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先生真的气坏了。
除了小初流乃之外的所有人都被划了满身的抓痕,血肉模糊了一脸,恐惧的惊叫顿时盈满了房间。
猫凶狠的看着仓促逃跑或者跌坐在地上大哭的孩子们,撇过头朝初流乃低吼。
看到了没有?蠢货!
有我在的话,告诉我的话……根本没人可以欺负你!
小初流乃抿着嘴,憋了好一会,眼泪就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仿佛上学以来所遭受的所有委屈都得到了释怀一样。
他并不是……不被在意的。
也并不是……不被需要的人。
小初流乃擦着自己掉下来的眼泪,露出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被同学欺辱和嘲笑,被老师们无视,甚至不被母亲喜爱。
但是,他还有一只猫先生。
小小只又暖暖的,会宠爱着自己,保护自己,还会陪自己玩耍,世界第一的、最好的猫先生。
不被人所爱,从不知道什么叫相信别人和依赖别人的小初流乃,终于意识到自己隐瞒的事情,可能伤害了这只猫的心。
“对不起……对不起……猫先生。”小初流乃哭的稀里哗啦,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和哭腔混合在一起,让人根本听不懂他所说的话,倒是和满屋子的哭泣声混杂在一起,让现场唯一一个没有被猫挠的满脸血的他,显得没有那么唐突。
猫炸毛的动作瞬间就僵滞了起来,它瞪圆了金色的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着掉眼泪的小初流乃,焦急的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才在外面传来大人的脚步声之后,不情不愿的跳到小初流乃的肩头,它飞快舔掉了孩子的眼泪作为安抚,然后转瞬就从窗户逃了出去。
被动静吸引来的大人们看着满屋子的惨状,倒吸了一口冷气,脸都白了。
为首的幼儿园园长急急忙忙的组织教师带孩子们去处理伤口,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初流乃,因为哭的满脸惨兮兮,因而没有被怀疑和那只古怪的猫有什么关系,反而还被认为是好运,站在角落因此才逃过一劫。
“初流乃没有受伤是吧?那快点去外面呆着,不要影响其他人处理伤口!”
因为平时没有什么存在感,家庭也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类型,老师看初流乃没什么事,便了一句:“哎呀,你又没有被挠伤,哭个不停干什么?……那只猫到底是哪里来的疯猫,真是该死!一定要告诉警察把那只猫抓起来杀掉!不过说起来,这件事也不是我的错,总不能怪到我身上。”
小初流乃被赶到了室外的时候还隐隐约约听到园长小声嘀咕,那个中年男人皱着眉说什么[这可不是我的错啊,不会让我撤职吧?啊啊,谁知道会有一只疯猫跑进来啊,对了,这一定是门卫的问题!]
每个人都在想着推卸责任。
从入学那一天开始,小初流乃就已经知道了,这间幼儿园是一个相当糟糕的幼儿园。
但是初流乃已经不在意了。
自己不再孤独和寂寞,也不再是没有人保护的可怜孩子,不需要为了追求那些虚假的感情而勉强自己行事。
初流乃几乎是靠着本能的抬起头,往过于浓郁的树木上望去。
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落,猫从繁茂的叶间探出一个头,望向单独一人站着的初流乃,它张了张嘴。露出了尖尖的牙,无声的发出哈的音节,又缩了回去。
猫没有离开,它正虎视眈眈的窝在窗外高树的阴影里,像潜伏的猎手一样观察着猎物,稳稳的守在小初流乃不远的地方。
——敢欺负它的幼崽,就要以数十倍的代价报复回去。
对于没有道德观的猫来说,没有直接咬碎那些人的喉咙,已经是憋足了脾气,很是理智的看在小初流乃的面子上了。
毕竟,小初流乃还要在人类的社会上生活。
人类的规矩可是相当的多。
满心憋屈还完全不解气的猫先生在树上冷漠的伸出了爪子,恼怒的挠了挠身下的树干,留下了可怕的痕迹。
之后,每次有人再敢欺负初流乃,一只道狠厉的黑影就会从看不见的角落里以可怕的速度冲出来,最轻的程度是挠花脸,最严重的是被撕咬下一块肉,打断骨骼。
因为从来都没有人抓住猫先生,并且除了第一次之外,再也没有人见到那道黑影的真面目,于是,可怕的鬼故事开始蔓延。哪怕是警察也完全没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毕竟罪魁祸首的猫先生总是消失的贼快,每个胆敢找初流乃麻烦的家伙,总是会以相当凄惨的状态被打回去。
有条件的学生开始转学,没有条件继续胆战心惊的上课。
渐渐有人发现了,每次黑影袭击,都是有人妄图欺负汐华初流乃的时候。
如果初流乃安然无恙,那可怕的黑影就绝对不会出现。
发现不对劲,试图让初流乃退学的园长,当天晚上被一个黑影狠厉的打断了胳膊,隐藏在黑暗里的恐怖兽瞳和野兽的低吼,硬是将园长吓得安静如鸡。
最终,这所小小的幼儿园里,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小初流乃。
相反,因为对未知的畏惧,反而开始有人讨好或者避开他。
“驱使魔鬼的恶魔之子。”
初流乃被学校背地里这样称呼。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与其被当做垃圾一样欺辱,还不如做被尊敬恐惧的恶魔之子。
更何况,小初流乃是那么温柔又乖巧懂事的孩子。
明知道有着无敌的猫先生保护,却也从来不会得意忘形的去做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情,反而因为自己过去受到的伤害,产生了不愿意让别人体会到自己痛苦的观念。
小初流乃第一次产生了梦想。
——他想要成为猫先生那样强大的、能够打败那些欺辱弱小的坏人,保护自己所珍视事物的存在。
在唯一依赖的猫先生的影响下,初流乃没有学会猫先生那野兽的血腥暴力,反而将猫对幼崽的爱护,领悟成了善良的道理。
他真的是一个……非常乖巧,值得最好一切的孩子。
……
平静的生活慢慢过去,当小初流乃和猫先生都以为日子会这样度过的时候,一件让人猝不及防的事情发生在小初流乃五岁那年。
他的母亲汐华夫人,和一个意大利的男人结婚了。
因为继父是意大利人,所以小初流乃也理所当然的变成了意大利人,他的母亲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和丈夫一同离开日本,前往意大利去过她的好日子。
小初流乃茫然的问意大利是哪里。
在得到那是无比遥远的另一个国家之后,小初流乃的脸瞬间变得苍白无色。
他是第一次那么小心翼翼的拽着母亲的衣角,用近乎恳求的语气的问她能不能不要离开日本。
“你在说什么啊,初流乃!”他的母亲果然挑起眉毛,满脸小孩子不懂事的拒绝,“别开玩笑了,我可是一秒都不想要再住在这种房子里!”
