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还未觉醒的奥村燐无法感知这一切,一踏入游戏厅就和鱼进入水一样撒欢玩起来,雪男轻叹了口气,示意过同伴后举着手机去联系驻扎的圣职者。
卫宫佐千代站在原地顿了一下,随机挑了台街机坐下。
三人各自找到感兴趣的版块,分散开来,但到底有多少心思投在电玩身上,那只有他们自己才有数。
在此之前,三个少年在门口就已经撞上了燐念念不忘的老板,对方是那种通过简单的交谈也可以分辨出的慈眉善目型和气商人。
只是,那张沟壑难平的脸上,早早布满了笑容遮盖不住的憔悴。
产业里出现灵异现象,光应对因此找上门索要赔偿的客人就让他精疲力竭,更别谈长期生活在秽气之中沾染上的瘴病。
这不该是他经历的,至少,身为普通人,他的人生轨迹不应该是这样的。
恶魔,诅咒,怨灵,应该与普通人的世界相去甚远,却偏偏在这个模糊了边际的世界里搅和到一起。
上辈子里有让人看不过去的邪道魔术师,这个世界同样存在能压垮那些不具抵抗力的弱者的黑暗背面。
或许这就是此间特有的规则——仿佛没有遭受一番折磨,不粉碎尚存的美好,人类的一生就不够圆满似的。
恶心。
简直像开着高维的作弊器,游戏人间般赋予世间苦厄,污染普通人纸扎一样纯白的美梦。
卫宫佐千代花了六年时间也还是不能习惯。
但她学会了忍耐。
曾平等地憎恶过所有异常的极端魔术师,这一次选择闭上了眼睛。
卫宫佐千代自知不是神,她不能替所有人决定世界该是什么样的。
·
鼻腔里满是潮湿阴濡的瘴气,匍匐在地上的精怪挑衅似的扯拽不动如山之人的裤脚。
无名的火焰在体内沸沸扬扬燃烧起来,却被后至的理智扑灭,压在永远不能冒头的深渊里。
高亮的绯色瞳眸被纤长的羽睫慵懒地藏在阴影下,柔软微卷的浅茶色头发耷垂在脸侧,卫宫佐千代躬着背,在冷白的屏幕前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像只刚睡醒的猫。
心不在焉破了几个真人快打的记录,见天色差不多,卫宫佐千代提起包,准备去寻找不知跑哪里疯的竹马。
.
不速之客却在她之前打乱了计划。
魔力被封印后感知力会大幅度下降,所以当佐千代发现端倪时,对方已经先一步找到了落单的奥村兄弟。
“哇哦,看看我找到了什么?奥村燐,真是冤家路窄啊,真好,在我不爽的时候赶着上来给我揍。哈哈你这小子有没有想过被人活活打死的一天?”
十来个行事张扬的小混混集结而来,不知何时已经排成一排,嘻嘻哈哈开着闹腾的玩笑,将容貌青涩又坚毅的男孩面前的去路堵得密不透风。
奥村燐表情沉了下来,被几个比他高大的身影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身的气势却一点也没有落于下风,他呲起锋利的虎牙,不甘示弱地讽笑回去:“哈?青山你在说笑吗?上次没被我揍这次巴巴把脸送到我面前,你好客气啊。怎么?学校的处罚不够你吃吗?”
为首矮小的男生,被学校停学的青山,闻言面目顿时狰狞起来,用带着花哨饰品的手狠狠拽着他的领子,暴虐絮乱的喘息抵着燐的鼻息蛮横地撞了上去:“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没教养的野种,也敢对我指指点点?”
“哥!”奥村雪男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到了身陷麻烦之中的兄长,他站到奥村燐身旁警惕地看着被恶念包裹的“人”,袖子里的手掌析出密密的冷汗。
他在“看清”青山身上逸散开的与周遭同源的瘴气后,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恶魔和祂的宿主,找到了。
原来,心智脆弱的青山体内早就被埋下了坏种。
种子在本体源源不断的念欲里发芽,被贪嗔痴悉心浇灌,又因为主人近期爆发的大量负面情绪得以孵化出恶果。
魔鬼成功复生。
此刻此地,眼前叫嚣要复仇的青山,他的本心到底是属于他们熟知的那个人类,还是需要祓除的恶魔?
