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沈何启的日子过得相当清净。
吴勉可能是酒醒后悔不当初,总之那天吃了个闭门羹之后没有?再来找她,而且把朋友圈也删了。这样沈何启心里好受许多,倒也不是她良心过不去,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关系,谁动了情谁就输了。但是念在三年队友的旧情上,还是希望自己给他?造成的伤害越少越好。
当然还有?个最自私的理由,这另当别论。
而金铮在那通电话后又消失了,电话的最后两人说得也并不是那么愉快,八字没一撇的关系,他?也没有义务来哄她,何况在他眼里她大概还是那个满身肌肉的光头,好兄弟,抠脚大汉,哄什?么?最重要的是因为节外生枝的吴勉,他?左右为难。
于是又这么半僵着了。
李姝杰忙着赶稿,老鳖出了差。其他的朋友不是关系淡了就是天各一方。
人生突然寂寞如?雪。
唯一的热闹就是陈伟业,但是热闹过头了。
他?知道沈何启和将军是同一种东西后就疯了。他?家有金山银山,用不着上班,有?的是时间可以挥霍。于是几天来,他?述说了无数遍这六年来对她的相思之苦,惊叹了无数遍最黄最暴力的队友居然是花木兰从军,悔恨了无数遍高中时代天天跟她擦肩而过却不识庐山真面目,更别提从早到晚几乎不带停歇的嘘寒问暖和拉家常,沈何启的手机就没怎么停下来过。
沈何启一开始挺感动,哄孩子似地哄他?,然后陈伟业凌晨三点才放她睡觉,从此她就沦落到一听手机响就害怕的境地。
不过陈伟业每天说这么多话,居然愣是鲜少提金铮,几乎没提吴勉,更是彻底没提要约她见面以叙旧情。
这二货是不可能有这个自觉的,但是他很听某人的话,想必是那个某人叮嘱过了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另外,面对父母她流下的那滴半真半假的眼泪,沈耀荣与何令珍都以为她接电话是被甩了,虽然有那么点心疼她,但是更多的是庆幸她逃离渣男的魔爪。
她的出门警报危机顺利解除。
但是奈何没人陪伴,虽是自由自在,然甚是形单影只,熬了几天,老鳖出差一回来,她就去老鳖家住了一晚。出门前还获得了沈耀荣的赞同?:“找朋友聊聊,好事!天涯何处无芳草,那样的烂人不值得你难过。”
她毫无自觉,不管人小夫妻久别胜新婚,管自己霸占了老鳖,把人饥渴难耐怨声载道的老公赶到了客房睡。
*
第二天,吴勉刷朋友圈看到老鳖晚上三点多发的动态:现在是凌晨三点,我醒来看到旁边这只神仙不睡觉在玩神庙逃亡……
配图一片漆黑里只有手机屏幕的光亮着,沈何启坐靠在床头,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她的脸,她专注地盯着屏幕,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的食指正在屏幕上操控游戏中的人物。
这是很多年前还在读书的时候流行的游戏,交往后他发现她手机上居然还保留着这个游戏,而且偶尔还会拿出来玩玩。当下流行的几个手游她也都在玩,并且玩得相当不错,他?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还能吃得消这种过时的东西。
照片老鳖是拿手机自带相机拍的,大晚上也没给她修图,实在算不上是一张多好看的照片,但是吴勉的心在看到这个身影的瞬间就彻底软了。
我们和好,好吗?
他?把这条消息发给了她。
沈何启正在和老鳖夫妇吃早午餐,看到消息扭头就把聊天截图放到了死党三人群里,并把手机直接横到了老鳖面前。
老鳖正打算喂老公吃煎蛋,只扫了一眼,就坚定地说:“答应他?。”操碎了心,把蛋喂进老公嘴里后又补充了一句提醒沈何启,“矜持点答应。”
群里李姝杰也回了:答应他?!反正你跟你姘头也没戏了,捞一个是一个。
她和金铮的局势一片模糊,自个都不确定的事就没跟两个朋友多说什么。
她给两个朋友看消息,也只不过是女生面对任何与爱情有?关的男人时最平常的举动,并不是真的在寻求意见,只管自顾自回复吴勉:不好意思,身边已有新的人。祝你幸福。
老鳖一看就疯了:“沈何启你是不是智障?又他?妈作什?么?什?么新的人,你现在方圆五米之内有?雄性生物吗?连个公蚊子都没有?!”
