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诗云:
【星幕月垂云却却画檐铃飞声叠叠】
【白羽有事登三宝名将清威画义结】
袁玠却忽地皱了眉,“莫棋公子?”
“怎么了?”
“难道是万俟公子?万俟铮?”
安惟翎彻底傻眼,这是什么缘分?
二人面面相觑,愈发觉得手里的册子诡异得很……
不过?安惟翎倒是浑不在意,顺手翻开册子示意袁玠看,“别管是不是万俟铮画的,先拜读拜读,这本可是难得的精品。”
画中双人紧密交缠,细节纤毫毕现,一根毛都传神?得令人脸红心?跳。
袁相爷哪受得了这个,立马别开眼。
安惟翎翻过?一页,递到他眼下,“花圃?不错。”
袁玠干脆闭上眼。
安惟翎把一双眉毛挑高,“不中意花圃?”她又翻了几?页,嘀咕道:“难道喜欢在马上?想不到相爷爱好独特……”
袁玠伸手替她把册子合上,“别看了……”
“好——”安惟翎拖长了音,“我看你,你好看。”
袁玠眨巴眨巴眼睛,不予置评。
安惟翎伸手去抚他?眼睛,他?的睫毛小扇子似的,又密又长,倘若生在寻常郎君身上,再配上这么一双波光流转的漆瞳,保不齐是个浪荡子的模样,只有生在这人身上,才能这般清俊得教人心痒痒。
本是个勾人的底子,奈何腹有诗书,翩翩君子气硬生生将风流的皮相压了一头。
可惜,安惟翎心里直叹。
若是少读些圣贤,少历练些官场,指不定是个如何艳名远播的美郎君呢。如今美则美矣,却少了些“意趣”。
安惟翎不禁莞尔,这“意趣”还得有劳大帅亲自教导。
“眼下还早着,出去赏月么?”
袁玠欣然点头,“待会让青方备些小食,放在院里石桌上。”
看点春宫扭扭捏捏,这等?雅趣倒是答应得快……
安惟翎把春宫图放进床头暗格里,和羊肠套子在一处,随即从柜子里取出一件袁玠的袍子给他?披上,“夜风兴许有些凉。”
袁玠展开手臂,乖觉地让她帮忙穿上衣服,服帖的小模样惹得安惟翎趁机在他身上薅了好几把。
这人最近忙得瘦了些,安惟翎手臂环着他?,还能空出一块,她有些心?疼,“本来就没几两肉,最?近朝堂上事务忙,又清减了……”
“无妨事。”他?伸手抚她光滑的发顶,简单的发髻里簪着他?的青竹玉簪。
他?忍不住低头在她发顶吻了吻,玉簪带着的淡淡松香暗自蔓延。
手顺着发髻一路向下,抚上她的后颈,她就那样仰头望着他?,脖子弯出秀气好看的弧,他?的手稳稳当当托在她的后脑勺上,正好严丝合缝,舒服又熨帖。
“齐玉。”
“嗯?”
他?未启唇,声音回荡在胸腔里,温柔低沉,是个能轻而易举教人沉沦却不自知的模样。
安惟翎被他?伸手揽着,紧贴他?的胸膛,他?声音带起的震颤引得她心头酥麻。
她轻声回道:“无事,就叫叫你。”
他?抿唇而笑,牵起眼角。
安惟翎拉着他?出了房门,袁玠正待唤青方过来随侍,却被她拦住。
“不用叫青方,坐在院子里赏月无趣——想必你已经赏过无数回了,今晚不如我带你去屋顶?”
虽是问话的语气,却没给人留任何余地。安大帅不等?他?回话,干脆利落地揽住他?的腰身,一个旱地拔葱跃上了卧房的屋顶。
袁玠同?她相处已久,如今也算见惯了大帅说风就是雨的德行,轻易不会被吓着。二人在屋顶上站定后,他?取出两只手帕,垫在瓦片上,拉着安惟翎一道坐下。
他?抬首望着一轮明月,“虽然是我的院子,可这屋顶我还是第一次上。此地赏月,颇有些趣味。”
安惟翎双手撑在身后,和他?一道仰头望月,“你打小就是圣人,出格的事从来不沾边,这样坐在屋顶赏月,于你自然是新奇有趣。”
“圣人?”袁玠失笑,“且不说我本就没能成圣,如今栽在大帅手里,连做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都难,更遑论圣人。”
安惟翎假作蹙眉状,“什?么叫栽在本帅手里?本帅哪里强迫你了不成?”
没有“强迫”?当真是睁眼说瞎话。
不过?虽是“强迫”,却也是愿打愿挨,袁相爷轻笑道:“是我心?悦大帅,甘之如饴,认栽。”
他?音色轻柔无比,甫一出来,霎时间伴着夜风消散,只留下缱绻的气息脉脉流转,和月华一并融化在画廊檐角叮当作响的铜铃上。
蝉鸣较白日轻缓,燥意褪却七八分,热浪裹挟的困倦黯淡下去,二人被带了雾气的微风吹着,通身清凌凌的,只觉在夜晚熹微的光晕中,身旁人的轮廓轻灵得近乎透明,浸润漫天的月华和星光,古今万物,世间生灵,无一及得上眼前人来得美妙。
相府占地颇大,袁玠的卧房梁子挑得高,他?们坐在屋顶上,近乎能俯瞰整个相府。
安惟翎指着南边若隐若现的一片波光,“说来我在相府混了这么久,却从来没仔细看过?你这儿的湖。”
袁玠转头望她的侧脸,“明日带你看看?芙蓉开了。”
安惟翎笑道:“不怕我填了你的湖?”