秽浊的空气几近凝滞,在场唯一能看清“恶”之流向的少年心乱如麻。
怎么办?能跑吗?爸爸和修道院的大家能赶过来吗?
哥哥呢?他们会杀了他吗?
他一个还未取得称号的驱魔师,能独自处理这只恶魔吗?
现如今尚未完成淬炼的奥村雪男还只是个孩子,他只能怀抱着满腹的难题沉默,在无法承载的恶意里握紧了来自哥哥的手,脑海里像是被投下了一枚炸-弹,炸的他头皮发麻,神经更是绷紧得如同孱细的蛛丝,仿佛稍有动静便会崩裂。
高速更迭的信息挤满了雪男的大脑,仅靠手中的温度支撑,没有将心底的焦躁从口里宣泄出来。
“青山”将奥村兄弟眼里的如临大敌看得一清二楚,他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手里的金属棒球棒在掌心上敦实地砸了几下。
他想到曾经在教师办公室听到的八卦,忽然来了精神,像个阴阳人似的开始囔囔道:“喂喂我没看错吧?乖乖仔奥村雪男居然也会来这种下等人的集聚地,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弱鸡只会在教堂里念经呢?”
他刻意顿了一下,夸张地捧起肚子大笑:“我知道了,你和你哥一样吧,两个没人要的怪胎。你们爹妈真会挑地方丢,修道院里那些圣父圣母捏着鼻子把你们捡回去饲养很辛苦吧?尤其是你,奥村燐,我觉得你家那位神父替你收拾烂摊子的样子真可怜。”
没有底线的污蔑像是能溺杀人的毒液,糟践着两个少年的耳膜,奥村燐目眦欲裂,手腕上的青筋愤怒地跳动:“青山,你-找-死!”
.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时,兄弟俩的身形反而被什么禁锢般双双僵直住。
风忽而止息,耳畔传来不知是谁的笑音。
一双手从空隙间搭在两人的肩上,将呆愣住的燐和雪男扯倒在不算宽厚但莫名安心的臂弯中。
让人动容的热度,有力的心跳声,以及久伴身侧的那一丝丝水生调的棉絮味,在一刹那震撼到不安的灵魂,冲击着被人纳入保护区域的少年人那毫无防备的心房。
“咚—咚—”
是阴霾被驱散的声音。
卫宫佐千代在同龄人中算是高挑的身材,轻而易举地让她将脸凑在两个男孩的颈侧,宛如没注意到少年们的表情出现断层,顾自搂住两人的脖子,像是在和敌人宣告猎物所有权一般,保护欲十足地把他们聚在身前。
她完全不在意气氛的紧张,恹恹的声音如一而终:“呐,你们都不来找我玩,是觉得那只虫子比我有趣吗?”
雪男大惊:“什么?在你看来那居然只是虫子吗?”
佐千代挑眉,松开他,空出的一只手解开衬衫领口:“不是臭虫是什么?毛都要长到脸上了,屁-股上的尾巴粗糙斑驳甩得毫无美感,头上那黑乎乎的,唔,是触角吗?真是有碍观瞻啊,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么丑陋的生物?”
奥村燐一脸帅哥问号:“你在说什么?抽象比喻吗?”
“没有哦,实事求是而已。”
她摇了摇头,缓慢支棱起身子,睁开沉睡的眼皮,血色弥漫在瞳孔里,那比黑更要浓烈的颜色开始涟漪翻涌,深不见底的幽光隐秘于瑰丽的红宝石之中,在镜面下如湍河般肆意流淌。
如同恶龙一般危险的少女松开她的财宝,逆光而行,停在青山面前,漫不经心的面具裂开一道隙缝,收敛的威压悉数释放,她的目光如刀,于虚空之中解剖开生物的外衣精准锁定眼前皮囊下的内核。
这是自亿万宇宙之外的凝视,是高不可攀的星辰在冥冥之中投注下人类所不堪承受的视线。
恐惧,混沌,不可名状,他看见了什么?
