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可是睡不着？”

自萧百婳回府后，便仿佛丢了魂似地，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就连深夜后也是翻来覆去，迟迟未眠。杏儿见状，不由怀疑是不是那黑衣人欺辱了自家小姐，可萧百婳却说不是。

杏儿无法，只得守在身边。

萧百婳闻声，摇了摇头，翻过身子。

烛火早已全灭，黑夜中只能看出个轮廓来，可杏儿却感觉自家小姐那双好看得紧的眸子此时像是缀着光彩。她听见躺在床上的人出声问了句：“杏儿，你说为何有人如此大胆，不怕他人胡来坏了事？”

先前褚瑜说完那句话后，两人便未再多说什么。

她很是在意，毕竟他俩非亲非故，即便褚瑜再怎么有偶像滤镜，也不该待她如此。要是她现在看见了吴彦祖，大抵也只是嗷嗷乱叫，要个签名，哪敢轻易信任。

杏儿愣了愣，不明所以。

既然是自家小姐的问话，她自然是不敢不答。深思了好一番，才小声回答道：“许是那人能耐过人，可以为他人收拾烂摊子，且幼时少爷也是这般同小姐说的。”

“能耐过人？”萧百婳反复咀嚼了这几字。

杏儿又道：“是啊，少爷当时说了，他再怎样都是尚书府公子，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过于胡闹，他皆有办法为小姐善后，所以要小姐性子开朗点。”

萧百婳细细思考着这句话，余光见杏儿还望着自己，轻笑一声，翻身面向墙，“睡罢，夜深了。”

到了隔日。

晨昏定省结束后，她便径自到了小灶房捣鼓些吃食，不多时，再次出了府。

拎着食盒抵达宁勤殿时，才从明忠那儿得知，今晨褚瑜召睿王入宫，恰好睿王来的时候，褚瑜正在德妃宫里，所以此刻三人皆在德妃宫里。

萧百婳听了，才发现褚瑜可真是效率派典范。

做事都讲求快狠准。

上回也是没几日就成事，也不知这回会否那么顺利。

谢过明忠后，萧百婳便要了一套太监服饰。

随后拎着食盒，偷偷摸摸地往德妃宫里前去。

才刚走出宁勤殿，身后又忽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萧姑娘。”

音质清冽夹着几分少年气，语气却冷硬似七老八十的老头。

萧百婳镇定地转过头看向来人，“褚七公子。”

此人正是前一日才狭持了萧百婳的褚七。他正倚靠在一旁的树干，双手环抱于胸前，面无表情地扫视着一身太监服的萧百婳，“萧姑娘是想去找陛下？”

萧百婳惊讶他这个木鱼脑袋竟如此灵活，“你怎么知道！？”

褚七反问道：“这宫里，萧姑娘除了陛下还有认识的人？”

“……”萧百婳下意识把视线移到他的脑袋，有着打算研究一下那颗脑袋到底是不是木鱼做的架势，嘴里倒是不忘对话，“那你……这是要带我去寻陛下？”

褚七顿了顿，拧眉思索了会儿，想起自家主子先前的吩咐，终于点了点头。

几刻钟后。

萧百婳这才知道褚七为何要来领路。

方才褚七领着她走到德妃殿外，还未开始想如何进去，便感觉领子被人一扯，扯的那人轻轻向上一跳，她的身子也顺着力道朝上一飞……

转眼间，两人已经在树上。

相比褚七轻盈飒爽的站姿，萧百婳显得狼狈许多，只能岔开腿跨坐在有些脆弱的树枝上，一手紧抱着食盒，另一手紧抓着褚七的裤脚。褚七看了她一眼，就随她去。

透过不规则花纹的窗缝，两人可以望见殿内三人的情况。

此时，殿内。

褚瑜与德妃皆不想让人误会他二人有那方面的私情，故坐得有些距离，反倒是睿王与德妃坐得较近一些，但也保持住合理的距离。褚瑜与睿王谈话的时候，德妃垂着脑袋，时不时偷瞧着身旁的人。

萧百婳为了听见几人的对话，又将身子往前倾了些。

结果这听着听着，听出了些古怪。

褚瑜与睿王说的既非政事，也非两人间的往事，而是风月……她很清楚地听见，两人在谈诗词文学，睿王说近日又有何人做了豪放不羁的诗句，甚是有趣；而褚瑜则是谈论起话本子也有些道理。

鸡同鸭讲。

叫人惊讶这两兄弟是怎么持续话题的。

一旁的德妃文静腼腆，未曾插话，全程举止温婉有礼，适时为二人添茶水；且看向睿王时扬起的笑容也恰到好处，不过于热烈，却也不冷漠，让人心生好感。

不过萧百婳却眼尖发现，她倒给褚瑜的茶只有半杯，睿王的则是整杯。

萧百婳：我他妈直接痴呆.jpg

不知过了多久。

三人的对话貌似才告了一段落。

睿王表明自己要回府后，又提醒了一句：“陛下也不小了，该是时候考虑子嗣问题，德妃如此娴淑，陛下也许可试着好生处着，这感情是需要处出来的。”