本帅可是有过?光辉事迹的。
袁玠想起周赟家的湖,莞尔一笑,“看你高兴,大帅想填便填。”
安惟翎把撑在身后的手收回来,摇头道:“这湖又没招惹本帅,好端端填它作甚?只一条,你这湖心?少了个亭子,冬日赏雪不便。”
他?轻笑出声,“还没到七月,就想着冬日赏雪了?”
“我想得远,连几?年后的事都合计过。”
他?心?头一动,“说说?”
安惟翎见他?来了兴趣,便将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另一只手伸向前方指点江山,“除了湖心?亭,那儿还得建个临水阁,夏日乘凉用。此外,你这院子需拓一拓,给我辟个武场出来,没事的时候练练手脚,顺便让相爷看看本帅英姿。”
“好。”袁玠在心里一一记下,“还有么?”
“浴房里要一个大的澡池,”她伸手比划,示意袁玠看向院子里,“从那棵树到院门那么长,宽度窄一点点就行。”
袁玠第一次听说这么大的澡池,讶然道:“阿翎要凫水?”
她缓缓摇头,“谁闲得发慌,在澡池里凫水?就是方便两个人共浴,省的澡盆太小,挤着了。”
月光模糊,对面人脸色不甚明了,可他不想也知道,大帅此刻定是脸不红心不跳。
而她不想也知道,相爷此刻定是又惊又赧。
他?不言语,安惟翎便逗他?,“你看看我,”她说着,把手扭到身后,“再怎么弄也洗不到后背这块,以后澡池建好了,你能帮我洗洗。”
袁玠默了半晌,“成——”
“不论成不成体统,闺房之乐,关起门来谁管呢?”
罢,还远着,现下先不争论。
他?暗叹一声,再者,争也争不赢这姑娘。
朗月西斜,星幕移转,后半夜有些凉意,袁玠见安惟翎穿得少,又贪凉不愿加衣衫,便假作困倦,随后安惟翎带着袁玠飞身下了屋顶,二人径直回房歇了。
翌日午后,安惟翎刻意带上袁玠,去往杨府赴约。
袁玠本是手里还有些卷宗要看,却被这姑娘径直从书房神神?叨叨拽走了,说是有非同?寻常的场面,要让相爷好生观摩。
“非同?寻常?”袁玠失笑,“难道不是大帅要去揍人么?”
“怎么,本帅揍人很是寻常?”安惟翎脚步不停,“若不是这回周亦那厮欺到敏之头上,打了本帅的脸,何至于让本帅亲自出手?”
袁玠点头。
安惟翎继续嘀咕,“寻常的找茬,让阿樱去骂街就得了,哪用劳烦本帅……”
袁玠有些想不通,“我一直奇怪得很,郭樱好好一个大夫,何故在吵架上技艺如此精进?”
安惟翎闻言,笑得打跌,“泼妇哪有不会吵架的?”
“泼妇……”袁玠一愣。
“没错,阿樱先前在西北骂街战无不胜——只在我这儿输过?。”
她说完又觉得不对劲,自己骂赢了个“泼妇”,有什?么值得说道的?
袁玠只挑眉不语,大帅骂功如何,他?没亲眼见过?,可嘴皮子功夫,他?早早领教了七八分。
二人一路闲聊,去杨府寻了杨敏之,还捎上了非要跟着看热闹的杨患和杨夫人俩活宝。一行人面目和善地上了周赟府上找茬。
周赟听小厮来报,说安大帅同?相爷登门,立马魂飞了一半。这俩人,随便拿出一个都是万人之上的主儿,怠慢不得,现下一来来了两个……周赟不知道这等?阵仗是为哪般,亦没心?思琢磨这些,一身肥肉唬得颤颤巍巍。
急急忙忙走到门口,见着浩浩荡荡一群人,除了大帅、相爷,竟还有杨患全家,周赟又惊又疑,六月的天,后背出了一片冷汗。
“下官拜见大——”
“别拜了。”安惟翎抱着手臂,凉凉地开口。
吾命休矣,周赟脚脖子开始哆嗦。
他?硬着头皮开口,“不知大帅同?相爷何故光临寒舍?”
“当然是找茬,”安惟翎理所?当然,“本帅有好事能找上你府么?”
周赟打了个“咯噔”,又来找茬?!
他?露出乖觉的神?情,“请大帅指教……”
“指教不必,要事倒有一桩,须得好生说道。”
安惟翎语毕,一只脚踩在他家大门门槛上,后背靠着门框,一副市井混混样。
这熟悉无比的姿势……教周赟一看就心也惊、肉也跳,上回填湖的事也才过?了一个多月……又来一回?
安惟翎似乎看出了他?心?里的嘀咕,“这回不填什么破湖,把周亦‘请’出来。”
周赟心?头一抽,装糊涂道:“大帅要《易经》?下官这就遣人去取……”
“装什?么葱姜蒜?”安惟翎把脚从门槛上收回来,站得笔挺,“你家侄子,周亦,去把他?给老子请来。”
周赟心?里直喊娘,周亦是他堂哥家中独苗……万万马虎不得。
他?顶着大帅的威压,继续道:“敢问大帅,您有何事要寻下官那不成器的侄子?”
“敢问?”安惟翎嗤笑,“你最?好别敢,也别问。”
什?么路子?周赟欲哭无泪,这人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压根就不搭理他?……
他?正苦着,远处一人却嚷嚷着过?来了。
“哟呵!大闺女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闺女是谁呢?
咩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