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快节奏的大都市回到慢生活的农村,日子一下子就变得悠闲了起来。过年这两天，贺邵承除了晚上要联系联系几个代理人以外，云端这边基本没有任何需要他忙碌的。陆云泽更是轻松,早晨睡到十来点是常事，起床之后直接吃午饭,吃饱了之后再鼓着肚皮去蹭蹭贺邵承，和他们家姥爷拌拌嘴。

贺邵承生日这天，自然没有什么不同。

一个下午在做糯米团中过得飞快，左右天气冷，做好的团子丢在外面吹冷风就行了，根本不用往冰箱里塞。豆沙馅的团子都点了个红点，以和荠菜肉馅的团子区分。曾国强好些年没做这个，这回特别高兴，包完了之后去村里头几个关系好的人家挨家挨户地送,结果送着送着手里头就又多了好多年货，拎回来的时候累得直喘。

晚上，老头当然要弄点酒，和自家这终于二十岁的小贺喝一些。

香醇的啤酒在热水里温过了,陆云泽不爱喝酒，给自己弄了点椰子汁。他还想喝冷的,但被贺邵承发现了,硬是一起在热水里泡暖和了才还给他。小猪略有不满,但不敢哼哼,因为他怕自己晚上被贺邵承带去床上教育。

这顿饭就这样有肉有饮料地吃上了。

刚开始屋外还没黑透，还能瞅见些晚霞；但随便说点闲话，再扭头看窗外时就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剩一片宁静的深蓝天空。

陆云泽起床太晚,总感觉白天还没过似的，一下子就没了。

脑袋上忽然被揉了一下，他回过神，拧着眉毛鼓着腮帮子看自家欺负他的姥爷。曾国强又揉了揉外孙的脑袋，看着那头发丝乱了，更高兴地笑了几声：“我说吧，么儿头发软着呢，他从小就这样，和黄毛丫头似的。”

贺邵承也笑了，么儿头发是什么触感他当然很清楚：“嗯，软头发好，我头发硬，就不方便做什么别的发型。”

“那是你一直剃得短。”陆云泽小声嘟囔，忽然瞅了瞅贺邵承的脑袋，“哎，说起来，你想换发型吗？”

前世的贺邵承并没有顶着寸头，虽然好像也没设计什么特别的发型，但总之要比现在的长上不少来着。

“嗯？不用，没必要。”贺邵承又和姥爷碰了碰杯子，抿了一口啤酒下去，“寸头很好打理，方便。”

曾国强在一旁也伸手过去摸了摸小贺的脑袋：“是挺好，精神。街上现在有不少小年轻搞那爆炸头，穿着喇叭裤，可真够丑的。”

曾老头辣酱厂也招年轻人，据说这就是年轻人之中的时尚。他老头七十来岁了，不理解时尚也很正常，可这装扮明显也太丑了一点！还好他家两个小的比较规矩，穿的衣服也干净得体，没有瞎搞什么他老头接受不了的事情……

曾国强砸了咂嘴，觉得这俩孩子还是挺好的。

陆云泽又啄了一口自己的椰子汁，也去揉揉贺邵承的脑袋。

晚上，当然是收拾收拾回屋上炕睡觉。

汽水在乡下还去看了看自己几年前生的孩子，结果还在别人家和自己的崽子吵起来了，因此晚上回来心情十分郁闷，一条狗盘在那里，很明显地郁郁寡欢着，曾姥爷给它肉它都没什么心情吃。老头挠了挠脑袋，决定年初一带汽水去县城找邻居家那条相好的大黑狗见个面，免得汽水儿郁闷过了头。

陆云泽小年夜终于起早一些了，蒸了个豆沙糯米团吃之后便和贺邵承一块儿去河边找渔家买鱼。曾国强在家里磨着刀，拿到那两条鲜鲫鱼之后便剔骨去刺，只留下白生生的鱼肉，剁成肉泥之后再混点面粉，做成手工鱼圆烫数。肉圆当然一样的做，用的都是农村这里的土猪肉，就混着葱、蒜、姜末，下开水一煮，那香喷喷的味儿就出来了。陆云泽站在锅边，虽然早已不是那只能堪堪摸到灶台的小家伙，但瞅着肉圆的表情和当初那个小豆丁基本一模一样。

“贺邵承，你觉得熟了吗？”他小声问着身边的人，“我想尝一个……”

贺邵承拿长筷子进去戳了一个，夹成两半之后看了看内里的色泽，还有些发粉，但应该也差不多了。他就夹着筷子烫这一个，等颜色变成熟透的白之后才放到碗里，吹了吹递到么儿面前。

陆云泽凑上去咬了一小口，小心翼翼的，也怕被烫着，“嗯……不错，特别好吃。”

白煮的肉圆就是第一顿鲜，往后面放就容易发馊了。那边还有半盆混好的肉泥，曾国强正在起锅烧油呢，准备油炸了存着：“哎，么儿，别光顾着吃，过来帮姥爷挤挤肉圆啊。”

贺邵承把剩下半个放入口中，几下就咽入腹中：“我来吧，么儿饿了，让他先吃几个。”

