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病房门,她妈妈正睡得香甜,许慢慢和小姨悄悄地退出来,把病房门合上。
值班的护士背光站着,手上拿着四方的病历表,跟她们细细说明。
“这?次车祸对患者影响不大,主要是在大腿处产生了?一些?刮擦,已经消过毒了?,之后注意清洁,避免发炎就可以了?。”她推了?推眼镜,似乎是夜里值班太劳累,眉眼中带着一丝困倦,“主要是在对患者进?行?全身检查之后,发现她胆结石已经较为严重,需要做手术取出结石……”
小姨松了口气:“这?个不严重吧?”
护士笑了?笑,摇头:“小手术,现在不吃早饭啊、不爱喝水等等,生活习惯不太好的患者越来越多,胆结石和肾结石已经很常见了?。但幸好发现得也不算太晚,现在动手术影响不会太大。”
“有什?么副作用?”
“以后怕是不太能吃刺激性食物了,比如辛辣的火锅之类的。”她打了?个哈欠,“我?们已经在安排做手术的老师了?,你们觉得什?么时候动手术合适?”
“越快越好!另外,我?想咨询一下……”
小姨开始咨询手术的事情,并做主从许慢慢妈妈包里拿出了一串钥匙,让她先回家休息,正好明天是周末,她起床就把她妈妈的身份证件都拿过来。
许慢慢走之前犹豫了?一下:“那您呢?”
“嗨,我?今晚就在这儿照顾她了,”小姨理所当然地摆摆手,“你快走吧,小孩子家,得多睡点。”
“小姨……”许慢慢还想说什?么,却很快就被小姨打断,她明白自己就算留下来,小姨也不会走的,便拿上钥匙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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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尉?”
刚走出大门,许慢慢就被坐在阶梯角落的周尉震了?一下。
医院大门修得气派恢弘,要走下一段长长的阶梯才能到达街道上。本来他坐在路灯昏黄的角落不算显眼,但已经到了晚上,外面的店铺清一色地打了?烊,街道静寂无声,自然也就没什?么人气。
所以许慢慢一出门便看?到了他,要不是他的背影太过熟悉,她都要把周尉当成形迹可疑的坏人了。
“你怎么在这儿?”
她朝周尉走过去,皱眉看?了?看?天空:“天这么冷,说不定过一会又要下雪了。”
周尉侧身抬起头看她,没有在意她话里的担忧,反而因为她担心的表情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
“你只告诉我?在这儿,没跟我?说你什?么时候出来呀。”
许慢慢气得拍了?一下他的头:“你傻吗?里面大厅可以进?去坐呀。”
男生刚刚洗过的头发柔软蓬松,她一掌拍下去,就像糊在了小动物毛绒绒的皮毛上,就很……诱惑人。
许慢慢忍不住又柔了?两下,感觉心都柔软了几分,刚才在病房里时的担心都减弱了几分。
“反正也等不了?多久……阿嚏。”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捂住口鼻打了?一个喷嚏,随后无辜地抬起头,“我?没感冒,真的。”
“你妈妈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胆结石,医生说做个小手术就好。我?之前也有同?学肾结石之类的,现在还常见的。虽然也是病痛,但总归比我?一开始听到‘车祸’两个字时,心里预设的那么严重。”她松了一口气,“倒是你,现在就在医院门口,要不要进?去配点药?”
周尉眨眨眼看着她,难得她站在高处,周尉又坐在下面两格台阶,两个人的气势就像掉了?个儿,显得他奶奶的。
奶奶的周尉小朋友穿着一身黑色的哑光羽绒服,大概是因为衣服衬肤色,在暗淡的环境中依旧白得令人艳羡。他漫不经心地坐在台阶上,衣服团起来显得又些?臃肿,从背面看过去就像个大型玩偶。
听到“配药”两个字,他竟悄悄地怂了?,绷着脸:“不用了。”
“我?送你回家?”他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被笑意填满的温柔眼镜、轻轻张开的嘴唇,不知是不是夜色惑人,许慢慢忽然觉得周尉不仅仅是凌厉的帅,他也有着温润撩人的一面,不知道满月时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时,他会不会也有变成肌肤如白瓷的男妖精的可能。
见她不答话,周尉小心试探:“不会……真的要去看医生吧。”
“我?就打了?一个喷嚏,嗯,深夜打扰医生,挺不好的。”
许慢慢盯着他难得露出的可爱表情,忍不住笑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看着你就想起一个词语。”
周尉疑惑:“什?么?”
“地主家的傻儿子。”不顾他的反应,许慢慢笑得肩膀颤抖:“哈哈哈哈哈……”
“……”周尉呆了?呆,一掌盖在她的头上,毫不客气地反击了回去,“你你你!”
他在心里疯狂咆哮,自己哪里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了?,是表情太呆滞了?还是反应太不食人间烟火了?根本就不像好吗!而且,许慢!慢!还敢说他傻!
