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凌越在她放帽子的地方坐下来,抓起帽子把玩了一阵。
夏春见他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便要取过帽子离开。
刚伸出手探向帽子边沿,就被他抓住了手。
“……”
她抽了几下,无果。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阵。
现下的吕凌越,没有像他父母刚刚在那般恭顺。
仰着的面容表情淡淡,像在走神,又像是在思索什么。
“二公子,你放手。”
一高一低,她站着他坐着。
搞得好像她犯了错一般。
吕凌越没听,拉着她的揉捏着。
“……”
夏春眉眼飞挑着,咧起了半边嘴角,感觉有些牙疼。
这小子不是说不可越礼,宫里是药效使然。那现在这是?
余药未尽,耍流氓?
半晌,吕凌越才抿唇说道:“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这里,是担心我日后控制不住么?还是怕我骚扰你?”
不是没有这个原因……久旱逢甘霖之人,也说不准。
她并没那么了解他。
“你先放开,我再跟你讲原因。”
夏春试着又抽了几下,显然吕凌越没理会她说的。
有些破罐子破摔的不管不顾,认定她依然生气,再多生点,也没关系了。
他嘴角勾了勾,有些无赖的意思:“你说完我再考虑放不放。”
夏春拗他不过,有些气绝,“我很相信二公子的人品,今天在宫里的事情……你那时急火攻心,确实控制不住,我便也不做计较。我的概念里,婚嫁只选择喜欢的人,不会因为这些,就把自己困在这个牢笼里。所以希望你也一样,婚娶不要只是为了对谁负责。”
吕凌越抓着她的手一僵,片刻后才冷下脸来,说道:“原来你竟是这般随意之人,你可以原谅任何一个不喜欢的人碰你?只是因为你的职业?所以你也认定,我是随意之人,对么?”
我话里的意思是这?
什么理解能力……
吕凌越多少有些受伤,她把他竟想成如此不堪的人,亏他自责到现在。
站起身,放开她的手,立于她身侧说道:“既然你执意要离开,我便不再拦你。去其他的医馆,你一个女子容易被人欺负。明日我会让小五送你去祥安医馆。”
话说完,他便离了前厅,独剩夏春在那里傻站着。
“……”好半天功夫,夏春才缓过神。
恨恨地跺了跺脚,他还生气了,该生气的应该是她吧。
好歹保存了28年的东西,被他三两下囫囵去,自己都还顾不上顾影自怜一番,他到气上了……
她在前厅叉着腰来回转了几圈,看着刚才他离去的门口处,气呼呼地拿起桌上的一壶茶,揭开盖子就喝了几口。
火气终于被压下去了些,这才顺着气,往自己的屋走去。
人果真是不能太好。
到屋里,她砰地将门摔震天响,在上房的吕凌越自然也是听到了。
捏着茶杯的手晃了晃,看向窗外。
片刻后收回神,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他又把她给惹毛了……
总是本末倒置。
第二日,她离开的时候,没见到吕凌越,真是小五来接的她。
本来是不打算带走阿茶,但小五说:“夏姐姐还是带上吧,有个伴儿。”
他们是觉着她一个人,到底有多孤单?
也罢,盛情难却,还是带着吧。
走的时候吕父吕母都来送她,并嘱咐她一定要常回吕府玩,夏春很是感动。
生活在现代,因为工作繁忙,她都没有多少时间回家陪父母,也没有和其他人有过特别亲密的关系。来这里倒是都让她体验了一番。
祥安医馆离吕府没有多远,不过就是隔了一条街。
只是古代女子未出阁,并不能随意乱逛,像她这般那更是少有。
小五将她送到医馆后,就和医馆掌柜的介绍了一番。夏春就住在了那个医馆的上房里,这里一般不住其他人。
“夏姐姐那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的话,让店里的伙计去吕府找我或者二哥。我有时间也会过来的。”
小五把他二哥嘱咐他的事,跟她说完,夏春点了点头道:“谢谢小公子。”
他撇撇嘴,扭捏了一阵,才说:“可别谢我,这是二哥让我转达的。也不知他有啥急事,自己不亲自跟夏姐姐说。”
说完耸耸肩,出了医馆。
夏春目送他离开,深吸了一口气。握着双手打量这个不算很大的医馆。
忽听身后有人问道:“夏姑娘擅长哪一块领域?”
