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而言,萧府除却当家的便宜爹萧长启以外,理当还有需要被人捧在手心哄的老太太和老太爷。可就如萧府给人的感觉一样,那二位也是极为不喜京城的繁华斗争。
早些年,两人放下肩上的担子后,便结伴下南方寻块地种田,颐养天年。
所以当今萧府内,管事的人便是萧长启与掌持中馈的大夫人余氏。
每日清晨时分。
待萧长启去了早朝后,府里其余小辈便需要向余氏请安。
卯时一刻。
晨露未稀,萧府已有了不小的动静,娇细交谈声与跫声打破了早晨的宁静。赶着晨昏定省的人踏着细碎的日光往余氏的宅子走去,露水微微打湿了她们飘逸的裙摆。
余氏老早就坐在前厅等人到来,她衣着端庄清雅,眉眼间除却长年累积下来的犀利刻薄,依稀尚能看出年轻时雍容娴雅的影子。眼看时辰越来越晚,双眉也锁得越来越紧。
终于,几个小辈出现在门外,齐聚一堂。
相比其他人精神奕奕,前一晚熬夜的萧百婳就显得有些蔫蔫的。这两年来,在这没有任何诱惑的古代生活着,她几乎是早睡早起,作息极佳,身子骨好了,皮肤也跟着娇嫩不少,宛如那月光下的玉,又白又亮。
这一晚睡,憔悴却是怎样也遮掩不住,眼袋沉重如抹了墨。
余世见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但也没当即发作。
只是等到所有人都请了安,闲话家常一番后,才状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姑娘家还是守规矩得好,这三更半夜的,也不知道哪个角落会突然冒出硕鼠之辈。”
萧百婳欲迈出的步子稍稍一滞。
她知道余氏这是在暗讽她大晚上的不睡觉,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厮混去了。
话如此难听,她也不是耐得住脾性的人。
略一思索,她转过身子,装作没听懂弦外之音,皮笑肉不笑道:“母亲所言甚是,只不过若是府里出了硕鼠,想必也是趁着秋气赶紧出来觅食,毕竟寒冬食物难觅。”
这是反讽余氏抠搜呢。
偌大萧府,连让老鼠觅食的机会都不给。
余氏一噎,脸色难看,直接摆了摆手,让人退下。
萧百婳反将一军后,心情大好,便也笑眯眯地领着杏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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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悠哉地朝着自个儿的惜兰轩走去。
不成想,才刚走没多久,身后便有人唤住了萧百婳。
转头看去,只见身着月牙望仙裙的姑娘朝着两人走来,那人的容颜与余氏有些相似,只是少了那份锐利,多了几分清白素雅。她见两人停了下来,便柔笑道:“二妹妹。”
萧百婳挑了挑眉,“大姐姐。”
眼前的人正是余氏所出的嫡长女萧迎夏,也是当年导致原身落水的头号嫌疑犯。
当年萧百婳穿过来后,也曾想过查明真相,这之中便得知了萧迎夏是头一个发现原身溺水的人。先不论是否做贼喊抓贼,于情于理,都是多亏了她,萧府的人才得以立马把人从水中救出来。
后来,线索太少,加上萧府人也似乎都以为是小孩子贪玩自己跌进去的,萧百婳便默默收回了查探的心思。
可心中还是把这位嫌疑犯划分在不好相与的区块,能少惹为好。
只不过如今看来,眼前的人果真是与她八字不合,怎么看怎么不喜。
毕竟她们俩之间的过节可不是因为那件事儿。
萧迎夏声音又娇又细,听不出恶意似地。
“方才母亲说的话也并无道理,二妹妹还是多少听进去比较好,毕竟这姑娘家都是最注重自身清白的。”
想起前些日子,对方也是这样明里暗里表示她跟男人有染,萧百婳心里想骂“麻/卖/批”。当时,他们一家子都跑去凑龙舟赛的热闹,萧迎夏在那儿跟自己的小姐妹哭诉着萧百婳对某个花心大萝卜芳心暗许,她这个做姐姐的实在不忍。
恶气堵在胸口,但表面还是摆出职业假笑,“有劳大姐姐忧心了,我自然明白。”
闻言,萧迎夏弯了弯眸,似是对自己妹妹的懂事感到欣喜。
她轻笑道:“如此甚好,二妹妹自小身子便比旁人来得娇弱,这天也渐渐转凉了,我想着熬些参汤让你补补身子。”
这时候,萧百婳才发现对方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下意识有不好的预感,嘴上仍是回了句:“大姐姐有心了。”
言罢,她也没伸手接过来。
萧迎夏把碗往前递了递,故作不解道:“二妹妹快些端过去啊,难道这么大了,还要姐姐一口一口喂你?”顿了下,她忽地娇笑一声,“黏姐姐也不是这么个黏法。”
萧百婳扯了扯嘴角,“呵呵”两声。
或许在他人眼里,萧迎夏就是一个温婉贤惠的好姑娘,但只有被坑过几次的萧百婳清楚,眼前看上去跟不落凡尘的仙女似的萧迎夏是一朵货真价实的白莲花,24K纯金,无添加。
就好比此时。
明面上是在关心她的身体,实际上下一刻就会故意手滑,然后装可怜控诉她不给面子。
身为一个专写狗血剧情的作者,萧百婳自然不会傻呼呼地顺着对方的意。
见萧迎夏又朝她这儿递了过来,其中一只手还刻意松了松,她心底冷笑一声,脸上漾起一抹甜美的笑意,却只是在对方“期待”的小眼神中,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一步。
随后,假意要接下,在对方双手都松开的那一刹那,右脚故意绊了一下自己。随着汤药倒翻在地的声响,她也整个人跌坐在地。
那双澄澈的柳叶眼先是闪过一丝无辜茫然,旋即蒙上了一层氤氲。
萧百婳嘴一瘪,啜泣道:“好痛啊,姐姐……我好痛。”
对付恶人指南第一条:走对方的路,让对方无路可走。
萧迎夏喜欢装可怜,那她就比她装得更可怜,大不了一起哭、一起受罚便是。
果然,萧迎夏对当前情况也始料未及,面色一僵,赶忙慌张道:“二、二妹妹,你怎么样了?哪里烫着了?”