她老公弱弱地反驳:“怎么没有,我不就是吗?”
老鳖一记眼刀飞过去,怒吼道:“我说的是能和她交/配的人!你能吗?!”
老鳖的老公和沈何启瑟瑟发抖,同?时摇头。
*
吴勉仔仔细细把沈何启这条消息看了三遍,每一个字都没落下,终于确定自己再次求和失败了。消化?了好一会还是觉得心里又失落又后悔,就去找金铮。
金铮还在睡,睡得迷迷糊糊地接了电话,压根没听清吴勉说了什?么,通话一结束就又睡着了。
没多久门铃大作,他?这才隐隐约约想起来好像刚才吴勉给他?打电话问他在不在家,哈欠连天地给吴勉开了门就又往回走了。
吴勉眼尖瞥到他脖子上的红印子,警惕地站在门口不肯动了:“等等,你屋里不会还睡着个人呢吧?”
“睡了个人我能让你进来吗?”
吴勉放心地进了门,嘴里不依不饶没个正经:“谁知道呢?万一你想玩个大的。”
玄关有镜子,金铮照了照,依然哈欠连天:“可能蚊子咬的抓破了。”
吴勉跟上他?回卧室的脚步,走过餐桌把路上顺路买的早饭放了上去,问道:“你这几天什么情况?”他?觉得金铮这段日子以来反常得厉害,游戏没玩,微信群里也不冒泡,找他也是敷衍地回只言片语。
“什?么什?么情况。”金铮头也不回。
“你绝对不对劲。”
金铮觉得此时此刻也许不失为一个开口的好时机。他?这几天除了确实很忙,更是一直有心避开吴勉,就是担心自己忍不住把话说明了,想给吴勉一个缓冲期,结果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第一个字刚刚到达喉咙口,吴勉已经长叹一声,“阿铮,我这把真栽了。”
“……”先下手为强,古人诚不欺我。
“我怀疑我真的看上她了,我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从初二15岁初恋开始,到现在26岁,吴勉长相尚可,家境优越,身边从不缺女孩。谈过不少场恋爱,也有?过几个心动的姑娘,但是随着时间过去总是很快便厌倦。
“我以前一直想着,哪一天我能碰到我特别喜欢的姑娘我一定把她宠到天上。她不用太漂亮,我喜欢长得清纯的,白白净净的初恋脸就挺好,性格温柔点,腼腆点。还要有?点肉感?的,太瘦抱着硌得慌。沈何启明明一条都不符合……唉妈的,晚上陪我泡妞去,时间和新欢是唯二的解药,时间太慢,还是新欢药效快。”
这次倒是比前次正常了,好歹去酒吧又和以前一样是去泡妞而不是喝酒自寻死路了。
“还有?我说你。”吴勉给自己想好解决问题的法子,又开始当金铮的心灵导师,“大老爷们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闷闷不乐的。至于吗?”
金铮很佩服他?丰富的想象力:“谁一个人关起来闷闷不乐了?”
“你,”吴勉鄙夷地看着他?,“你难道不知道自从见过舒怡维,你这几天就跟瘟鸡一样么?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怂,是男人就去把人抢回来!”
金铮气结:“……”我他?妈的倒确实是很想抢人啊,希望你知道真相了还能这么大方。
吴勉说干就干,当即就在群里吆喝晚上一起去酒吧。
金铮的意见他?根本就懒得管,反正人就在旁边,到时间了直接带上就行。
陈伟业也爽快地答应了。
但是叫到江文韬的时候,因为吴勉发的语音,江文韬又开的外放,被一旁的女朋友听了个正着,当即什么都没干的江文韬被目光杀死了千万遍。
“你敢?”
江文韬夹缝求生:“不去,我从来都不去,他?问剩下那两个呢,以前也都是他们三个去的。”
“一丘之貉!我就不信你出淤泥而不染!”
