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周突然想起来,她在电话里和安晴说了事情经过,好像的确没提杨亦朝。
“我我我我,我当时太着急了!”姜周双手抱头护住自己的脑袋,哭丧着脸道,“我本来想说的,但是晴晴听我说话很急,就问我怎么了,然后我就只顾着说怎么了,忘了说你也在…”
两人出了医院,杨亦朝都被姜周给气笑了:“你平时掐我不挺厉害的吗?遇着点事就慌成这样?你行不行啊?”
“那你怎么办啊,”姜周放轻声音,有点自责,“老谢找你了吗?阿姨会不会骂你?”
“骂我你高兴?”杨亦朝歪歪自己的脑袋,脊椎发出几声脆响,“到时候我说你硬拉我去的,要骂也是骂你。”
“你怎么这样!我这分明是关心你,”姜周急了,“这事是我的错,我会和老谢说的,你别在阿姨面前告我状。”
姜周虽然在家里是个大小姐脾气,但是出了家门还是个比较懂事的小姑娘。
大概出于自己老妈的自尊心,她私心里希望杨亦朝妈妈可以对自己印象好一点。
看着姜周着急的模样,杨亦朝原本的火气消下去不少。
他又扯了扯小姑娘的马尾:“哦,那你得补偿我。”
姜周晃晃脑袋,情绪十分低沉:“你说。”
“别做公交车了,”杨亦朝不厌其烦地捏住了她马尾尾端:“一会儿我载你回学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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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周知道自己有罪,百般不甘千般不愿地坐上了杨亦朝的车后座。
“冷死了,”她撅着嘴抱怨,“这么大的风。”
杨亦朝没搭理她,姜周就把头往前伸,大声强调道:“这——么大的风”
“这么大的风都堵不上你的嘴?”杨亦朝转过来半个脑袋,姜周只能看到他快咧到耳后根的嘴角。
她皱着眉:“你笑什…”
路口红灯,杨亦朝一个刹车,姜周话都没说完,一头撞上了他的背。
少年骨骼坚硬,把姜周鼻梁硌得生疼,她气得要死,抬手一巴掌拍上杨亦朝的脊梁:“你故意的!”
杨亦朝也不反驳,只是说了句“抓紧”,又跟阵风似的踩上了踏板。
姜周被带到学校时,整张小脸都被风吹得通红。
不仅如此,还要受到杨亦朝地无情嘲讽。
“你看你娇的。”
姜周跟他对着吵:“我就娇,我爸我妈娇着把我养大的,我娇贵得很!”
杨亦朝只是笑:“你还挺自豪?”
“就自豪。”姜周懒得理他,闷头上楼梯。
杨亦朝把人拉住:“等第一节课下课了再去教室吧。”
姜周人在气头上,只要是杨亦朝说的,她都不想听:“我偏现在去。”
“一会儿班里肯定说咱俩,”杨亦朝指指老师办公室,“先去老谢那交代交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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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亦朝说得在理,姜周气鼓鼓的像条河豚,憋着一肚子不痛快跟着他去找老谢交代情况。
其实杨亦朝这种尖子生,压根不需要姜周说什么,老谢也不会怪他。
更何况他们今天这还属于见义勇为,严格上来说,还得夸一夸。
果然,如姜周所料,老谢不仅没有为难他们,反而在了解事情经过后还夸了几句处理得当。
姜周成功被安慰到,心底对杨亦朝的那点内疚瞬间烟消云散。
出办公室的时候刚好下课铃响,姜周嘱咐杨亦朝晚点再回教室,自己先一溜烟跑座位上坐下了。
安晴正在看书,姜周跑得急,周身带来的风把她的书页翻起一半。
她抬手把页角压住,侧过脸去问姜周:“那个爷爷还好吗?”
“还好还好,”姜周放下书包,把下节课的课本掏出来,“医生说差一点点就来不及了。”
她的话刚说完,教室里突然响起一阵哄闹。
姜周抬头去看,发现只隔了一分钟杨亦朝就进教室了。
分明让他晚一点的。
前排的徐萌萌转过身,对着姜周笑得贼兮兮的:“说,你跟班长是不是约会去了?”
“哇哦~约会~”
有人开始闹了起来。
姜周皱了皱眉:“约什么约,别瞎说。”
她把书放在桌上,还想着和安晴说点细节,结果一转头发现对方已经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姜周顿了顿,然后探着上半身凑了过去:“晴晴,放学我想去医院看看,你跟不跟我一起?”
安晴偏过头看她:“那个爷爷都没危险了,你还去干什么?他有后辈,也轮不到你去照顾。”
姜周揉揉鼻子,抿了抿唇:“我就是有点不放心,得看见他醒了,晚上才能睡好觉。”
安晴也往姜周身边靠了靠:“你不会还想着那个修车的人吧?”
“哪有!”姜周拍了一下安晴的手臂,“我今天压根都没跟他说话!我只是不放心苍小寒,也不放心那个爷爷,哎呀反正我真不是为了那个人,我就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吓了一跳,我想看他好好的,这才放心。”
姜周平时嘴皮子停不下来,可是一到关键时刻,说出来话总是不能完美的表达他想要表达的。
从发现事故开始,到她在房屋里拨打急救电话,再出去喊人,然后跟着救护车一路去往医院,都是姜周没经历过的事情。
特别是在医院里,苍寒抱着她的时候,姜周就觉得自己是这孩子的全世界,好像如果自己不管他,就没人要他了一样。
小姑娘没经历过什么,稍微有件事情带着点生离死别的意味,就像红手印似的在她心上按了个豁,必须要看到大圆满的结局才罢休。
“那是我第一次打120,”姜周咬咬嘴唇,小声道,“我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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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周虞已经从班主任那里得知今天下午姜周和杨亦朝的“壮举”。
和老谢一样她不仅没有怪罪,反而同意了姜周想要去医院看一看对方的要求。不仅如此,还贴心地提醒她去的时候不要空手,多多少少得拎点东西。
姜周摸了摸自己兜里的十块钱,这还是她早上给苍澈的修车钱。
那时候没给掉,这时候还是要给。
她买了点香蕉苹果,准备和安晴一起去了医院。
到达病房的时候只有苍寒一个人守在病床边上。
安晴没进去,嘱咐姜周看完快点出来。
姜周探了个脑袋,确定自己没找错地方,接着就走了进去。
病房是三人间,只不过其他两个床并没有人睡,总体还算安静。
老人家头发花白,身体枯瘦,脸上带着吸氧器,似乎还在睡。
他的病服领口牵出来七八条线来,连接着床头的仪器,发出“滴滴”的声音。
姜周轻手轻脚地把水果放在床边,苍寒缓了一会儿,这才站起来朝着姜周走过去。
“爷爷没事了吧?”姜周弯下腰,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小声问道。
苍寒摇了摇头。
“你爸爸呢?”姜周又问。
苍寒眨了眨眼,看了会儿姜周,才道:“找医生了。”
“哦,”姜周习惯性接上一句,“那你妈妈呢?”
苍寒这回停了许久,他抬头看看姜周,又低头看看自己交缠在一起的手指,最后低声道:“没有妈妈。”
姜周愣了愣,估摸着可能是人不在了。
“我是爷爷捡来的。”苍寒一字一句,认真和姜周说着。
姜周缓缓瞪大了眼睛:“啊?”
这还没完,苍寒跟个转述机似的继续道:“我和爸爸,都是爷爷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