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雪还在不停的下,密密麻麻的在空中飞旋。
他们两几乎在床上度过?了一天,傍晚,秦树起来给林冬泡了杯燕麦,回来房间的路上,他接到了葛西君的电话?,电话?挂断,秦树端着燕麦在檐下发?了会愣才?回屋,刚进去,就见林冬裹着被子?跪在椅子?上,手指在窗户上胡乱画着。
“画什么?呢?”他把碗放到床边,走到她的身旁,看到她的手指不停的绕着圈,“这是什么?抽象艺术?”
他见她不理自己,继续说,“刚你妈妈打电话?过?来。”
林冬手上不停的玩着,不理会他的话?。
“你小舅舅过?世?了。”
她丝毫没有反应。
“媳妇。”
她转过?脸,冲他笑了一下。
秦树抓住她的手,“媳妇。”
她与他对视,目光淡淡,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秦树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默叹口气,“算了。”
她见他不高兴,抬起手摸摸他的脸,秦树目光温柔的看着她,“我来教你写字。”
说着,在窗户上写下林冬两个字。
“看,这就是你的名字。”
他仍握着她的手,在她的名字旁边又?写了两个字。
林冬朝着窗户哈了一口气,玻璃上的字更加的清晰了,她看着那两个字,慢慢的的念了出来。
“秦树。”
…
大雪纷飞的夜晚,林冬窝在秦树的怀里,听他讲故事。
“今天讲什么?呢?”他吻了吻她的头?顶,“讲一个穷小子?和富丫头?的故事吧。”
“很久以前,有一个男孩子?,他负了很多?债……”
林冬合上双眼,默默听着。
“他很想去找她,可是却很害怕,怕她有了新的生活,怕她接受不了自己残缺的身体,他还没做好见她的准备,可是那个女人却突然回来了……”
林冬睡着了,他将她盖好,靠到她的枕头?上。
“最后,他们很幸福,很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他温柔的注视着她的睡颜,嘴唇轻碰下她的额头?。
“再也不会分开。”
…
第二天一大早,秦树和林冬就起来堆雪人,她冻的直跺脚,朝秦树扑过?去,两手直朝他衣服里钻。
“嘶——”秦树打了个寒颤,“你是要凉死我。”
她高兴的贴着他,冰凉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捂着。
秦树任她取暖。
良久,
“好了吧?”
她抽出手,继续滚雪球,秦树看着她蹦蹦跳跳的模样?,心里喜得很。
小半个人高的雪人差不多?堆好了,林冬从他脖子?上取下围巾,给雪人围上,笑嘻嘻地指着它对秦树说,“你。”
“我?”秦树蹲下来看着这雪人,“我那么?帅,它那么?丑,我那么?高瘦,它那么?矮胖。”
林冬没有说话?,也蹲了下来,两个人一齐的蹲着看雪人,格外可爱。
秦树突然侧身将她扑倒在地上,林冬张大了眼笑着看他。
“饿不饿?”
她没有回答。
“我饿了。”他骑在她身上,刚要吻她,林冬随手抓了一把雪,糊了他一脸,紧接着就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秦树抿着嘴,摇了摇头?,把脸上的雪抖掉,“你要和我打雪仗吗?”
话?语刚落,林冬双手抓雪,按在他头?上。
“越说还越来劲。”
秦树一头?白雪,又?晃了晃脑袋,雪花抖落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瞬间化开来,“你期负我只有一只手。”
他翻了个身,躺到她的旁边,看着苍白的天空,故意逗她道,“我生气了。”
林冬侧眼看看他。
“我生气了。”
林冬坐了起来,拉着他的手晃了晃,一脸认真的表情。
秦树斜眼睨她,心里想笑,佯作严肃,朝她挑挑眉,“坐上来。”
林冬乖乖骑坐到他身上。
他轻咳了一声,“亲我一口。”
她弯下腰,在他嘴唇上轻碰了下。
“太轻了,没感觉到,再来下。”
林冬再使劲亲他一下,吧唧的一大声,秦树中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林冬倒来劲了,抓上一大把雪直接塞进他嘴里。
秦树呛了两声,吐了雪,单手把她反压在雪地上,也抓起一把雪糊到她嘴上。
“跟我来真的?”
林冬没说话?,伸出舌头?,舔了舔。
他看着她灵巧的小舌头?,“好吃吗?”
