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树阳没有立刻辞职,他等工地上的活彻底结束才去公司上班。
他到底还是去买了两套新衣服,之前跟着老李去公司全当是帮忙,无所谓穿着,可现在正式工作,起码的衣冠整洁是对别人的尊重。
他和老四今晚没出摊子,一起去逛商场,秦树阳按照之前的穿搭风格简单搭配了两套,连试也不想试就要去付钱,老四拉扯着他,“别啊哥,试试看啊,知道你条好穿啥都好看,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你说你急啥,去试试啊。”
“不试。”
“……”老四简直无语了,“叫你去试个衣服,又不是叫你当场脱,扭扭捏捏的。”
“你再?说。”
“不说了。”老四憋声。
秦树阳拿着衣服就付钱去了。
出了商场,老四别扭的跟在他身后,一脸不愿意,絮絮叨叨的暗自吐槽他。
就这么回去了,没情趣。
老四想了想,突然叫住秦树阳,“哥,我?们下馆子去,吃点好的,日料。”
“钱多烧的。”他自顾自往前走。
“啧,看你说的,这不是要升官发?财了么?不好好搓一顿?”老四跳过去搂住他的肩膀,“都要登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了,一顿好吃的怎么了。”
“发?个屁财。”
“咱现在赚的够多?了哥,你还指望咋样?我?请客,我?请客行吧。”
“不去。”
“哎,拿你没办法,哥,我?真心劝你一句啊,债要还,生活也要有,成天跟个守财奴似的,亏小嫂子看得上你。”
秦树阳表情微妙,没有说话。
“小嫂子啥时候回来。”
他皱着眉,烦躁,“不知道。”
“你两吵架了?一天到晚也不见打电话啥的。”
“没。”
“那她”
“你能闭上你那嘴嘛,再?叽叽歪歪我给你缝了。”他推开老四,一人往前走。
老四白了他一眼,自言自语,“成天凶,等小嫂子回来看你还凶不凶的起来。”
两人这就回家了,老四回屋陪妹子聊天,秦树阳又把自己闷在房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坐在桌前发?愣,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速写本也好久没动了,一点画画的心思也没有。
他从抽屉里?摸出烟点上,靠着椅背默默地吐着烟,最近他抽烟很猛,一天下去一包,烟灰缸堆满了烟头,屋里?弥漫着浓浓的余烟味。
坐着抽了会,他把烟灰倒了,烟头摁灭,又点上一根。
…
这下不用早起了,九点才上班,可是秦树阳早起惯了还真不习惯,他昨晚近两点才睡着,早上不到七点就醒了,最近好像一直是这样,晚上睡不着,早上睡不着,人看着没精打采的,颓废了许多。
他去做早饭,顺带着把老四强子的也做了,慢悠悠吃完后也才不到七点半点,他又把中午饭做了放饭盒打包带上,穿戴好准备出门。
老四听到声音,裹着被子开门冒出头来,“呀,哥你要上班去啦。”
“嗯。”
“这身可以啊哥,有型,快赶上模特了!”
“起来上班去,饭给你们做了。”
老四用情的看着他,“哇哥,你又温柔了。”
“去你妈,你滚吧。”
“……”老四撇嘴,“不经夸啊。”
秦树阳没理他,准备推摩托车。
“哥,你不会骑着这玩意去上班?”
他默认。
“哥啊,你可别去丢人了,这破摩托你也不怕别人笑。”
秦树阳冷眼瞧他。
“呃,我?认真的,这不合适,也太那啥了。”
“那老子跑过去?”
“也不是啊,你去搭公车啊,三?站路,我?都给你看好了。”
“没钱。”
“哎呦你得了吧,几块钱的事,你这一天工资得多?少?,再?加晚上我?们的小摊,你算算吧!就别抠这几块钱了。”
“行了,你睡你的,我?走了。”说着还是推着摩托车出门了。
老四摇了摇头,这铁公鸡啊,他回裹着被子回到床上继续捂会。
…
高楼林立,秦树阳仰望着身前的高楼大厦,想起当初刚刚辍学,找工作不断碰壁,没有公司愿意要他,就连他的作品人家连看也不看一眼,现在,算是时来运转吗?
他低下头,冷笑一声,什么狗屁时来运转。
又想起她了。
他掏出手机,看着林冬的号码,手指摸了摸那熟悉的两个字。
她说她手机丢了,走的时候连自己的号码也忘记下,到现在是音讯全无,人就像一阵风一般的消失了。
他皱起眉头。
好想她。
好想她啊。
已经一个月了,她说会回来。
一定会回来的。
秦树阳收起手机,理了理衣服,提步上前。
…
伦敦之夜,演奏厅坐满了人,Leslie带的舞团在舞台上表演,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还有十几分钟才结束。
林冬坐在舞伴身边,她最近胃口不太好,再?加上训练强度大,人清瘦了不少?。
她对着镜子发?呆。
男舞伴问她,“在想男朋友?”
“嗯。”
“他没有来看你演出吗?”
“他在中国,他很忙。”
“是吗,那真很可惜,他真该来看一看。”
“以后会有机会吧。”
“你紧张吗?”