“都是正经酒吧又不是去嫖……”
“好啊江文韬,那你去啊,去你那个正经酒吧,去嫖我也不管你。”
……
晚上三个人出现在酒吧门口,又是缺了一个江文韬,回想江文韬事后躲着女朋友给他?们描述自己的悲惨遭遇,陈伟业只觉得连空气都是自由的,不禁感?叹:“单身的好处此刻就体现出来了,我还要再单身五百年。”
金铮凉凉开口:“你放心吧,你想再单身五万年老天也眼都不眨地答应你。”
刚落座,陈伟业目光四处溜了一圈,就眼尖地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不是上次野营将……”
这个“将”一出,不单是金铮送去凉凉的一眼,他?自己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忙噤声,改口道:“那是不是上次野营小沈带来的妹子?”
李姝杰正在摇骰子。
三人的视线都以她为中心,半径为一米搜寻沈何启,一米没搜到又扩大到两米。
周围都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陈伟业看热闹不嫌事大,抓起桌子上一个骰子丢了过去轻轻砸到了李姝杰。
李姝杰马上抬头四处找罪魁祸首,目光扫到他们这桌时,仅用了半秒钟就认出了他?们,露齿一笑,跟朋友打了声招呼便起身走了过来。
陈伟业拍拍身旁的座位示意她坐,笑眯眯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啊?”
“不记得我能过来和你们坐吗?”李姝杰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高领无袖毛衣,整个身段被紧身的款式衬托得玲珑有致,为了玩游戏随意绑了把头发,发丝松松垮垮地垂了几缕在颊旁和耳后,显出几分慵懒与妩媚。
她一坐下来,一阵幽香就飘了过来。
陈伟业吸吸鼻子,心里冒出一句“酒不醉人人自醉”,美色当前倒还是没忘记初衷,和她套近乎道:“和谁一起的啊?”
李姝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金铮:“别找了,加四不在。我和同?事一起来的。”
顿了顿,解锁手机找到与沈何启的聊天界面:“要我叫她来吗?”
陈伟业忙回应:“叫来啊。”他?早就想见见多了一层将军身份的沈何启了,要不是金铮三令五申要他?保持距离,他?早把人叫出来叙旧了。经过几天时间,他?已经很顺利地接受了将军的形象从威猛强壮的汉子变身任性娇弱的女子。
话刚出口,被金铮在桌子下踢了一脚。
陈伟业想见故人的心已经超越了对金铮的崇拜,金铮的这一脚他?假装没感觉到,继续对李姝杰重复:“叫来啊,人多才热闹。”
李姝杰从善如?流举起手机就对着对面略显沉默的两位拍了个照,闪光灯还开得老亮,拍完也不看效果,直接把照片发给了沈何启,外加一句“死过来。”
沈何启秒回,而且回得很粗鲁:来个jb。
李姝杰看到消息嘴里发出两声“啧”,一手托了腮,一手把手机举给陈伟业看,很无辜地望着他?说:“这家伙的回复,作为一个淑女我没法给复述,由你代劳吧。”
陈伟业看了一眼,将军的粗话都显得这么可爱。
他?镇静自若地给对面二位总结:“加四说不来。”
李姝杰挑眉。
陈伟业很严肃:“我作为一个淑男,我也说不出口。”
“哦。”李姝杰点点头表示理解并赞同?,然后低头给沈何启回了一句“又瞎矫情个jb”。
默默旁观的陈伟业:“……”
*
李姝杰回到同事那一桌去了,陈伟业却没法冷静了,她身上的香味,她摇曳的耳环,她说自己是淑女的狡黠表情,她骂脏话一本正经的样子,连她十个手指上淡淡的粉色指甲油,都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看他?眼睛时不时往李姝杰那一桌瞄,吴勉提醒他?:“嘿,醒醒,醒醒,口水擦一擦。”
“也不知道刚才谁说还要再单身五百年。”金铮也补刀。
陈伟业也回想起酒吧门口自己那番豪言壮志,闭上眼睛忏悔:“求天看在我幼儿园才毕业二十年的份上,原谅我的童言无忌吧。”
“你真是身体力行地为我们演示什么叫莫装逼装逼遭雷劈。”吴勉说道,“我这有?她微信,我转发给你吧?”
