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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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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陈总监给景宁讲母亲的事,景宁同时在网上搜索“景兰芝”。

“芭蕾表演艺术家景兰芝出身贫寒,出道以来伪装富家女身份,嫌贫爱富,拒不赡养父母。”

“景兰芝与潭城芭蕾舞团董事长婚外情曝光。”

各种报道,加上陈总监的话,景宁基本知道怎么回事了。

七十年代,景兰芝出生在一个小县城,生活条件不好,父母重男轻女严重,景兰芝是长女,父母觉得女孩子会认字就够了,早点打工,挣钱给弟弟娶媳妇儿。

就连景兰芝的名字都是她后来自己起的,她原来的名字叫景招娣。

景兰芝从小就有很强的自我意识,提起菜刀和父母对骂,一定要读书。

机缘巧合下,她认识一个芭蕾舞培训班的老师,老师见她天赋好,教她跳舞,景兰芝也争气,拿到不少奖,成为培训班的活广告,有生源,培训班发展成小有规模的机构,也将景兰芝推到更大的平台。

景兰芝挣到钱了,家人无止境地剥削她,根本不顾她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有多苦,后来闹翻了,一度断绝关系。

再往后,景兰芝她哥结婚,又觍着脸来要钱,那时景兰芝已经颇有名气,他哥威胁不给钱就搞臭她。景兰芝瞒着景宁偷偷供养那一家子。

这次他们要买一套复式房给儿子结婚,景兰芝没满足他们。

至于王董事长,景兰芝年轻时是他心头的白月光,追求多年,可她追逐爱情,没答应和他在一起。

王董政治联姻,夫妻貌合神离,各玩各的。景兰芝一直未婚,慢慢和他有了纠葛。

前几天,不知谁把景兰芝和王董的照片群发到舞团的邮箱,还曝光给了媒体,景兰芝的家事媒体不知怎么也知道了。

两件事叠加,报道铺天盖地,景兰芝尊严扫地,撤销了舞蹈协会副会长的职务,也退出舞团的管理。

景宁回到家,二楼客厅只开了一盏壁灯,无力地泛着淡光,将景兰芝的影子投在墙上。

那影子依旧纤细,没有老去,景兰芝就这么静静看着自己的影子。

景宁现在有点理解母亲了,母亲拼了命地往前跑,也推着她不断向上,是怕跌回去,面对那些不堪。她的骄傲、偏执、完美主义,是为了建起铜墙铁壁,裹住曾经弱小的自己。

此刻的母亲看起来不再盛气凌人,甚至有一点脆弱。

景宁看着她,心头一阵酸楚。

“妈。”景宁轻轻走过去。

景兰芝顿了一下,没动,问:“你怎么回来了?”

景宁在她身边坐下:“陈叔叔告诉我了。”

“嗯。”

然后,安静了,只有风轻轻撩动窗帘。

许久,景兰芝问:“今晚在家住吗?”

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是,要回来了吗?

一瞬间,景宁想了很多,芭蕾、舞团、惊恐症...最后脑子里闪过张驰,她自己也没明白是什么时候,心思悄悄遗落在他身上。

沉默许久,念头一个接一个,最后看了看母亲仿佛抽走精气的身影,景宁说:“妈,我今晚不走了。”

躺在自己的床上,一晚上辗转难眠,第二天起床,脑子沉沉的。

饭后,换好练功服,在家里的舞蹈室热身,拉伸。

仅仅是看着景宁拉伸,景兰芝就说:“功力退了。”

景宁绷着的劲一下松懈,额角挂着汗,瘫坐在地上。

景兰芝眼里流露出不满,倒没直接批评,而是说:“等你状态调整好了再回舞团。”

接下来几天,练舞毫无进步,景兰芝看着,景宁甚至立不起足尖,大汗淋漓,手脚不像自己的,怎么都跳不好。

她越跳不好,景兰芝越冷厉,景兰芝越冷厉,景宁越跳不好。

“重来。”

“重来!”

“重来!!”

景宁一身大汗,眼睛被汗水腌得睁不开,脚疼到麻木,一个踉跄摔倒,胸闷窒息,惊恐症发作。

景兰芝第一次见女儿这样,吓着了,手足无措,差点叫120,被景宁拉住手。

景宁已经挺久没发病,每次发病都是和母亲起冲突,或者跳舞太紧张。

症状缓过去后,景宁喝了口水,犹豫再三,说:“妈,我有惊恐症,可能......我搬出去住,能更好找到跳舞的状态。”

景兰芝没说话。

“我可以回到舞团,我能证明自己,前提是,我需要一点空间。”

景兰芝依旧沉默。

“我每周都会回来陪陪你。”

一片死寂。

......

景兰芝说景宁胖了,这几天吃的都是煮鸡蛋、水煮蔬菜、酱牛肉。

晚上,安静地吃着饭,景兰芝见她慢吞吞难以下咽的样子,说:“不爱吃就重做。”说着,将盘子一斜,食物一股脑滑进垃圾桶,空盘子“砰”的一声丢回桌面。

景宁看着空盘子,那一声“砰”在脑子里嗡嗡作响,沉闷感从头灌到脚,她木头似的坐在那,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窗外太阳落山,日光由明转暗,红花绿草隐入黑夜,虫鸣声聒噪不堪。

景宁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眼前忽地一亮,电灯打开,啪,银行卡丢到桌面。

景兰芝说:“你走吧。”

