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入了冬,却还未下过第一场雪,空气里都是干燥的冷冽,刮在脸上像是能擦破一层皮,很疼。
林瑜希将车窗升上,车厢内开了暖风,但她攥着方向盘的指尖还是寒冰一样的凉。
从别墅区开到A大校区,一路上,林瑜希心?思错乱,双唇紧抿,脸廓上的线条都跟着收紧,透着微冷的锋利。
她脑海中忽然回想起那晚她和乔依娜见面时女儿曾给她打过电话,语气有些微恙,待她回家去找林珊时,对方言语吞吐,遮遮掩掩的。她当时就觉得林珊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还猜想是不是与宁采萱发生了矛盾。
现在分析起来,大概是与那幅画有关吧。
其实现在学校已经结课了,林瑜希猜想女儿此刻应该在自习室备考。汽车拐进A大,将车在教师停车区停稳后,她才取出手机给女儿发了条消息,让她来自己办公室一趟。
进了办公室,林瑜希坐立不安,转身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桌上,双手绞在一起,不知所措。
“咚咚咚。”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林瑜希猛地抬头,心?跳豁然加速,“进。”
嗓音微哑。
“妈,您怎么来了?”林珊背着书包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低头从靠右边的抽屉里拿了包小面包打开,“好饿。”
“先喝口水,去去寒气。”林瑜希将桌上的水杯往林珊跟前推了推,叮嘱说。
“哦。”
林瑜希蹙眉凝视着女儿的一举一动,见她与往常一般无恙,林瑜希稍稍松了口气。
将最后一口小面包吞咽下,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终于有些气力?了,林珊才抬头想起来询问妈妈叫她来的目的。
“妈,您找我有事?”
“嗯,是有点事。”林瑜希纠结着措词,纤长的手指按在自己的包上,沉声道:“今天我帮你收拾房间,无意间发现你放在抽屉里的一幅画······”林瑜希说着,停顿了下,她抬眸,果然捕捉到林珊怔楞的神情,对方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妈妈没有刻意想要窥探你的隐私,只是你的抽屉没有上锁,我想着将你的那些笔放进去,所以才会碰巧发现那幅画。”林瑜希手指攥紧皮包带子,看女儿脸上只剩下惊慌,心?尖一颤,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所以······可以告诉妈妈,你那幅画······从哪里得来的吗?”林瑜希眸色深沉,一瞬不瞬地凝在林珊的身上,紧张又担忧。
“我······”林珊并不清楚有孟浩这一号人物,所以她担心?的是自己看到这幅画时的猜想,母女俩各有担忧,空气一瞬有些凝滞。
林瑜希屏住呼吸,蹙眉等待着她的回答,空气静得几乎能听到她急促的心?跳声。
林珊低垂着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但她清楚,欺瞒是没办法?搪塞过去的,妈妈虽然向来善解人意,但她讨厌欺骗和谎言。
深吸了口气,林珊才启唇道?:“是宁采萱从储物室翻找出来的。”
“储物室?”林瑜希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这个结果。
“嗯。”将肩膀上的书包放下,林珊如释重负,长舒口气道?:“萱萱说,她那天瞧见她妈妈在储物室翻找东西,手里攥着一沓画,见着萱萱却神情慌张,她觉得她妈妈有事情瞒着她,就在周阿姨离开后偷偷溜进储物室,不知道在哪儿找出了这幅画。”林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略一停顿,继续道?:“我见那画上的女人像姨妈,就向萱萱要了过来。”
声落,林珊黑葡萄一样水灵的眸子盯着林瑜希,将自己心?里的猜测掩去。或许只是她多想了呢?如果她说出来,反而引起妈妈的怀疑,万一导致妈妈和周沫阿姨的情感矛盾就不好了。
如此想着,林珊抿着唇没再说话。见林瑜希只拧紧了眉低垂着头,似是陷入沉思,忍不住开口问:“妈,您没事吧?那幅画······有什么?问题吗?”
“嗯?”林瑜希回神,抬手撩开垂落在颊边的几缕秀发,道?:“没事,那幅画是姨妈年轻时的模样,我见那画在你那儿,以为是姨妈的哪位故人送你的。”
“哦。”林珊瞧出林瑜希憔悴的脸色,猜想她有事瞒着自己,但眼下不是询问的时候,她知道。
“珊珊,中午了,快去食堂吃饭吧。期末考重要,身体也重要,晚上不要熬夜学习,睡眠要保证。”林瑜希缓过神,抬头叮嘱女儿。
“妈,您不陪我去食堂吃饭吗?”林珊穿了件白色羽绒服,鼓鼓囊囊的,反而衬得她的脸小巧粉嫩。
“妈妈还有事要赶回去,你自己去吧。”林瑜希站起身,将皮包提在手里,里面放着那幅画,沉甸甸的。
“嗯,好。”
待林珊离开,林瑜希拧眉再次陷入沉思。
这画居然是在周家储物室发现的?
难道周沫的姐姐与她姐姐是旧识?周颍,Y-I-N-G。
没有一个字母是M。
这个M究竟是谁?
