掌温。他不动声色吸了一口气,正要平复呼吸。却不想她手掌缓缓攀爬,忽地压在他的心口上。
“唉?神君心跳着实快咧!”他的心脏也的确正强劲有力地跳动。
九寤一时语塞,她这般故意……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跳复又以更欢快的速度跳动,她可真会学以致用!
他正要开?口阻止,忽而,他觉得?有些不对……似乎有什?么正从她手掌涌出,渡入他心口,再探究,她掌心似在施法,渡入他心口之物也愈发滚烫。
九寤忽觉有股汹涌的力量由心口扩散至周身,一阵一阵地,源源不断。
他恍然明白她在做什?么,双目大瞪,喝问:“你在做什?么!”
摇光却未理睬,凝神专注施法。她此刻不能分心,因她需将仙力从龙髓中抽离出来,再汇集掌心,渡入他心口。
她今晚的目的并不是当真?要惩罚九寤在荒邙的所?作所?为。教训也好,封存记忆也罢,他做每件事的初衷皆是顾虑她的安危,她又怎可能不分对错。
何?况,她的命是九寤救回来的,若这命给他,又有何?妨。
九寤被祝融火烧成重伤,且幻出那等巨大的法象,饶是如今龙魂完整,可他搏斗之时仙力近乎耗尽,若想闭关疗伤,龙髓却没有足够的仙力,如何?能痊愈?何?况这些日子他定是不曾修养过,恐怕日夜不休地到各处寻她。
而他决不愿用她的仙力疗伤,她最终只能想出这个攻其不备的办法。
九寤连连运力,却无济于事?,始终无法挣脱四肢的桎梏。
摇光的仙力正汹涌不绝地渡入他的心脏,他拼命隐忍不将她的力量融入龙髓,以至于过剩的仙力在他百骸四处游窜,撕扯得筋骨刺疼。
九寤忍住疼意,喝道:“住手!!
摇光对他的怒意视若无睹:“你重伤未愈,如今连我的禁锢术都挣脱不开?,就莫要费劲挣扎了,不如好生躺着,运功将仙力融入龙髓。否则你会筋络拘挛,最终断裂。乖乖听话,安心静下来,就不会痛了,恩?”
“......”她竟像对小孩一般,措辞宠溺地哄着。
九寤冷冷瞪去,摇光却是眼中盈满温柔:“听话些,很快就好了。”
她果然在哄小孩......
九寤着实羞赧,而他诚如她所言,与祝融火缠斗之后,重伤未愈,只不过因摇光的失踪而不得?不强行撑着。
他最终拗不过摇光的倔劲,无奈地卸下力气,闭眼任由她施法,还是叮嘱了句:“莫要因我伤了自己的精气。”
摇光感觉他全身慢慢放松下来,欣喜地应道:“恩。”
*
待九寤将摇光渡入体内的仙力如数融入龙髓后,也不知是见到她而安下心来,还是强撑数月已然疲惫不堪,他呼吸渐缓,沉沉睡去。
这是摇光第一次见他睡得这般沉,像几百年没阖过眼似的。
她趴在九寤侧边,一瞬不眨地瞅着。忽而抿唇窃笑,忍不住伸手,拇指轻轻扫过他眉毛,抚过他眼窝,再细致地勾勒他双唇的轮廓。
本是好玩地压了压他唇面,可当这微凉柔软的触感袭上指腹,摇光目光一沉,呼吸也重了三分。
他唇上似有根无形的弦,牵引她不由自主地靠近,直至两人的距离不过一指,近得?能感觉他的鼻息。
摇光心跳加促,明知这种行为实在不齿,可她却控制不住,仿佛他嘴唇是甜美的果子,诱惑她去品尝一番。
“我若亲下去,岂不成了欲女?不可不可。”摇光皱着眉头,极力挣扎。
一道浅淡笑音陡然打破一室安静。
摇光惊得?抬眼,目光猝然撞入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九寤忍得?辛苦,嘴角抑制不住微微上扬,揶揄道:“若你独独只为我一人起了欲意,我是不大介意。”
“呵!”摇光嗤地一笑,佯装自若地坐起身,不屑的口吻:“六界男子数不胜数,我为何偏偏只对神君起欲?神君未免太过自信!”
九寤端着一副我就是如此自信的神情?,睇看她脸上遮掩不住的羞红,笑而不语。
摇光目光闪烁,匆匆道:“神君不如多在意一下自己身子吧,再不好好敛神修养,这伤怕是好不了咯!”
说罢,她转身迅速下了床,脚步极快走出屋子。
九寤听着她嘴硬的话,嘴角弧度越发大,心情?愉悦地闭上眼。
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嘛!
