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师傅曾经是秦菀父亲手下小将,秦菀离京之时,特意携带家眷跟随秦菀南下,沿途保护这一家子。
秦师傅不到四十岁,上过战场,功夫极好,闲暇时经常带着宋康平与杜明礼习武,既强身健体,也能学两招防身。
宋暖扒着车厢门,眨巴眼睛,“娘,有秦叔叔在,我要和姐姐出门玩。”
秦菀轻哼,一副早料到了的模样,“莫要贪玩,看着时辰早些回来。”
与秦菀告别,杜明媚带着宋暖离开渌水巷,径直去了铺子。
杜家铺子在安宁街上,与杜家就隔着两条巷子,路途不远。
渌水巷周边住的大多是衙门中人,巷子幽深,平日甚是清净。但安宁街乃集市,平素热热闹闹,每逢赶圩日,更是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杜明媚出门时,日头已经升起,街道两边铺子皆开门迎客,路边还有小贩挑担卖货,叫卖声还价声吆喝声,馒头清香炊饼麦香,各种声音与味道混杂一起,绘制出人间烟火。
马车停在安宁街街尾,杜明媚下车,面前两间铺子,冷冷清清,唯有风吹招幡的丁点轻响。
杜明媚眉头微皱,神色凝重。
安宁街就算是街尾也不算很冷清,至少街对面的点心铺子,还有人排着队买点心。
杜明媚抬脚进去,柜台后面的掌柜,身子斜斜歪歪倚在柜台上,随意拨动手中算盘,听到动静,头都没抬。
只道一声,“铺子里有从苏杭新进的绸缎,隔壁还有从京城过来的胭脂。”
两间铺子一间卖布匹,一间卖脂粉,中间墙上开了道小门,可以在两间铺子中随意走动。
杜明媚神色微沉,这掌柜的服务态度便不算很好,若她原本想买布料,看到掌柜这不冷不淡的模样,估计转一圈便会出门去别家。
杜明媚在心中默默记下,掌柜对买家的迎来送往,还需改进才是。
掌柜的没听到回应,慢悠悠抬起头,仔细一瞧,发现来的是东家小姐,身子顿时站直,面上带笑,“大姑娘怎的过来了?”
宋暖目睹掌柜变脸全程,微微张大了嘴,心中不免诧异,这掌柜以前莫不是戏台子上唱戏的吧。
杜明媚径直往里走,声音微沉,“你将隔壁掌柜叫来,我有事要说。”
布匹铺子的掌柜姓刘,平日周边邻里皆唤他刘三。隔壁脂粉铺子的掌柜姓王,家中行四,平日皆唤他王四。
刘三闻言,忙不迭地去叫王四,二人站在杜明媚面前,躬身屈手,眼珠骨碌碌直转,摸不清这大姑娘要做什么。
杜明媚理理衣襟,在上首坐下,背脊挺直,双手摆放在大腿上,微微仰头与刘三王四对视,嘴角微沉,半晌不说话。
刘三王四被她看得浑身发毛,背上险些出冷汗。两月未见,这大姑娘看人的眼神,怎的那么瘆得慌。
若他们坑了主家银两,只这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们,他们便忍不住要招了。万幸,他们平日虽对这铺中生意不算上心,但那坑人的心思倒万万不敢有。
刘三王四对视一眼,几番眼神交锋,刘三败下阵来。
刘三背脊微躬,对着杜明媚拱拱手,脸上带着谄媚笑意,“不知大姑娘今日来,所为何事?”
杜明媚屈手,指尖轻叩桌面,开门见山。
“娘亲昨日将这两间铺子交由我打理,日后你们二人皆听我吩咐。”
刘三一愣,迅速回头与王四交换眼神。
他记得主家这位大姑娘似乎刚刚及笄,这两间铺子平日虽盈利不多,但每月也有百两纹银的进项。
主家就这样随随便便将铺子交由一个十几岁小姑娘打理?这不是闹着玩么。
王四微不可察地摇摇头,主家之事,切莫多言。
刘三沉思片刻,不论铺子亏损还是盈利,都少不了他每月十五两的月钱。
刘三脸上笑意渐深,“既如此,我与王四日后便听大姑娘的。”
杜明媚微微颔首,站起身来,走到两间铺子共有的墙边,“今日不营业。刘三去请工匠,把这面墙捶了,将两间铺子打通。”
杜明媚从袖口处掏出两张图纸,这是她昨日回家后特意画的。
“找泥瓦匠将两间铺子按图纸改造,王四去找木匠师傅,按图纸打造好新柜台。不论是重修铺子,还是造柜台,最迟七日要全部完成。”
“我知道时间太急,但只要有足够人手,便都不是问题。”
杜明媚将那两张图纸拿开,露出图纸下的两张银票,合计两百两,是杜明媚从小到大所有私房钱,她一并交给刘三。
反正她昨日向娘亲要这两间铺子时,便有决心不会让它们亏损,自然无需用私库填补亏空。
眼下正是缺钱的时候,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砸墙、做柜台的钱,均用这两张银票,不走柜面上的账。”
杜明媚顿了顿,直视他们二人的眼睛,“我用人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几日,你们辛苦些,重修好铺子,我们选个黄道吉日重新开张,届时,我会与你们另签契书,亏待不了你们的。”
刘三王四闻言,面露喜色,大姑娘既说了这样的话,他们自然以为大姑娘给的是加月钱的好处。
谁知日后看到契书,他们才惊觉大姑娘真人不露相,心有七窍,更庆幸自己将大姑娘吩咐下来的事,都办得妥妥帖帖。
杜明媚交待好这些事,便起身带着宋暖离开。
铺子重修,柜台也有了,还差会制衣的绣娘,会调香做胭脂的老师傅。
她在深宫之时,曾是一宫管事,宫中贵人衣食住行用,她皆要打理仔细。她以为爹娘那时还在虔州,自然对虔州有颇多关注,如此,倒也听说过几个虔州擅制衣、制香的能工巧匠的名头。
高人大多有他们自己的规矩,杜明媚自然明白这些能人轻易请不来,不能靠刘三王四,只能她亲自前往。
杜明媚踏出铺子,垫脚看向右手边,她记得有位绣工极好的绣娘,就住在安宁街附近。
杜明媚回想前世听过的地名,似乎叫清酌巷?
杜明媚犹疑片刻,偏头问宋暖,“你可知附近是否有叫清酌的巷子?”
杜明媚原本不抱希望,谁知宋暖一听这名字,眼睛顿时亮了,“我知道啊!我带姐姐去。”
宋暖拉着杜明媚就往右边走,秦师傅紧随其后,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拐进一条小巷。
三人尚未走近,伴随浓浓酒香,一阵哭喊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