“我不要,我要自己去问她要,我要她心甘情愿加我。那个名片是为阿铮准备的。”陈伟业可没忘记当时李姝杰和金铮那一茬,说完装作不在意事实上却很忐忑地问金铮,“阿铮,你对她确实没想法对吧?那我可就追啦?”
金铮看了一眼李姝杰,她大概是猜骰子输了,站起来豪迈地一杯酒就下了肚,抬手间短短的上衣下露出一截莹白的细腰。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没是真没错,沈何启的朋友,风格和她很搭。
他?想起前几天玩游戏的时候陈伟业形容吴勉那个大胸妹的用词,逗陈伟业:“有?啊,用你的话来说这种叫尤物,尤物哪个男人能拒绝?”
高中时代两人作为形影不离的好哥们,他?见识过太多的妹子拜倒在了金铮的牛仔裤下,其中不乏他看上的妹子。虽然知道金铮只是在开玩笑,但是被绿怕了的陈伟业还是很警惕:“你别再看她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
那一头,虽然不争馒头争口气说着不去,李姝杰发来的照片沈何启还是仔细端详了一把,一边端详一边感叹美色。
照片上的金铮是被突然袭击的迷茫表情,微启着唇,露着几颗洁白整齐的牙,强光下的皮肤好到女孩子都要羡慕不已。因为开了闪光灯的缘故他?的眼睛里泛着红光,看不真切。
即使是这样挑剔到爆的镜头,他?也完美驾驭了,展示了自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男子气息。
哪有什?么一见钟情,不过都是见色起意。
这话很对。
她第一次见到金铮是在高中开学的新生军训,强度密集的训练后教官终于大发慈悲宣布集体休息,沈何启也随着大流抢树荫乘凉,和几个尚不太熟悉的同?学挤坐在一棵不大的树下,几口清凉的水灌进喉咙,总算觉得自己捡了半条命回来。
旁边有个班里三个男孩子因为捣乱被罚跑操场五圈,她半同?情半幸灾乐祸地看热闹,大半天的军训下来大家都晒得乌漆嘛黑的,十六七岁的男孩子那股阳光劲反而更甚,好不容易来的休息泡汤了也不沮丧,任青春随着滴落的汗水在跑道上肆意地挥洒。
其中两个男生一直在打闹,最靠内的男生只顾在旁边跑着,并未多言。
教练见他?们罚跑了还有?心思?玩耍,怒吼一声:“还玩?给我跑快点,十分钟内跑不完就加倍!”
随着这一声吼,包括最靠内的那位男生,三人都回头看过来。
最靠内的就是金铮。
那是怎样的一幅场景呢?沈何启只记得自己的目光凝聚了,一眼万年、惊为天人这些从前觉得只是夸张的词,在那一刻她真真实实地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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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一眼到现在,已经快是九年的时间了,金铮的美色丝毫未见褪色,反而像一坛酒,历久弥香。
沈何启轻点屏幕,退出照片浏览页面。
曾经她保存过数百上千张金铮的照片,连他?和舒怡维的合照都没放过,不过后来发生人人状态转发的事后,她一气之下删了个干干净净。
当然在后来夜深人静容易脆弱的时候也后悔过,而且是很多次。不过她没有?再去找回来,也不再保存任何他?的新照片。
她手头仅剩一张金铮的照片,更是他们唯一的合照——高中毕业全年段的大合照。
她和金铮一个在一班,一个在十四班;一个班在最左,一个班在最右,隔着人海,行同?路人。
而他?的舒怡维,明明是八班的人,悄悄跑到了他?们班,站在他的身旁笑靥如花,在临近毕业之际光明正大地向全校师生宣布他?们的爱情。虽然被前面的人遮挡着,可是沈何启完全可以想象他?们的手亲密地交缠在一起的样子。
这个照片她只在拿到的时候忍不住看过一次,后来她再也不想看一眼,任它在抽屉的最深处封存。