***
三个月后,九寤伤势恢复得?十之八.九。摇光则趁他静心疗伤之际,奔波于天庭和七星山,忙着四角一族接出荒邙之事?,并将其安顿。
九寤这些日子惬意地憧憬着,等摇光将族人安置妥当,再待他伤势痊愈,便可成婚。往后两人于蓬莱岛共赏晨曦,共醉星月,朝夕相伴,儿女双全。
仙生如此圆满,美哉美哉!
却没想,摇光处理完族内之事?后,便回蓬莱岛处理他了——被摇光赶下了悬岛……
“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就擅自封存我的记忆,此事我仍要计较一番。”摇光有理有据地说:“我是蓬莱岛的原主人,如今回来重掌此岛,神君本该另寻他处。但鉴于神君替我受过刑罚,我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往后神君就住在主岛,这悬岛你可莫要踏进半步了。”
九寤瞥了眼她身旁的叴罗:“那只呆鹤为何?住悬岛?”
叴罗被他凌厉的目光扫来,顿时吓得?鹤躯一颤,悄然缩在摇光身后。
摇光驳道:“叴罗是我名?正言顺从天庭带回来的仙鹤,随我住在岛上五万余载,这岛是他的家,如何?住不得??”
“呵!其实是被你撒酒疯给掳回来的!说到底,天庭才是他的家。”九寤无情?地戳穿。
“你!”摇光转头凶巴巴瞪了眼叴罗:“这些糗事?,你与他说的?”
叴罗欲哭无泪,在荒邙时,九寤因思念摇光,经常会抓着他讲述她过往经历,事?无巨细,愣是说了一万五千年……
他哪里知道两人吵架还能将他给牵连进去啊!
叴罗支支吾吾,低着头没敢搭话。
摇光转身,视线落回九寤身上:“不论他当初如何?来的蓬莱岛,他是这岛的管事,来去自由,他若要去住,就有资格住!”
九寤气得?冷哼:“那就看他有没胆去住。”
说罢,他目色极冷地将叴罗看去:“你若敢飞去悬岛......”剩下的话他压在口中不说。
叴罗与他相处一万多年,怎不知他隐藏的警告,定是说:看我会不会折断你的翅膀,打断你的腿。
“给我飞上去!”摇光拽住叴罗的手,力大如牛,蛮横地将他甩上了天,朝悬岛冲去。
忽而一道劲风将叴罗裹住,朝下方拉扯,是九寤在施法。
两人一推一扯间,折磨得心如死灰的叴罗,连连求饶:“姑奶奶啊!老祖宗啊!你们放过我可好?”
*
片刻后,长发披散、衣裳凌乱的叴罗可怜巴巴地挂着两行泪躲去梅花林找梅洛,再不敢出来。
最终,摇光给悬岛设了结界,九寤也进不去。
虽说她如今力量恢复,他要破除她的结界不是易事?,倒也不是不可行,但他不愿强行破除结界。摇光对记忆封锁之事?有些许怨气,这无可厚非,等她气消了,他应该就能重新住回悬岛。
九寤颇有耐心地在主岛的梅花林建了间小木屋住下来。
却没想,摇光十多日都未出悬岛,也不知在岛上做什?么。
*
一日深夜,九寤仰躺一棵巨大松树上,目光落在前方高高悬着的小岛。
甚是怀念当初荒邙那条小赤龙,十分依赖他,睡觉也要依偎在他怀里,没有他便无法安眠。
“唉……”九寤长叹一口气,小家伙长大了就生出了爪子,忒锋利。
也不知摇光在做甚,睡了吗?没有他在身旁,她反倒睡得舒坦?
九寤定定望着悬岛,挣扎了半会儿,终于忍不住飞身立于悬岛结界前,施法聚睛,极目眺望,寻着她的屋子的方位,目光远远落去。
他给自己的无礼行为找了个恰当的理由——许久未见她离开?悬岛,只有亲眼看一看她,才能安心。
视线穿林度树,见到摇光的木屋有淡淡蓝光从窗户洩出。
他继续施法聚目,穿透屋门,览尽屋中情形。待看清床榻盘坐之人,九寤惊得?两眼大睁,猛地破开结界冲了过去。
九寤赶至摇光屋内,可并未见到她,屋内烛光尚暖,他眼睛也没迷糊,方才她分明在屋中,就盘坐在床榻。
“神君半夜闯入女子屋中,可不是君子所?为啊。”清悠女音在屋外响起。
九寤听言,转身急忙出屋,环视幽静山谷,仍未见其人。
忽而一道清亮笑音划破静夜,这笑声携裹法力,回荡在悬岛上空。
九寤抬头望去,顿时怔住——
昏淡月光下,摇光踏风而立。徐徐微风拂过长发,扫在她脸颊眉眼,透过缕缕青丝,窥见一双晶莹蓝眸,泛着幽幽冷光。
恰时,阵风刮过,散去掩月的薄云,皓亮冰轮照彻夜空,也照清了她的面容。
摇光神色淡漠地垂眸睥去,周身竟也晕着幽冷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