萧百婳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对龙舟那事儿还记着仇,顿时恶从心中生,哭得更是凄惨,还不忘打个哭嗝。
她可怜巴巴地说道:“大姐姐,我是真不喜欢喝参汤,太苦了,可我也知道驳了你的好意是不行的,你怎能因为我不喜,就把汤洒在我身上,好烫又好痛啊!”
萧迎夏懵了,“……什么?”
剧本不该是这样的!!!
这哭得惨兮兮的人不该是她么!!!二妹妹拿错剧本了喂!!!
这边的动静如此大,很快就引来不少人。
就连平时不喜管旁人闲事的余氏都跟着走过来查看一番。
“夏儿!”声音严厉如罗刹。
萧迎夏惊恐地转头看去,“娘!”
余氏拧着眉,眼中在荡过萧百婳的那一刹那滑过嫌恶,“夏儿,娘不是与你说过,做姐姐要大方点,莫要欺了妹妹们。”
萧迎夏那个憋屈啊,事情不如她所想就算了,还得被训一顿。
“娘!真不是女儿的问题!”
余氏似是不愿听她的辩解,直接挥手让人过来,“来人,把大小姐带回房内。”
萧迎夏自小被余氏训惯了,想起抄女戒那些惩罚就头皮发麻。她深知再多说,待会的惩罚只会更加严重,便恨恨地刨了眼坐在地上的小白花,委屈地跟着人回去。
吵闹声总算是停了下来,唯有微风轻轻拂过两人的鬓发,却吹不散那点点火/药味。
余氏冷眼望着地上的人,语气饱含鄙夷,“百婳啊,并非母亲说话难听,只是母亲见过的世面比你多。虽说你只是一介庶女,可出了这个府,你就是代表整个尚书府的脸面。”
萧百婳早就敛起刚才楚楚可怜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听下去。
余氏讽道:“切莫忘了这些话,否则若你丢了尚书府的面子,母亲也护不得你。”
语毕,她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萧百婳看着她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自己站了起来。
杏儿在一旁听着,气愤地跺了跺脚,“小姐!大夫人这话说得也太过了,明明是大小姐先不怀好意。”
萧百婳随意拍了拍自己的裙摆,上头已染上了乌黑的药渍,瞧上去跟中了毒一样。
她不甚在意道:“没事儿,这亲娘若是不向着自己亲生的,反倒让人怀疑她这人到底有没有心。”甚至让人怀疑是否想图谋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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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屋换了一身清爽后,院子外头传来了稚嫩可爱的声音,如莺鸟般清脆动人。
“二姐姐!”
“二姐姐!”
闻声,萧百婳立马就知道是谁来了,她把簪子插好后,便笑着走了出去。外面迎来了两个娇小玲珑的姑娘,一个动如脱兔,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另一个则是提着裙摆,有些吃力地走了过来。
一动一静,瞧上去有着明显却又意外和谐的对比。
“千儿、乐瑶,你们怎么来了?”
萧千儿为原身同父同母的妹妹,而萧乐瑶则是三房所出。
萧乐瑶性子外向,也清楚萧百婳这儿没有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见人走了出来,便直接牵住她的手,晃来晃去,“二姐姐,我跟三姐姐方才都听见了,大姐姐又欺负你了是不是?”
萧百婳想了会儿,“还真不是。”
萧乐瑶:“???”
萧百婳补充道:“……严格来说,是我欺负了大姐姐。”毕竟她对余氏的性子心知肚明,对方如此注重形象,无论今日萧迎夏对错与否,着实都是在旁人眼里丢了脸面,想必还是免不了一顿罚。
如此想着,她心情也好得多,看来接下来几日都能落得清闲。
想着几人都还未用早膳,便先将人迎进屋内,又让杏儿去准备些吃食过来。
两个小姑娘坐进屋里后,萧乐瑶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眸东张西望。反倒萧千儿较为稳重,轻抿了一口热茶,微笑道:“千儿记得,过几日便是二姐姐的生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