“青山”的大脑如同针扎般疼痛了一瞬,浑浑噩噩的思绪有那么片刻清明,但很快又被浪涌一样的恶意吞没。
那张魔人化的脸庞重新堆积起嘲弄,他上下扫视着和平日学校里低调的模样不太相同的卫宫佐千代,眼里的施-虐-欲加重。
“青山”淫-邪地舔着嘴角嬉笑道:“卫宫同学平时乖乖巧巧的样子我就很喜欢了,现在这样更火辣了,哈哈,来当我女朋友吧,今天可以放你一马哦。”
“不会吧,你也真敢说啊,”卫宫佐千代被如此冒犯却像是听了一则荒唐的故事般不怒反笑。她悠然地将手插进灰色摇粒绒开衫的口袋里,颈侧的领结早就不翼而飞,白色的校服衬衫松松垮垮敞开到胸口,露出一截黑色的卫衣和诱人的锁骨线条。
难怪“青山”一开始没有认出人,摆脱束缚后的卫宫与旁人眼里的好孩子形象大相径庭。
如果说平日里她是开放在庭院里娇嫩欲滴的蔷薇,自带一身脆弱的美丽,那么现在展现在眼前的就是一株遗世独立的沙漠玫瑰,更加富有攻击性的同时,那浑然天成的傲慢,不受掌控的尖刺无一不调动起他人征服的欲望。
“你是在害羞吗?别害怕,我很温柔的。”在一干哄笑之中,“青山”不忘调-戏她两句。
卫宫佐千代沐浴在一片的灼热目光里不为所动,兴致像是更加高昂一般,发出一声轻笑,她忽而问道:“你是多久没洗澡了?”
“嗯?”前者笑声瞬间梗咽住。
“听不懂我的话吗?我是说你的存在熏到我了,臭虫。”佐千代脸上的笑容愈发真挚迷人,然而瞪大的眼里满是戏谑,她紧咬着下唇也没有阻止自己上扬的嘴角,反倒是在她割裂的表情上增添了一分不易察觉的疯魔。
“自己是什么玩意没有点ac数吗?在物质界大放厥词前,先撒泡尿检查一下自己这副尊荣到底适不适合出门晃荡吧,丑东西,能活到现在不被打死,是全靠人类的博爱吧?”
“.....”
“......”
不知道为何,有一种全世界倐尔间安静下来的错觉。
周遭围观的目光在转到正用语言鞭笞人的女孩时,不约而同带上了惊惧的意味。
这个人居然真的把这么残忍的话大气不喘地说出来了!
毫无插手余地,只能在后排“督战”的燐和雪男听到幼驯染不加节制地语言输出后,面面相觑,心有灵犀地双双长叹一声,腹诽道:果然一不注意,卫宫佐千代又要开始了。
他们望着那张嬉笑怒骂全然一致的笑靥,默不作声地缩在角落狂咽口水。
熟悉卫宫佐千代的人都知道她有一个扭曲的习惯——心情越差劲,面上越是要笑得开心。
压抑自己的情感仿佛已经成了她融入骨子里的本能,不知何时起就喜欢笑里藏刀,以这种浑不在意的姿态去撩拨激怒敌人。
善刀者藏,喜怒不形于色,这才是表面热情的卫宫佐千代真正的本质。
“为什么不说话?是刺痛了你吗?难道说你急了?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这种长相全凭想象力的物种居然会有羞耻心,怎么办要给你买面镜子安慰你吗?”
“.....”
青山开始放弃话语权,安静酝酿自己的怒气。
雪男和燐纵观全局,对激化矛盾的真正始作俑者了然于心。
原本战争热度只有五分,现全凭幼驯染一己之力成功炒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程度,这如同移动堡垒般一秒拉稳仇恨的天赋,不愧是你啊魔王卫宫佐千代!
希望青山同学的自尊心没事,两位姓Okumura的少年反倒像天使一般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青山的自尊心有没有事是不知道,但他甩过来的巴掌却是带着雷霆万钧的力度!
奥村燐前一秒嘴里还在嘀咕着:卫宫哥算了算了,在看到青山的动作后迅速回过神来,瞳孔不由放大,惊呼脱口而出:“小心....呃.”
