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羌意想出个所以然,元易坤却已开口换了个话题。
“你已经很久没见阿糯了吧?”
羌意对这个称呼不算陌生,这是元易坤五岁的女儿,她笑笑道:“年前在宫宴上见过一回,软软糯糯得像个瓷娃娃一般。”
“这丫头哪儿都好就是太过认生。”说起自己的女儿,元易坤坚毅的面庞柔和许多。
羌意看了他一眼,其实她很想说,父亲不在身边的孩子通常都是这般的性格,软软的,让人心疼。
元易坤常年驻扎在北疆,徒留舅妈沈芝芝和孩子在帝京,这五年来同阿糯见的面恐怕不超过十次。
“这次舅舅回帝京一定要好好陪陪阿糯。”她只能如此说。
元易坤叹口气,点点头。
马车行得快,约莫一刻多钟便缓缓停下,车帘从外头被人拉起。
“公主,将军府到了。”芙蓉轻声回禀。
羌意轻“嗯”一声,弯下.身从马车中走出,由芙蓉搀着踩着马踏走下去。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她们的身后还跟着她头先本来要坐的马车,两列十数个锦衣侍卫持刀守在一旁,这阵仗颇有些惹眼。
大概是见她顿在原地看着后头,元易坤解释道:“这是我同皇上禀明后,宫里加派来保护你的人马,说起来,皇上倒是对你挺关心的。”
羌意收回视线,莞尔道:“皇上年幼,心思简单,待我自然也真诚。”
“可我记得以前你同他并不算亲昵啊?”元易坤有些不解。
“咳。”她轻咳一声,“人总是会变的。”
元易坤显然也是顺嘴一问,听到她的话随意点点头,突然,他转头看向一处,笑道:“走吧,你舅妈和阿糯在府外等着了。”
羌意闻言,也抬头看去。
一位身着素色碎花长裙的女子牵着一个还未及腰高,粉粉糯糯的女娃,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们这头。
她同这个舅妈沈芝芝也不算熟悉,两年多来,只在宫中设宴时见过,而且那时的她秉着保持原主人设的原则,从来不会同人打招呼。
“臣妇参见公主,公主万福。”沈芝芝领着阿糯福身行礼。
羌意瞧着一旁姿势有些歪扭的阿糯,忍俊不禁道:“舅妈快快起身,阿糯也无需向我行礼,既然来了将军府,那我便是舅舅的外甥女,不是什么嘉安公主。”
沈芝芝面上有些许放松,轻轻一笑,点头称是。
“好了好了,我们进府再说。”元易坤心情也不错,招呼着众人往里走。
羌意点点头,正要提步,就见阿糯正满目好奇,又带着点胆怯地望着她。她心念一动,弯下.身,轻抚着她的发顶,道:“阿糯这是怎么了?”
“……”阿糯微微张口,顿了半天也没出声。
沈芝芝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这孩子怕生,公主莫要见怪。”
羌意摇摇头,笑着说:“无妨。”
阿糯被沈芝芝牵着手往里走,可没两步又往羌意这边看来,一次两次的,羌意终是忍不住,主动牵起她的手,倒也没被挣开。
“阿糯这么瞧着姐姐是为何?”
沈芝芝和元易坤也停下脚步,目光齐齐落在阿糯身上。阿糯被众人这么盯着,面上登时一红,支支吾吾更是说不出话。
羌意向来喜欢小孩,见此倒也不急,她抬眼看向元易坤和沈芝芝,道:“舅舅你们先进去吧,我同阿糯待一会儿。”
元易坤夫妇对视一眼,也不多加言语什么,主动留给羌意和阿糯相处的时间。
“阿糯,你想同姐姐说什么?”羌意让芙蓉和蔷薇也往后退两步,这才再次弯下腰开口问道。
小女娃两只小手放在前头揪着,抬眼看着她,小脸涨得通红却仍旧沉默不语。
羌意看得出阿糯想同她说话,可显然心里十分胆怯怕说错话,她心里有个猜测,估计是沈芝芝在她来之前叮嘱过阿糯,不要随便开口省得冒犯了她。
她想了想,便换个方式同她交流:“阿糯,姐姐发现你这身小裙袄挺漂亮的,是在哪个铺子做的啊?”
小孩儿终归是小孩儿,听到自己被夸漂亮,面上瞬间染起笑意,怯生生,软糯糯地回道:“是阿娘……做的。”
“哇,舅妈的手艺真不错。”见阿糯愿意搭话,羌意顿时学着孩子的语气,夸张却又不减真诚地说着。
阿糯微微抿着唇,道:“公……主姐姐若是喜欢,阿糯可以送你。”
听到此话,羌意哑然失笑,小孩子的心思果真是简单,她直起身子牵起阿糯的手往前厅走去,不露痕迹地继续说着:“阿糯真好,不过这套裙袄还是穿着阿糯身上好看,姐姐穿着未必合适。”
“……”
羌意眉头一动,微垂着眸看向阿糯:“阿糯,你刚刚说了什么?”
阿糯仰起头,像是突然鼓足勇气一般,糯糯开口:“公主姐姐,你好漂亮,比阿糯的衣裳还要漂亮。”
“噗嗤。”
羌意一顿,回头瞪了眼憋不住笑的芙蓉和蔷薇,然后回过头看向阿糯,轻咳一声道:“阿糯,你刚刚一直看着姐姐就是想说这句话吗?”
阿糯犹豫了下,然后点点头:“阿娘说,公主姐姐不是一般人,有些话不能随便说。”
羌意猜得不错,果然是沈芝芝特意叮嘱过的,她淡笑一声道:“以后在姐姐这里,阿糯什么话都可以说,这几日姐姐都会住在阿糯家里,阿糯可一定要陪姐姐多说说话。”
“真的吗?”阿糯睁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双瞳乌亮乌亮的,“阿糯一定会陪着姐姐的。”
小丫头说着还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像是在对自己做出什么承诺。两个人笑说着继续往前厅走去,还约着午后一起扎纸鸢。
来到镇北将军府的头一个上午,羌意由着沈芝芝和阿糯带着逛了逛整个府邸,总的来说将军府简约却不简单。
沈芝芝看着弱柳扶风,文文弱弱,可管起家来却干脆利落,井井有条。
用过午膳歇息片刻后,羌意就在园子里同阿糯一起扎纸鸢。这两年来,她在深宫之中看似苦闷无聊,其实她借着宫中汗牛充栋的藏书殿也学到了不少技能,扎纸鸢便是其中一件。
不过,两年的时间里,正如她的毛笔字一般,她的绘画功底仍旧只能称得上“抽象艺术”,古人的山水花鸟,她是一种也画不来。
“公主姐姐,怎么办?”阿糯的脸上沾上了点墨汁,一脸期待地看着羌意。
羌意轻咳一声,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她开口道:“阿糯,姐姐觉得你一定也看厌了那些花花鸟鸟的图案吧?”
阿糯似懂非懂地抬头看着她,片刻后笑着点点头。
“那我们就来画火柴人吧!”羌意提着笔,瞬间有了自信。
“火柴人?”阿糯,芙蓉和蔷薇愣愣地齐声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