她点了点头?。
“我尝尝。”说着低下脸,把她嘴巴上的雪吃了干净。
…
秦树去做饭了,林冬一个人玩着雪,她在那个雪人旁边又?堆了一个小雪人,还把自己的围巾给它围了上去。
林冬正?蹲着欣赏着,一只麻雀飞了过?来,它飞着飞着,摇摇晃晃的落在雪人的头?顶上。
林冬睁大了眼,惊奇的看着它,抬起手,想要抓住它,可麻雀迅疾的飞了起来,在半空盘旋,林冬站了起来,追逐着麻雀,跟着它在院子?里绕来绕去。
秦树在厨房里远远朝这边看一眼,就见雪地里的林冬转着圈,双手也挥舞着,追着一只麻雀跑,不管她做出什么?样?随意的动作,总能像舞蹈一样?优美。
秦树突然回忆起很多?年?前在菁明山,她对自己说,“你想看我跳舞吗?”
那个夜晚,真是美了他十年?。
秦树笑着回过?头?,心里美滋滋的,操弄着手里的工具,继续煮面。
…
屋外,麻雀突然飞高飞远,林冬跟着它跑了出去。
四周空荡荡的,树叶凋零,万物沉睡,只有一望无际的白色,皓然一色。
除了她,没有一个人。
雪后的世?界,一片苍茫,好像哪哪都一样?,林冬一路跟着麻雀,走过?结冰的小河,越过?平远的荒野,不知停在了何处。
一望无际的雪林,幽静恬淡。
树上叠着层层白雪,压着树枝耷拉着,摇摇欲坠。
麻雀飞的慢了下来,两只小爪抓住树枝,轻盈的落了下来,顿时,大朵大朵的雪从树枝上掉下来,啪啪啪的砸在她的脚前。
一阵冬风袭来,她打了个寒颤,温热的鼻息凝成一团雾气,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摔去,手心落在一块石头?上,鲜红的血流下来,落进雪地,染成一片。
喳——
头?顶的麻雀倏地飞走了,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唤让她的心里猛的一惊。
林冬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摊血,突然间呼吸急促起来,脑袋里一片混乱。
冰冷的空气好像通过?她的鼻子?直冲头?顶,把那些浑浊的记忆冲散、拼凑,理了个清楚。
瞬间清醒了,记忆回到那个恐怖的夜晚。
她整整砍了他十一刀。
烟酒味,血腥味,
血肉割离的声音,骨头?断裂的声音……
伴随着黑巷里隐隐约约的恶臭,还有他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林冬双手颤抖着,突然捂住耳朵,紧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去想那些骇人的画面。
世?界安静极了,听得到雪落的声音。
良久,身上像披了一层轻纱,她渐渐冷静下来,睁开眼,仰着脸,迎着从天而?降纯白的雪。
我痴痴傻傻半年?有余,我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能不能替我洗刷掉身上的罪恶。
…
“媳妇。”
“吃饭了。”
秦树把餐具都摆好,过?来喊林冬吃东西,刚才?还在这跳来跳去,这会又?不知道人又?跑哪里去了,秦树看着她新堆的小雪人,笑了起来。
她还在它们身上写了字。
一个秦树,一个林冬。
“媳妇,人呢?”他笑眯眯的,到处找她,“又?跟我玩捉迷藏呢?”
“出来吧,我做了你喜欢吃的。”
“媳妇?”
一个大院,里里外外找遍了,没人。
秦树走到大门口,平整的雪地上只有一道脚印,通向远方。
“真跑出去了。”他皱着眉自言自语,循着她的脚印找过?去。
“媳妇。”
“媳妇。”
“林冬。”
四面八方,一阵一阵的回声。
秦树鼓着一肚子?的担忧,跟着清晰的脚印来到一片树林,他找到她的时候,林冬正?站在一棵树下,仰着脸望着天,秦树走了过?去,从身后轻抱住她,“乱跑,找你好久。”
林冬身子?轻轻一颤,低下脸,看着腹前他的手。
秦树看着她脸上的血迹,“怎么?了?”
他拉起她的手,慌张的说:“手受伤了。”
“快跟我回去包一下。”他掸了掸她衣服上和头?发?上的雪,“一身雪,一会化了衣服都湿了。”
眼前的绒绒白雪,连着千丝万缕的情意与悲伤,快要把她淹没了。
“秦树。”
细碎的雪粒缀在他的双眉上,化作小水珠坠着,林冬浅吸一口气,抬起手,指尖从他的眉上抚过?。
“走吧。”秦树一心看着她手上的伤,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拉着人就往回走。
“以后不要一个人跑这么?远,知道吗?”秦树见她没反应,回过?头?,与她目光相撞,“嗯?”
林冬点了点头?。
他领着她继续往前走,一本正?经的说教,
“想去哪里都要先和我说。”
“不能再像今天这样?,还好伤的不是太严重,万一出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办?。”
“幸好是雪天,我还能跟着脚印找到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