褚瑜：“……”

德妃：“……”

虽然不太厚道，但萧百婳很想笑。

这大概可以用两句话形容——

褚瑜：朕为你们的爱情努力，结果你在嗑朕跟你未来老婆的CP。

德妃：我暗恋你，但你竟然想让我当你弟媳。

睿王，齐周国最毒CP粉。

一句话，直接重击了两只单身狗的幼小心灵。

-

许是那句话杀伤力太过强大，睿王离开没多久，褚瑜就被德妃赶出来。

褚瑜看着大力关上的宫门，撇了撇嘴，也不气恼，转身就走。才刚走没几步，便听到一道熟悉的清脆声音，他惊喜地循着声音看去，只见萧百婳坐在树上，向自己招手。

“陛下——”

褚瑜走了过去，仰头看着上方的人，“婳婳为何在此？”

萧百婳抬起食盒，却感觉身子不稳，吓了一跳，凭借着本能，赶忙抱住唯一的救命稻草。褚七不适应地动了动腿，却被抱得更紧，她未察觉不对劲，而是笑着朝底下的人说道：“带好吃的来呢。”

褚瑜盯着那双娇嫩小手，莫名不悦，可语气仍保持温和，“婳婳，你且先下来。”

萧百婳应了一声，扭头眨巴着眼看向褚七，意思显然。

然而，正当褚七想抓住萧百婳时，他便听见自家主子叫住自己。

朝下一看，褚瑜正瞪着眸子，“褚七，你帮婳婳拿食盒就行。”

萧百婳一听，也瞪出眸子，“那我呢！？”总不会这么无情吧？

褚瑜微笑道：“你跳下来，朕接着你。”

萧百婳犹豫地看着他。

褚瑜以为她要跳下来了，连忙张开手。

未料学过物理的小姑娘正在脑中艰难努力地计算高度，转了几圈，索性放弃，二话不说地拒绝道：“陛下，还是不了，让褚七带着我一同下去就行了。”

管它三七二十一，安全至上。

褚瑜抿了抿唇，实在不愿。

于是扬声命令道：“褚七，顾好食盒，你先下来罢。”

还在树上的萧百婳：“！！！”

老板！别那么不厚道啊！！！

她要是今日在宫里受了伤，也不知算不算工伤，之前没有五险一金，也不知道褚瑜是不是有良心的老板，要不然她连医药费都付不起，只能等死了。

褚七对主子的命令自然是顺从的，他丝毫不留犹豫，良心被狗吃了似地，直接轻轻松松跳了下去，安全落地；至于食盒，也不知何时到了他的手上，此时也是安稳给他拎在手上。

萧百婳那个羡慕啊！她也想学！

褚瑜对褚七的识相很是满意，莞尔地点了点头，又仰头望向萧百婳，“婳婳，朕真的接得住你。”

萧百婳惊恐地摇头，“陛下，这不是接不接得住的问题。主要是您得看重力加速度，就这高度还有我的体重，您不得被我压伤，亦或是尊手因我而骨裂。”

“重力……加速度？”褚瑜不懂。

萧百婳“哎呀”一声，懒得跟古人解释太多，兀自搀着树枝，一点一点挪着身子到树干边，随后双手紧抓树枝，脚从树干缓缓滑下去。整个人顿时吊了起来，晃了几下，想试着自个儿跳下去。

却不想腰肢忽地被一双有力的手给环住。

迷茫地眨了下眼，垂头看向手的主人。

褚瑜有些无奈地回视，“婳婳，你松手吧，我抓住你了。”

萧百婳觉得这姿势有点矬，讪讪一笑，便从善如流地松开手，旋即整个人跌入褚瑜怀中，暗香扑鼻而来。

“朕就说了，能接着你。”褚瑜并未立即松开小姑娘，而是委屈不服地嘟囔一句。

萧百婳理亏，摸了摸鼻子，“这不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么。”

褚瑜哼哼卿卿了会儿，才察觉到两人的姿势似乎有些暧/昧，且此时像登徒子一般的人不是对方，正是他自己。他脸唰地烧了起来，赶忙撒开手，“朕、朕这是……”

萧百婳顾着拍拍刚才摸树的脏手，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不过多谢陛下了。”

褚瑜止住了话头，尔后才有些羞涩地应了一声，“应该的。”

安全之后，该是算账了。

萧百婳从褚七手上抢过食盒，鼓了鼓腮帮子，抱怨道：“老兄你可真不厚道。”

褚七：“……”他主子都发话了，他还能说不？他还想拿俸禄呢。

然后萧百婳又嗔怪地投给褚瑜一眼，“陛下也是，明明褚七就能帮我，您为何不直接让他带着我一起下来？”

“这……”褚瑜耳尖微红，似相当不好意思。

片刻后。

他才在萧百婳控诉的眼神中，坦诚道：“朕就是想试试话本子中那种浪漫的桥段。”顿了顿，还不忘表明一句，“不过婳婳也不必担心，别看朕这样，朕继位前也是习过武的。”

萧百婳：“……”

哦。

那她刚才是不是拆了皇帝的戏台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