抬手扶额,重新坐回椅子上,胳膊肘抵在桌上,她感到自己像是走进死胡同,乱了阵脚。林瑜希抬头,看窗外的枯枝在冷风中摇晃,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冷寂,萧瑟。
房间内没开暖气,林瑜希一个人坐了会儿便浑身冻得有些僵硬。划开手机翻找出周颖的联系方式,指尖落在那一串数字上,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点了下去。
“喂,瑜希。”电话响了有一会儿才被接听,周颖温润的声音传来,林瑜希咬紧了唇,半晌才喊了声,“姐。”
***
路上,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土飞扬,林瑜希车速平稳地行使,车停到一家茶馆前时,周颖已经提前赶到了。
因?为没吃午饭,林瑜希下车时眼前一阵晕眩,她伸手扶着车门缓了会儿,才勉强站稳。
包间内氤氲着淡淡的木质香和着红茶的蜜香,沁人心脾。一张木质细纹方桌横在中间,周颖端着砂壶洗茶,举止优雅。
“姐。”林瑜希敲门进来,温柔的嗓音喊了声。
“来了?快过来坐,喝杯茶暖暖身子。”周颖闻声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人,只见对方脸色冷白,唇瓣有点发紫,猜想该是被冷风吹得,不由催促她快进来。
“很冷吧?”将一杯茶递到林瑜希的跟前,周颍温柔地问。
“嗯,是有点。”将皮包放在一旁,林瑜希笑着回应。
“没吃饭吧?先吃点点心填填胃。”桌上摆放了几盘精致的点心,周颖特意给林瑜希点的,她记得林清舒很喜欢吃桃酥,不知道林瑜希是不是与她姐姐的喜好一样?
喜好一样?
想到这句话,周颖微怔了下,指尖触到瓷白的盘子时蓦然顿住。
“谢谢姐。”林瑜希垂眸瞅了眼那一小盘桃酥,取了一小块送入口中,有核桃的浓香在舌尖蔓延,她敛眸,似是回忆起什么?,转瞬即逝。
“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周颖猜测该是比较严重的事,不然林瑜希不会选在茶馆见面,而不是家里。
轻抿了口茶,林瑜希缓声道:“是有点事······要和你确认。”
抬眸看了她一眼,周颖重新煮上茶,有白雾从壶盖中冒了出来,袅袅青烟。
低头从包中取出那幅叠得规整的画,林瑜希抿唇将其展开,平铺在桌上,画纸上有几道?轻浅的折痕。
余光瞅了眼那张再熟悉不过的画像,周颖握着竹勺的手一颤,抬头目光与林瑜希对视,良久。
“姐姐认识我的姐姐,对吗?”沉默了会儿,待周颖缓过心?神,林瑜希才温声问道。
她眸光在周颖的脸上逡巡,看她肌肤如雪,气质清冷。当初和珊珊一起去墓地给姐姐扫墓时碰到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她了。视线落在桌上的那副墨镜上,停顿了几秒。
她那天,也戴了一副墨镜。
见周颍沉默不语,林瑜希也没有逼着她回答,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如此一来,关于姐姐的一些疑团,对方是不是能够帮自己解决呢?
眸底溢出几分期待。
林瑜希双眸望向木质窗户外的冬竹,苍韧不惊寒。她半是回忆道?:“那是姐姐结婚前的样子,她原本有一头乌黑的长发的。”空气静默了会儿,林瑜希才低语,“但为了能卖点钱,她把长发剪了。”
“之后,她便离开家去外地打工······”林瑜希眼眶湿润,微微有些泛红。
“父亲欠了很多赌债,我们不断搬家,居无定所,追债的人找不到父亲就来找我们的麻烦。”林瑜希说着手指不自觉攥紧,那时候她还在读书,姐姐毅然决然辍学去外地打工,一面想着偿还家里的债务,一面供她读书。
她舍不得姐姐一个人那么拼,想着自己也辍学跟姐姐一起打工挣钱,却被姐姐厉声制止了。
林清舒曾说:“林家的女儿,被毁掉一个就够了。她们母女三人,总要有一个出息的人,为她们争口气,不要一直被人瞧不起。”
对于姐姐,林瑜希一直心怀愧疚,所以后来姐姐被病痛折磨的那段日子,她一直亲自照顾在身边,希望能看到一丝转机。
可惜没有。
周颖沉默着听林瑜希讲述她们的故事,想着那个任劳任怨的女人,心?脏绞痛。
傻女人。
她低垂了眼眸,细密的长睫掩盖住眼眶内盈盈的光。
“她在外面做着什么?样的工作,苦不苦,累不累,我和妈妈都不知道。”林瑜希抿紧唇,深吸了口气,“后来过了新年,我偷偷跟着她去车站,想看看她的生活,结果却被姐姐发现了。她狠狠地骂了我一顿,怪我不好好学习,动这些歪心思,辜负她的心?意。”
“她只是不想我再跟着她,看到她的真?实生活。但我知道她过得一定很苦。”林瑜希哽咽。
听了林瑜希的话,周颍恍悟。原来她们家生活这样艰难?难怪······难怪林清舒在她们家做着一份工还要去外面兼职。其实她们完全不需要这么?辛苦的,林清舒是她们周家的恩人,她们一直想着能够还了这份恩情。
但是当年的林清舒却说,周家已经按着她的意愿帮助山里的孩子建校,每年还会给那些孩子补助。她知道想上学却没有能力的滋味是怎样的,她们在山里生活的那段日子感同?身受。林清舒希望那些孩子不要像自己一样,放弃梦想。
说白了,是周家给了那些孩子追梦的希望,至于那份微不足道的恩情,周家早已偿还了。
林清舒永远都是那样固执要强的女人,明明身上的担子扛不动了,还要硬抗。
笨女人。
周颍怪怨她,心?尖顿痛,无以复加。
“我和妈妈一直担心?她,直到有一天,她忽然回家,告诉我们,她要结婚了。”林瑜希抬手捏紧杯紧,触手的滚热烫了她的指尖,也烫了她冰冻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Emmm,事实真的像她们想的和看的那样吗?预知剧情,敬请期待。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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