但不知怎么的,他像是被邪恶的神秘力量控制住了?一样,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起了?自己变成地主家的傻儿子的画面。
他坐在红漆的木椅上,眼前围着一大群侍从,每个人都端着一碟零食,递到他的跟前“少爷请享用。”而他,岿然不动地坐着,端庄中透露着一丝傻气:“嘿嘿、嘿嘿。”
……………………
“你全家都地主家的傻儿子!”他被自己的想象力气坏了,伸出手捏住许慢慢的双颊,轻轻往外扯了扯,给她做了?个鬼脸。
“哈哈哈哈……”她略微婴儿肥的脸颊十?分好捏,周尉跟着她一起笑,过了?两秒才发现手上捏着的人没了?动静。
他垂眸看向她,却发现了?她微红着脸,眼镜里像倒影着万千星辰。
两个人蓦地安静下来,街道空旷无声,他们距离近得能够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冬夜的气温太低,她呼出的白气轻轻地撞在他的胸口飘散,气氛逐渐变得很微妙。
许慢慢率先打破了平静:“喂,你什?么时候才放开。”她撇撇嘴,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别处看?去,躲过他不知羞的直白眼神。
周尉这?才反应过来,但手上动作未变,只是又减小了力度。这?个姿势看起来像极了?他捧着她的脸,许慢慢心脏怦怦地跳,听到了他理所当然的回答。
他低头,因羞赧两颊变得燥热:“等你答应让我送你回家的时候。”
许慢慢卡了一下:“你还惦记着这?个?我?刚刚又没拒绝。”
他严谨又执着:“可你也没有说愿意。”
这?么有仪式感的么?许慢慢红着脸敷衍道:“行?行?行?,你快松开啦!”
临时找的借口用得还算顺手,他悄悄开心了?一下,但不知怎么地,就是不想松手。
手上的触感软软滑滑,还……还有点弹性。
“喂——”两个人靠得太近,许慢慢心里一直担心着被别人看?见。尤其她妈妈和小姨都在医院里,这?种提心吊胆的刺激感一直挑动着她的神经。
“……”他松开了?手,却又忍不住低头,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前额的肌肤紧紧挨在一起,一片温热。这?下,他的呼吸彻底喷薄在她的脸侧,许慢慢紧张得不行?,一时间什么旖旎的想法都在脑子里疯狂奔腾而过。
不好吧、他们,还是小孩子呢。就、下学期才十?八岁,不不不好吧。
但隐隐期待的那个吻并没有到来,周尉只是轻轻靠着她,额发蹭在她的额头上,有点痒,有点扎。
他欲盖弥彰地解释:“……我没有发烧。就、不需要去医院。”要怎么说,自己只是鬼使神差地想要凑近她,看?看?她那双美丽的桃花眼,看?看?她澄澈的眼眸中,是否会有自己的倒影。
……刚刚不是已经结束这?个话题了?么。许慢慢又紧张又无语,在心里默默吐槽他借口的拙劣。像是有点受不了?他的磨蹭了?,她一只手扯着他胸口的衣服,将他朝下拉了?一下,一口……嗑在他下巴的边缘。
“嘶——”周尉吃疼地出声,“你干什么?”
她小巧的门牙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侧脸,干脆使坏地调戏他:“啃一口我们家的傻儿子啊。”
她松开周尉,害羞又兴奋朝台阶下走去,蹦了几步才回头看他:“喂,傻儿子——还不跟上来?”
周尉被她意料之外的反应震慑住了,听到她的呼唤才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上门牙留下了?两个浅浅的牙印。
就……很要命。
他站在台阶上看?着她,忽然怀疑心脏是不是下一秒就要蹦出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书很久没有写过题外话的“有话说”了,忽然忍不住想要记录一点什么。
昨晚打工结束已经十点半,打工的地方到学校寝室要坐四十分钟电车,全身疼得好像要散架。店里来了在日工作的中国客人,走之前她们握拳给我打气:“加油呀小朋友。”笑得温柔。
电车晃晃悠悠,灯光昏黄。到站提醒音是囫囵的日语,我侧身朝车厢里看去,许是因为坐的十一点的电车,人影寥落,车厢与车厢之间是透明的玻璃板,好像一眼就看到了时间的尽头。
漫长的、重复的。
微微勾着背脊的社畜、忙着回学校的大学生、在电车上闲谈的情侣,缓慢得像一场默剧。车上的大部分人都是萍水相逢的过客,但所有人的人生在此处取得一个交点。
……
打开手机翻了翻,预收涨了一个。晋江没有评论的日子里,忽然感觉到了读者的存在。
是有人在看我的文的,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悄悄地笑。
忽然感觉到,在空荡无涯的生命里,有一根“自我”的绳索是多么重要。因为不管生活里看起来有多形单影只,但总有心里的一方桃花源陪伴着我。
这辆电车里所有叽里咕噜说着异国语言的人都不知道,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平凡女孩,心里有多少温柔的故事想要讲述。
就……好想真的认识慢慢和尉哥,和他们一起走过飘雪的c城。
也想把这句话说给大家听——“加油呀,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