景宁看着银行卡,眼睛发胀发酸,一直强势的母亲妥协一点点,冲击力来势汹汹。

景宁没有立马走,晚上住在家里,第二天起床后收拾好东西,走到客厅,母亲已经化好妆、盘好头发,坐在餐厅吃早饭。

就算在家,景兰芝依旧每天妆容得体。

吃完饭,景宁说:“妈,我走了。”

景兰芝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没说一句话,甚至连眼睛都没动。

景宁看她一眼,走出大门,母亲的车停在院子里,司机拉开车门,说:“你妈让我送你过去。”

心被触得一软,景宁回头望了眼家,今天的太阳很好,暖融融的。

许熙阳靠在二楼车队的窗口,左手牛奶,右手面包,百无聊赖地啃着。

一辆黑色汽车停在小区门口,景宁从车上下来。

“景宁回来了耶。”许熙阳声音大,阿捷和小伍凑过去看,“哪呢,好几天没看见她了。”

“那天走了以后好像就没回来。”

景宁穿着一条黑色长裙,她本就瘦得直溜溜的身材,更显得纤细。

许熙阳说:“景宁是不是瘦了?”

才几天没见,这距离都能看出来她瘦了,张驰觉得许熙阳对景宁的关注有点过度,一天到晚景宁长景宁短,他面无表情地问:“喜欢她?”

许熙阳呆住:“什,什么?”

张驰用下巴一点正往小区里走的景宁,许熙阳和景宁都二十岁,半大不小的年纪,青涩过度到成熟,难免起了什么心思。

许熙阳腿一软,驰哥不会是吃醋了吧?他只是崇敬驰哥,然后爱屋及乌,对景宁多关注了一点,彩虹屁而已。

他战战兢兢地说:“我配不上她......”

张驰微微扬眉,这小子可是一向自信。

许熙阳实在琢磨不出张驰是什么意思,他心虚,弱了声音:“你不知道景宁吗?她在芭蕾舞圈童星出道,很有名的,倪洁说她只是一次没跳好,年纪小,完全有机会绝地反弹。”

张驰只知道景宁和倪洁是一个舞团的,小女孩一个。

他问:“没想追?”

许熙阳疯狂摇头。

张驰:“那就专心练车,一天到晚注意力在哪里,motoRT没拿到名次就给我去送外卖。”

许熙阳内心爆哭,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肝,原来驰哥关心的是比赛。

他还不是因为他,二十八岁的老男人,单身狗,母胎solo,近水楼台不懂得珍惜,还乱给他扣帽子。许熙阳悲愤,敢怒不敢言。

一腔悲愤还没消化,老光棍已经拿着头盔下楼了,瞎啊,只看得到摩托车,隔壁水灵灵的妹子看不见,活该单身。

景宁走过小区中庭,看见草丛里有一只灰白色的小奶猫,脏兮兮,瘦伶伶,有气无力地喵喵叫,看样子是没人要的流浪猫。

她轻悄悄蹲下身看它的时候,小猫迅速一转身,钻进草丛里,噗噗几声后没影了。

景宁叹口气,她想带它回家来着,小时候就想养猫,妈妈一直不让,前阵子没心思,现在有条件也有心情了,起了养猫心思的时候正好遇见它,就是缘分,可惜跑了。

回到家,阔别三日的小屋,这次来是安稳长住,心情不一样,感觉屋子格外亲切。

不能永远吃外卖,景宁到街道对面的小超市,油盐酱醋锅碗瓢盆买了一套,看到小鱼干和鱼肠时,她停了一下,各拿了一包。

回到小区,还是刚才的位置,又看到那只小猫。

景宁轻轻放下东西,没靠近,先撕几块小鱼干丢过去。

小猫戒备地嗅了嗅,经不住诱惑,小心翼翼爬到小鱼干边,吃了起来。

景宁钓鱼似的,小鱼干丢得离自己越来越近,小猫吃着吃着就到了她面前。

然后跳进浅蓝色小脸盆里,吃最大一块鱼干。

景宁的手指头上沾了鱼干碎屑,有鱼腥味,她伸手过去,小猫迟疑地舔了舔。

景宁逗它玩,试探着抚摸它的毛,小猫起初弓着身子后缩,似乎没感受到恶意,喵喵叫了两声,接受了景宁。

“以后你就跟着我了好吧?”

“喵~”

“我会照顾好你的。”

“喵喵~”

“那就这么说定了。”

景宁单方面决定协议谈妥,撕开一根鱼肠放进脸盆里,小猫又吃上了,她端起脸盆都没反应。

景宁直接端着猫到附近一家宠物店,给小奶猫洗了澡,打了疫苗。

店主说:“这应该是杂种的英国银渐短毛猫。”

景宁无所谓猫是什么品种,只觉得和它有缘分。小猫洗完澡还是灰不灰白不白的,不过颜色亮了几个度,毛也蓬松起来,可爱多了。

景左手猫笼,右手猫粮地回到小区,看见超市买的东西还在地上,刚才一激动,东西都忘了。

东西太多,她左右手试着分配,怎么都没法一次性拿起,犹豫要不要分两趟拿上楼时,一抬头,看见张驰,似乎也要回去。

好几天没见,突然看见他,心都轻了。

“回去?”张驰问的同时伸手接过景宁手里的购物袋,另一只手去提地上的东西。

等等,这是什么......

“猫粮?”他收回手,慢慢握住手指。

景宁将身侧的猫笼提起来,给张驰看:“我捡到一只猫,可爱吧?”

乒铃乓啷,张驰手里的东西掉落一地,他猛地后退一大步,一脸震惊地看着景宁...手上的猫,然后别开视线,靠!

景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幕,半晌,迟疑着问:“你不是...怕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