不能看,也不能丢。
沈何启放下手里的手机,因为这张图片而起的躁动心思?却一时半会消不下去,干脆开了音响去泡澡,五月的天她也不嫌热,开关往热水那头转到不能再偏,哗哗加了大半个浴缸,浴室里没一会就热气氤氲,玻璃和镜子都糊了一片。
浴缸旁边的柜子里头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面膜,有?一天沈耀荣来她浴室找东西不小心打开了,对着这一柜的宝藏惊得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沈何启连拐带骗,让他相信了单片面膜的价格仅为个位数,而且搞活动多买多送。
就这样沈耀荣都觉得自己养了个败家女,说再也不资助她零花钱。
沈何启皇帝翻牌似的看了半天,最后挑了一张雅诗兰黛的钢铁侠。她用手抹了一把都是雾气的镜面,撕开包装对着镜子抚平面膜的边边角角,又不小心回想起沈耀荣当时的震撼,很努力才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笑出来:“买一送一五块一张。”
长大后在投资自己这一点上沈何启从来不手软,她的钱大部分都是砸到保养里面。每一天面对冗长又复杂的护肤程序,她永远兢兢业业,虔诚到就差顶礼膜拜了。
毕竟长得好看的人能轻而易举拥有许多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比如?喜欢的男孩子。
浴缸里水太热了点,她脚试探了好几次,才把整个人慢慢沉下去,这种热腾腾要流汗的感?觉让她觉得很舒服。
音响里正放着一首舒缓的女声英文歌,叫《Youwome》。沈何启这两天刚从音乐app里淘到的,外文歌她一向喜欢躁的,难得这歌舒缓的调调一下就打动了她。她是一听到好听的歌就要循环上两三个礼拜直到听到吐的那种人。
之前没仔细听过歌词,此刻头枕在浴缸边上闭着眼睛,听觉就不自觉灵敏了起来——
……
Butyouwome.
No,youwome.
Idon’twanttosaygoodbye,
Ijustwanttogiveitonemoretry,
AndI’ddoanything,
yes,I’ddoanything.
Ifyou’dome
……
Butyouwome.
No,youwome.
Youwome.
歌词不复杂,她半吊子的英语也基本全听懂了。
有?点应景。
听懂之后就没法忽视歌词了,越想忽视就越无法控制地去注意。那几句一直在重复的“youwome”简直是魔音绕耳,搅得她越发心神不宁。
音乐播放的间或时不时有微信提醒音响起,沈何启瘫着不愿意动通通无视了,等到消息音变成语音请求的铃声后,她终于没法再忽视了,起身去够钩子上的浴袍,一个打滑人就摔到了,浴袍掉进水里,手肘磕到了浴缸边上,左膝盖也没幸免,跪到了浴缸底部,痛得龇牙咧嘴。
伤痕累累地走出浴室,剧痛之下沈何启还不忘不能浪费的原则,把脸上的面膜接下来敷到脖子上。
是李姝杰的视频通话请求。
她挂断,回道:“干嘛?”
然后就看见之前李姝杰发给她的密密麻麻的新消息,每一条后面都加了数个感?叹号。
“人呢!!!”
“干嘛去了!!!”
……
还没来得及往上翻多少,李姝杰的通话请求又过来了,沈何启有过没看清视频还是语音就接的前车之鉴,因为此刻的不着寸缕,她特意确认了两遍是电话,才放心地接起来:“干嘛啊?”
“这么久不回消息,还不肯视频。”李姝杰眯起眼睛,“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在为爱鼓掌。”
“鼓你妹的降龙十八掌啊!”沈何启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往上跨越重重感?叹号看李姝杰发来的消息,没好气道,“我在泡澡。找我什?么事?”