又脏又旧的房子,是初流乃母亲所厌恶的。
她将追求她的爱情和好日子,一刻不想停留的飞离这里。
“初流乃,你会住在更好更大的房子,还会有强壮的父亲,你想要有一个爸爸对吧?然后可以去上更好的学校……知道吗?生活会比你现在所想的更好更好!”
初流乃的母亲蹲下来,双手按在孩子的肩头,哄诱着说道。
不,初流乃低下头想,他什么都不想要。
他不想要离开猫先生。
但是汐华夫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收拾行李。
她在初流乃的房间角落里翻出了一个奇怪的猫玩偶,她完全不记得有买过这样的东西。
“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这么自言自语,哼着歌把玩偶扔进了垃圾堆里。
从来不尊重孩子的意见,将五岁的小初流乃视作自己所有物的母亲,在敲定离开日本的计划之后,就在离开当天早上迟迟的通知了自己的孩子,并且急匆匆花费三小时收拾好行李,打算带着孩子搭乘下午的班机离开日本。
小初流乃哭着请求再留一个晚上。
猫先生在初流乃被欺负之后,总是会在白天护送这孩子上学,但是假期不一样,因为初流乃放假都会留在家里,没有人会在初流乃的家里欺负他,所以猫通常不会出现在假期的白天。
今天,刚好是星期六,猫不出现在白天的日子。
初流乃无论如何都想要再和猫见一次面。
“机票都买好了,你这个孩子到底闹什么啊!完全不乖,也一点都不懂事,甚至也不听我的话!”
母亲气急败坏的拽着小初流乃。
初流乃最终没能再留一个晚上。
他只是忽然挣扎着甩开母亲的手,跑到自己原来的房间里,锁上门。在母亲愤怒的敲门声当中,艰难的找出一张破旧的纸,用笔在上面写下歪歪扭扭的字迹。
[猫先生,我和妈妈去意大利了。]
将纸条夹在窗户上,初流乃只能留下这样的信息。
然后他沉默的打开门,被美艳的母亲狠狠的痛斥了一顿。
初流乃沉默的被母亲带走。他在机场上见到了那个即将成为自己继父的男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和蔼,还会对自己微笑的中年男人。
可是,在即将离开猫先生之后,难过不安的初流乃睁着那双漂亮的碧色眼睛,沉默的察觉到这个男人所表现出来的友善——充满了虚假的味道。
……
当天晚上。
喜爱自由的猫先生,结束了它畅快的流浪时间。
它嘴里叼着一块不知道是哪家倒霉蛋生产的、一如既往好吃的新鲜面包,趁着夜色,熟门熟路的造访了汐华的房屋。
但是,它没有找到它庇护的幼崽。
一片死寂的房屋,没有任何人类的气息。
猫愣了愣,瞬间炸了毛,嘴里的面包掉在了地上。
小小只的黑足猫推开窗户钻了进去,夹在窗户上的纸条掉了下来,猫没有注意,只是满屋子上蹿下跳,它到处寻找自己幼崽的踪迹,直到在垃圾堆里找到了它送给小初流乃的玩偶,暴躁的瞪圆了金色的竖瞳。
它焦急的在玩偶边打转着,发出了失去幼崽的怒吼声。
猫是在最后愤怒不甘,打算离开房屋的时候注意到那张破旧的纸。
掉落到了地上,非常幸运的是字面朝上,歪歪扭扭满是孩童的字迹,让猫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猫在纸条边蹲了下来,歪了歪头,认认真真观察着纸条。
它大概明白这是小初流乃来不及和自己说明,不得已留下的信息。
只是,猫只是一只猫而已啊!
哪怕拥有强大的力量,和远超同类的智慧,但猫终究只是一只猫。
猫——是看不懂人类的文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