提醒似乎不再拥有必要,卫宫佐千代如同抓住一只缭乱视线的飞虫般,抬手间已经擒住恶魔的手腕。
在她手中,一个异性的腕骨仿佛比泡沫还脆弱,轻盈一握就在掌心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在青山的惨叫里,佐千代脸上的笑容更显得惊心动魄。
她扫了周围跃跃欲试却碍于她面前的人质而踟蹰的乌合之众,眨了眨眼,一个更加有挑战性的玩法立于心间。
卫宫佐千代压下嫌恶,拉近和“青山”的距离,沉着声说道:“给你个动手的机会,现在带着你的人我们换个地方玩,”她指着头顶的监控说道:“你也不想被拍到不是吗?”
——
星河悬天,月色沉甸甸地洒在一片荒芜的钢铁森林里。
在人烟稀少的公园空地上,十几个少年人混战成一团。
很奇怪的是,明明是十几人围攻两人的局面,局势却和设想截然相反。人多一方反倒因为缺少配合以及那与对方相比显得毫无章法的身手,被年龄稍小的少年少女按在地上摩擦。
两人一转攻势,反客为主,压得不良嗷嗷讨饶。
场面一度十分残忍。
奥村雪男抱着哥哥和青梅的包以及外套,像个没有感情的衣帽架,作为一个可怜又弱小的吃瓜群众,忍不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老天啊,这场猫耍耗子的游戏怎么还没结束!
“青山”又一次被卫宫佐千代撂倒,筋骨错位,痛觉不堪重负向大脑发出警告。
可恶,这两个是什么猩猩怪物吗?他又惧又怒,五味杂陈之中冒出一丝悔意,不过很快那一丝后悔又扭曲成羞耻....
最终,一种不做不休的杀意油然而生。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青山被情绪冲昏,思维因此开始迟钝,恍惚间一个声音跃上心头:
“想杀了他们吗?我可以帮你哦,只要你肯把身体交给我。”
——把身体交给你就能铲除我的耻辱吗?
“没错,只要睡一觉的时间,碍眼的家伙全部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是吗,这么简单啊,我答应了。
青山被这个声音蛊-惑,缓缓颌上眼睛.....
一颗心就此选择走向糜烂,人性被劣性遮盖,无可挽回的堕落在少年一念之间形成。
至此,恶魔完全苏醒。
“嗯?”在不详的气息激增的同时间,奥村雪男也察觉到青山身上的转变,他骤然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
而那里哪里还有人类的身影?
一个皮肤青紫、肌肉虬结、高大的人身羊头怪物取代了对方站在原地。
少年驱魔师的视觉只捕捉到一息的残影,恶魔闪身重回人群,扁方形的瞳仁里只有目标的首级!
奥村燐浑然不觉,专注对付着眼前的敌人,背后空门大开!
那只伸出的利爪仿佛已经够到少年的衣角,羊头魔人露出得逞的笑意,不屑的讥嘲翩然而至:“区区人类...唔!”
恶魔低吟被残酷的现实打断,于下一秒,祂的头颅不受控制转向一侧,庞大的身躯腾空,偏离既定轨道,在无人反应过来前被踹飞出去!
来人凛冽的踢脚伴随风刃划出尖锐的气音,急停的举动不给羊首人身的怪物喘息的机会,毫秒之间在滞空状态下,调动自身肌肉改变了行动方向,追着被击飞的恶魔而去!
甚至以快于先行者的速度,赶在恶魔落地前,至高而下一脚踩在那张诡异可怖的脸上,压着恶魔桀骜的脑袋以无与伦比的冲击力道在水泥地上撵出一个深坑,蛛网状的裂痕骤然间扩散开来。
一道渗人至极的笑声,在恶魔的呻-吟出口前先一步荡漾开,以胜者姿态居高临下的人有着不输于辉月的容貌,然而比脸更惹人的是她眼底璀璨的星光,她在面对一个复生的恶魔时,绽放出的气势隐约比虚无界的生物还要骇人阴冷一度。
在看清把祂脑袋当球踢,再一脚踩进地里的人到底是谁后,恶魔有那么一秒迟疑,一对小小的眼睛充满了大大的疑惑:我和你到底谁是反派?