“你真是X市的头号奇葩,这么热的天泡澡。下来,我们在西门。”
“们是谁?”沈何启心里其实隐隐约约猜到了。
“吴勉,陈伟业,还有?金铮。”李姝杰把最后两个字轻微地咬得重了点。
沈何启当然听出来她的重音了,半响,她说:“等我一会。”
之所以有这个半响,是因为她翻到了一条李姝杰发来的短视频。五六个妹子围在他们那一桌,金铮正在和其中最漂亮的那个不知道说着什?么,总之人家姑娘听到一半捂住嘴笑了起来,还轻轻推了他?一把。
金铮也笑,堪堪躲过。
视频后一条消息是李姝杰加了十几个感叹号的“你家姘头简直是大米进了老鼠窝”。
*
四个人过来的时候叫了两辆车,嫌车里闷就下车到了保安室门口,两个司机正百无聊赖地在一边等着。从楼下望上去沈何启房间的灯是亮着的,李姝杰自然也知道她在家里绝对是不敢乱来的,电话里说的也不过就是跟她打打嘴仗。
沈何启在昏黄的路灯下沿着柏油路缓缓走来。
李姝杰看清她的一瞬间,立刻小声惊呼起来:“卧槽。这女人牛逼。”
沈何启的头发散着,发尾湿漉漉的。几天不见,她把头发剪得够不着肩膀,而且最重要的是发色染成了银灰色。
她的肤色本来就白,在这样的发色下更是被衬得夸张。她穿了条很简单的短袖连衣裙,裙子是灯笼款式的,松垮垮的随着她的走动晃着,脚上踩了一双人字拖,发出踢踏踢踏的响声,脸上干干净净的什?么妆都没化?,跟个瓷娃娃似的晃眼。
*
沈何启知道他?们的注意力一定在她头发上。
这是她前两天一时冲动去理发店染的,其实她一直都想尝试这样比较夸张的发色,但是平时不对盘的父母碰上她的问题总是意见出奇地统一,她被双亲威胁,如?果敢染就一定打断她的狗腿。
但是这几天她打着失恋的幌子,壮着胆子染了这个头发回家。何令珍不在,只有她爸在家。
其实她这爸爸,虽然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开揍,让她小时候挨了不少板子,但是也是真的宠她。但凡她坚持要的东西,沈耀荣哪怕再不支持,最终也多是以当爹的那位妥协告终。
沈耀荣先是稳了稳心神才没操起门边的扫帚,然后在劝她从良的过程中,大概是那么仔细一琢磨,觉得居然还挺好看?
有?了沈耀荣的支持,沈何启的头发就这么存活了下来。
而此刻,她整个青春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正站在路的尽头,看向她的眼中带着些许惊艳。
只不过她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有点煞风景,不是她不想优雅,实在是因为那一跤摔得太疼了。
等她走到他们跟前,她发现虽然陈伟业一直夸她头发好看,但是态度比起前几天的热情如?火已经冷却了不少了。
她问道:“你们几个,怎么凑在一起的?”
李姝杰还在关注她的头发,答得心不在焉:“酒吧碰到的啊。”
“我知道酒吧碰到的,喝完酒怎么凑一起了?”
李姝杰大大咧咧:“可能因为陈伟业想追我吧,所以他约我吃宵夜。”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擦出火花了,有?了中意的女人,怪不得陈伟业没微信上那么热情了。
重色轻友的家伙。
沈何启幽幽开口:“我本来还奇怪呢,闲着没事吃什?么宵夜。搞了半天原来是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
*
分手后吴勉第一次见沈何启,没夸她的头发,却是关心起了她的伤:“你腿怎么了?”
沈何启白了他?一眼,一点情面都不给他?留:“前男友管那么多干什么?”
她的态度很自然,丝毫没有?分手后的扭捏和尴尬,好像前男友真的只是平常到可以随时损几句的好友而已。
吴勉吃瘪,不过在她的影响下,他?却浑身松懈了下来。她的姿态这样坦然,他?的紧张和刻意倒显得小气了:“几天不见前女友还是这么泼辣。”
沈何启歪着头笑起来,沉静无波的眼眸淡淡扫过金铮。
这副沉默内敛的样子,她只想撕碎。
*
分配车辆的时候出了点小问题,沈何启本来是要跟着李姝杰一起的,结果陈伟业幽怨地问她:“三加四同?志,请问你可不可以给我们一点独处的空间。”
看来他已经彻底忘了她是他一天前还在哭诉六年来深深想念的将军了。
沈何启立马反驳:“我才不想和前男友坐一辆车呢!”其实她是想去监督陈伟业有?没有乱说话。
吴勉被她气得半死:“难道我就很想和前女友坐一辆车?”