“你可真是够惯着这小猪的。”曾国强笑眯眯，眼睛都成了一条缝，虽然嘴上总淘汰自己外孙，但看小贺对么儿好，他心里头才是彻底的放心。陆云泽也很坦然，就捞了几个肉圆和鱼圆做到边上吃去了，按照道理三鲜汤还要加点肉皮呢，他不喜欢，不过看姥爷也准备了新鲜的猪皮在那里了，好像是炸完肉丸子就要煎。

厨房里，阵阵香气从门缝里溢出去，将这老房子的年味烘托到十足。陆云泽腮帮子一动一动，就像是落入了粮仓的小仓鼠似的，在边上吃饱了肚子，这才终于洗了洗自己那两只小爪子，过去稍微帮个忙。

大年夜这天，当然是又弄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曾国强拍拍小贺的肩膀，笑着和他打趣两天就又长了一岁。贺邵承抿唇轻笑，很满意自己和么儿到了同一个年龄。陆云泽在一旁撇撇嘴，他比贺邵承大半年又有什么用？这家伙就从没把自己当过哥哥，还老哄着他反过来喊呢。

午夜，当时钟上的指针终于抵到12这个数字，□□瞬间窜上天空，接着随着一声爆炸声，硕大的烟花在整个曾家村的空中炸开，将漆黑的夜晚彻底照亮。这一声仿佛只是一个引子，接着，越来越多的烟花飞到了空中。不仅是他们曾家村，隔壁村，平县，甚至整个中华大地都是一样的风景。

陆云泽被贺邵承牵着手，身旁就是他们家姥爷，一起仰头看着天空。

手被握紧了几分，他眨了眨眼，终于从那难得的景色之中回过神来，侧头看向贺邵承。贺邵承也在凝视着他，低声唤了一句“么儿”。

那边曾国强终于觉得困了：“哎呦哎呦，都好几年没这样守夜了，今年被你俩给忽悠了……汽水儿都困得直打瞌睡了，姥爷先走了啊，你俩也早点睡。”

他摆摆手，都没再和外孙说什么，就直接进了自己屋，烘那暖和的空调去了。年轻人嘛，哎呦，他可不是年轻人，他这老骨头要睡觉的。

贺邵承又笑了一声。

他牵着么儿的手，终于能够大方地把这个人楼到怀里，低下头把彼此的面孔蹭在一起。陆云泽的脸颊被院子里的风吹凉了，像是冰鸡蛋似的。忽然贴到贺邵承暖烘烘的身体，他还愣了一下。

“又过年了。”

“嗯……哎，说起来我感觉时间还是过得好快啊，去年、前年的事儿我都还记得。”他轻声说着，把手搂到了贺邵承的脖子上，主动蹭了蹭对方，“你会觉得这样的生活无聊吗？往复循环的……”

“不会。”贺邵承亲了亲他的额头，“吃饭、工作、休闲、睡觉……这就是生活，没有人能够逃脱这样的规律。”

“么儿，我很幸福，每天都是。”刺激的，充满了打杀的生活他前世已经经历过了，贺邵承自认传统，他虽然有一颗雄性的事业心，但他不想要刺激，也不想要新鲜。他的面孔虽然继承了日耳曼的血统，但他的思想和内心却是一个彻底的中国人——

他只想和自己的爱人，平平淡淡，白头到老。

陆云泽笑了，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嗯，我也是。咱们回屋啦，晚上的风吹着可太冷了……”

曾国强本以为两个小伙子第二天不起床呢，毕竟是这样的日子；但实际上小贺和么儿都起得挺早，七点半就出来给他拜年了。老头笑呵呵地被迎接出屋，给了外孙两个一人一个大红包。他们家没啥亲戚，年头几天都是出去玩呢，之前还说好了这回初一要去县城赶集……

结果八点多的时候，李婶居然打了个电话过来，告诉曾国强自己就在来的路上，还给他带了礼呢！

曾老头一愣，这还没回过神来呢，李婶家一大家子就已经过来了，带着那小外孙女给曾爷爷拜年。老头咧嘴笑得眼睛都没了，那当然是高兴，立刻迎着他们往里坐。能来人过来热闹热闹也好，更何况还是这样熟悉的人，不是什么半句话都聊不上的八竿子亲戚。陆云泽也挺喜欢李婶子的，尤其是那小宝宝，让他忍不住地围着逗，戳戳小手又戳戳小脸。

贺邵承在一旁，抱起小家伙来居然有模有样。小宝宝虽然小，但似乎也有一颗花痴的心，瞅见帅气的大哥哥就不肯走了，赖在贺邵承怀里，乌溜溜的眼睛一会儿看看东，一会儿看看西。

一群大人几乎被这小丫头逗得笑呛嗓子。

过年拜年就是聚聚，凑在一块儿聊聊天的。平时曾国强和李婶这一家见的都多，只有贺邵承和陆云泽两个都在上海，因此话题当然离不开这两个年少但是很有为的小伙子。李婶有着这个年纪妇女的慈祥和蔼，也有那刻在骨子里的八卦。她之前听老曾说两个小伙子都有对象了，这会儿就忍不住问呢：“哎，小泽和小贺不是谈恋爱了么，女朋友怎么不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