林冬摇摇头。
“是啊,这种演出你经历的多?了。”
林冬笑了笑,“不用担心,我?们配合的那么好了,就当做平常练习就好,不会有问题。”
该他们上场了,简短的双人芭蕾,动作熟练优美,跟着音乐节奏,轻快优雅。
何信君坐在下面,一直看着林冬,她穿着白色的芭蕾舞裙,白色的袜子包裹着细长的腿,动作灵活敏捷,尤其是那对足尖,十分的诱惑人。
他轻笑着,含情脉脉的望着她,我?的小冬啊,还是一如既往地迷人。
…
双人舞结束,林冬在更衣室换衣服,突然有些?想吐,她找到垃圾桶,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胃隐隐的不舒服。
服装老师问:“Lin,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林冬抚了抚胃,坐到镜子前让化妆师给自己戴头饰。
…
雾气弥漫,林冬蜷缩在舞台中央,冷蓝色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有种仙境般的梦幻感。
从前跳舞,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妈妈曾经说过一次,她的情感过于冰冷,可是任凭她再?艰苦训练,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林冬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秦树阳的样子来,她闭上双眼,甜蜜的笑了起来。
可是现在有一个人,他的名?字和他这个人一样,很温暖,很可靠,他把我?这一只冰冷的小鸟从寒冷的密林中带了出来,带到了阳光下,带进了一个炽热的疯狂的世界,渐渐教会我?什么叫爱,什么叫付出。
让我的心逐渐变的有温度起来,让我活的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喜欢他。
很喜欢,很喜欢。
即使那片阳光可能刺眼,那个世界可能充满艰难,可我宁愿陪他披荆斩棘,也再?也不想回到过去那冷冰的世界里?。
帘幕缓缓拉开,她睁开眼。
看,连舞台都变的温情起来。
她轻盈的立起来,柔软的身体舞动着,像白云,像清风,像一只优雅的精灵。
何信君眸光闪动。
见惯了她的舞姿,迷人的,灵动的,高贵的,美丽的……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有味道的。
他轻轻蜷起手指,突然有一种自私的欲望,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不让任何人抢走。
…
一个工作人员急匆匆的来在葛成君旁边,“Leslie,怎么回事?怎么和排练时候跳的不一样?”
葛成君伸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舞台上的林冬动作随意而自由,节奏很好,有缓有急,有柔有刚,爆发?力也很强。
这孩子向来反应灵敏,身体灵活,也很有力气,技巧上无可挑剔,可就是少了一种东西在里头,这种道不明的东西,是连她自己都欠缺的,可是今天,她终于看到了。
葛成君突然笑着捂住嘴巴,眼眶居然湿润起来。
她看懂了林冬在表现着什么。
禁闭,拘束,痛苦,孤独,自由,炙热。
还有生命。
葛成君突然想起妹妹的话来,想起这十几年来对这个孩子所有严厉的要求与训责。
或许她们是对的,错的一直是自己。
…
演出结束了,掌声不绝,林冬走向后台,她看到葛成君动容的看着自己。
“Leslie。”林冬愣了愣,“Leslie你怎么了?”
葛成君失态了,她背过身去。
“你生气了吗?我?没跳之前的。”林冬担心的问道。
“没有。”葛成君整理好情绪,微笑着转身,“我?没有生气。”
林冬紧张的看着她,“那,Leslie,我?跳的怎么样?”
葛成君看着她认真的小脸,想起这孩子初学舞时的样子,无数次的脚尖出血,受伤,被训责,她从来没有哭过,没有过一声呐喊,永远是强忍着疼痛,隐忍着所有的委屈,永远是一副冷静坚强的样子。
葛成君突然上前拥抱住她,“很棒,小冬,很棒。”
林冬欣慰的笑了,上一次的拥抱,还是她十三?岁,第一次演出的时候,而且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说两个很棒,她松了口气,一直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谢谢你,Leslie。”
葛成君松开她,笑着摸她的头发,“孩子,你比我?跳的好。”
林冬不敢说话。
“别紧张,也别这么怕我?,一直以来对你那么严厉,把我?的想法强加到你身上,确实有些?过分了,你走的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是我的不好,小冬,姨妈很对不起你。”
“没有,没有的。”林冬怔愣着,不知道该说什么,Leslie今天怎么了,变了个人似的。
葛成君拉住她的手,“聚会完,一起回家吧。”
“Leslie。”她颤颤的看她,“我?想再回中国一阵子。”
“又去?”
“我?喜欢上一个男人,我?想去找他。”
葛成君沉默。
“可以吗?”
“你妈妈和我?提过。”葛成君摸了摸她的脸,“既然是你的选择,这次我不干涉你,去吧。”
林冬笑了起来,“谢谢你。”
…
林冬连聚会也不想参加了,直接准备去机场。
何信君跟了上来,“小冬。”
她停下。
“你还要回去?”
“当然。”林冬凝视着他,“你要拦着我?吗?”
“我?拦的住你吗?”
“不能。”
看着她一脸决绝的模样,他苦笑了一声。
“那我走了。”
何信君没有说话。
突然,
“小冬——”
他两闻声望去,就见葛西君潇洒的走了过来。
“闺女,等等我?啊。”
…
秦树阳和老四忙的不可开交。
天真冷啊,各个摊位搭起了绿大棚,里?头坐满了人。
一个清瘦的女子穿着长大衣,包裹住了整个身子,头上戴着宽大的大衣帽子,外人看不到她的脸庞。
她坐到棚子里?,看着周围的男男女女,真热闹。
老四送饭过来给客人,“来,你的木须肉炒饭。”
“谢谢。”
“不客气,慢用啊。”
老四掉头就要出去。
突然,
“老板,我?要一份火腿炒面。”
老四怔了一下,这声音咋听着那么耳熟呢。
他转身看过去,顿时见了鬼似的。
“小嫂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