喂了半天蚊子的司机大哥见他?们半天分不好车,顿时暴脾气就上来了:“那咋的,我这车给你切成两半呗?”
沈何启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共享单车,朝吴勉叫嚣:“不想和我坐一辆车就去骑小黄车!”
然后开了后车门猫下腰,正要坐进去,又探出头恶狠狠地给陈伟业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警告他?,只求这二货别给她倒豆子似的统统说给李姝杰听。
陈伟业压根没理解她的意思,他?只当沈何启是在报他不让她坐一辆车的一箭之仇,于是双手合十朝她摇了摇求和解。
毕竟谁能想到那一段过去,沈何启连自己的好闺蜜都没告诉呢。
沈何启正要坐进车里,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带了点力道,把她从座位上半提溜起来。
她抬眸望去。
金铮只说:“你坐前面。”
闻言她挑眉睨他。
怎么不继续装不熟了?
金铮却没允许她耽搁什?么时间,不顾身后吴勉略显怪异的神色,把她从后座拉出来然后塞进了副驾驶位。
沈何启轻笑出声,带着点了然于心的暧昧。
宵夜定在海底捞。
不过到了目的地她就笑不出来了,两批人下车会和,李姝杰整张脸都写着不可置信,目光一直不停地在她和金铮身上来回扫动,显然还未从惊天霹雳中回过神来。
而陈伟业躲躲闪闪,用鬼鬼祟祟来形容他一点都不夸张,他?连看她的勇气都没有?。
沈何启都用不上她智慧的大脑,用脚指甲盖也能猜出来刚才一路上陈伟业把她结结实实地卖了一顿。
她冷酷无情、不为世俗男女情爱拖累的战神形象,被陈伟业一搅和,已经化?身为一粒情种,而且是一粒从少不更事的少女时代就开始爱而不得的可怜情种。
沈何启充满杀气,本着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就着一步都不多走一秒都不能耽搁的路线朝陈伟业走去。
李姝杰迎过来一把搂住她的脖子,低声道:“冷静”。
顺带拉上陈伟业,跟剩下两人说:“我们三个聊会天,你们先去点菜。”
一到四下无人的楼梯间,李姝杰就先下手为强,开口就骂金铮:“瞎了金铮的狗眼,居然放着我们三加四这样的姑娘不要…”
陈伟业也不顾自己是金铮的粉头了,帮腔道:“对没错,瞎了他?的狗眼!韬子生日那次我一回去我就这么骂他?了,他?简直是美丑不分,善恶不辨。像你这样颜美身材好,性格善良,最主要的是打游戏超神水平的姑娘,这年头哪里去找,就说他?历届女朋友里相貌相对来说最好看的那个吧,乍一眼挺惊艳越看越没劲,不像您,一眼看就好看越看更好看,我就不说您在心灵美上的碾压式胜利了…”
沈何启本来要手起刀落报仇雪恨的,结果陈伟业为了保全自我毫不留情地插了兄弟两刀,这一顿狂夸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李姝杰没见过舒怡维倒还能理解,陈伟业这睁眼说瞎话就过分了,沈何启现在想起那天的舒怡维还是觉得被惊艳得起鸡皮疙瘩,那个颜那个身材那个气质,恐怕丢进美女如?云的娱乐圈都难逢对手:“…我看你才是瞎了狗眼。”
然后她又回想起那天陈伟业是怎么形容舒怡维的,一时被夸得有?些飘飘然的虚荣心顿时砸到地上摔了个狗啃泥,嚷嚷道:“别想骗我,你明明形容她是仙女下凡!”
陈伟业沉着冷静地应对了这场变故:“对啊,所以我说她乍一看惊艳,但是越看越没劲。”
安抚完沈何启那点自尊心,剩下的事就好办了,陈伟业毫不犹豫背叛了兄弟加入了沈何启的麾下,宣誓今后是她和金铮忠实的cp粉,随时汇报金铮的消息,掐灭金铮身旁任何除她之外的小火花,抓住一切机会给金铮吹枕边风。
更放言只要沈何启有需要,一声令下他?就把金铮下了药送到她床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