卫宫佐千代可不管小恶魔的心态是否发生改变,神经质地挂着不变的笑脸,脚尖打着璇碾磨底下的肉块,在听到悦耳的骨头崩裂声后,才仁慈地俯下身,仿佛呢喃软语般轻声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大放厥词前先看看合不合适。不要以为获得了行动权,垃圾的本质就会有所改变。”
恶魔心中自持的防线陡然分崩离析,祂因愤怒一瞬间气势大涨,嘶吼一声就要抓住眼前这双纤细的脚腕。
然而身上之人也在同期预判到魔人的行动,以堪称诡异的步法脱离尖爪猎捕范围,连擦伤都没受到。
就在恶魔以非人的速度拉开距离,倒踩上树梢借力加速,妄图给予卫宫佐千代反击时,已是强弩之末的祂,视觉里再没有了人类的身影——
“!!!”
雪白的肘腕如毒蛇一般以耳鬓厮磨的距离绞住恶魔的咽喉,冰冷的身躯缝合一般贴近祂的脊柱,还等不及恶魔反手回打,身后就是一疼,躯体受力下坠,又被少女的膝盖骨高高顶起,飞跃至半空,随后刚刚受肉的躯体再次遭受到一套惨无人道的多角度连续重击。
无力反抗的恶魔在高空中就承受不住,呕出一团黑色物质,未等胸腔里的悲鸣滑出喉咙,下一刻祂便从天旋地转的状态下解脱,整个身躯被摔砸在地上,激起巨大的粉尘。
恶魔脑海里闪过逃跑的信号,但未有实施的机会,就被人用手钉在树根上。
羊首魔人身上开始弥散象征崩溃的黑气,挣扎着瞪着眼前面无表情的人,被迫昂首听她用无机质的声音说: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带青山出来?如果不是为了把你逼出来揍一顿,根本不用费这么大周章。”
祂不服气地扭动身躯,仍做困兽之争:“你个下贱的人类....嘶——!我都快死了能不能别打了!”
卫宫佐千代不爽地又给了他肚子来了一拳:“下一次投胎记得离我的人远一点,不然见一次打你一次。”
连呕出来的黑血都被人嫌弃地躲掉,恶魔忽然间多了一丝委屈,祂明明是一个出生还不到十分钟的宝宝,为什么要遭此大难?
恶魔在心中骂着人间不值得,嘴里还忿忿不平道:“你才是魔鬼吧,明明只是....等一下,你真的是人吗?”
听见恶魔的反问,佐千代敛下眼睑,俯身凑近祂耳侧,在恶魔意识残存之际,气音吐纳道:“你在说什么废话吗?当然——”
“——不是啊。”
曾经标榜自己虽然一拳一个小恶魔,但依旧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卫宫佐千代,在污浊的气息散尽前,说出了一个被风吹散的秘密。
“.....”
她平息了心跳,松动的指环被她重新戴好,不含感情地俯视眼前昏睡过去的青山,片刻之后缓缓回身,面对背侧将一切收进眼底的人,放肆地招了招手。
“帮大忙啦,七海。”
七海建人没有立刻回应,推着鼻梁上的墨镜,以毫无起伏的声调说道:“解释呢?”
听到几乎等同于她半个监护者的靠谱大人不偏不倚的问话,佐千代仰望星空,理不直气也壮:“这还需要解释吗?七海学生时期没和同学约过架?”
金发的混血男人指着迸溅一地的树木残骸和坑坑洼洼的地面,说道:“你管这叫学生打架?”
“是啊,雪男可以作证。”
边上唯一还保持意识清醒,眼观鼻鼻观心的奥村雪男,听到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抚着镜片露出尴尬无比的神情。
他在七海看过来的目光下羞愧地垂下头,虽然嘴里气若游丝但依旧很给佐千代脸面,闪烁其词道:“确实是约架....呃,只是打得声势有点浩大。”
佐千代煞有其事地点着头:“说来惭愧,我应该让燐动作轻一点的,你看破坏了多少花草树木。”
“呵,卫宫佐千代你再编,明明都是你打的。”
少女开始玩起头发,义正言辞道:“当时,他们十几个大男孩围上来气势汹汹,我被迫抵抗,一切都是合理的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我只看到你单方面重拳出击。”
“七海这就是你的先入为主了,我们其实赢得一点都不容易,你看燐这都累晕过去了。”
“是吗?我以为你知道奥村同学是我打晕的。”
卫宫佐千代怒目圆睁,一副不可置信,不敢苟同的模样:“天哪,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自己人。”
七海建人:哦,是吗,我差一点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