中气十足的声音,她回头看向声音来源。
原来是掌柜的白术。
他是医馆的负责人,五十多岁。
听小五说他十几岁从医,现在已经是做了四十多年大夫。在洛城很有名,最擅长内科调理。
夏春说道:“我之前比较擅长外科治疗,和针灸。”
白术点点头,“这么年轻的姑娘,医学造诣如此,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他也听小五讲了她为二公子治病的事,不由地有些佩服。
“白先生过奖了,我只是从小耳濡目染。”
夏春也没法说她现代学的那些,倒是跟随父母学的这些,听起来更可信。
“嗯,既是吕公子安排过来的人,必也不会简单。那你日后也负责看诊吧。”
“谢白先生。”
……
毕竟是熟悉的行业,虽然中西医有些差别,但到底她有底子,适应地非常快。
来这里小月余,她终于又恢复了本职工作,还是有些兴奋。
也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节奏,虽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离开,但是有点喜欢这个民风淳朴,且没那么吵的地方。
她来这个医馆没几日,倒是让医馆来的病人增多了。
原先有很多女性,碍于性别差,很少进来。现在发现这里有了女医官,之前的顾忌就少了。
好在这个祥安医馆收费不多。
听白术讲,这个医馆本也是吕家为了能救那些,因医药贵看不起病的人,才开的。并不是为了盈利而来。
夏春想到吕母和二公子皆是信佛之人,能这么做,倒也不足为奇。
这日,医馆开门后,并没什么人。
夏春坐在药柜处磨药,听到门口有动静,抬起头望向声源。
手里的圆木杵停了片刻,才又开始捣起来,眼睛从那一处收回神。
吕凌越见她在那里磨药,看到自己来了也不说话。他吸了口气,才往那个方向去。
药柜前有一串珍珠帘子,从上面垂到离地几十米的地方。
他站在帘外,挡开珍珠帘子,忽明忽暗闪烁的珠子,反光在捣药的桌子上。
有点刺眼。
夏春心想。
磨了半晌,吕凌越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夏春觉着绷不住了,才头也不抬地问道:“二公子来这里做什么?可是哪里不舒服?”
闻声,吕凌越移步到她身旁,手搁在磨药的桌子上,半撑着,“我确实不舒服。”
夏春以为他是复诊前不适了,就停下杵药,关切地抬起头问道:“哪里?”
说着不自觉地往他腰间看去。
“……”
吕凌越见她的眼神,知她误会了,缓缓将手挡在腰间,道:“不是这里。”
夏春皱了皱鼻子,抬起眼道:“那是哪里?”
吕凌越咬了咬牙说道:“我失眠了,好几宿睡不着。”
“……”
这大概也是后遗症吧?精力太旺盛。
她点了点头,表示了然了。
又低下头继续杵药,随口接道:“还有什么其他症状没?”
吕凌越摇了摇头,“没了。”
夏春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说道:“二公子这病倒也不需吃药,这是精力太旺盛了,你啊,要么也学学小公子,寻一寻花,兴许好一点。”
吕凌越低头看着她的耳朵,声音多少带着些无奈,“我要真可以,也不会来这里。”
“……”
怎么着,还想霸王一次?
夏春将圆木杵重重扎在药间,咬着唇表情不善地重新抬起头说道:“那行,我替二公子开些助眠的药吧。”
吕凌越没说话,见她转过身,在贴满各种名称的药柜前点着,寻那几味药。
在她找药的功夫,他跟在身后问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那日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夏春拉开一个小盒子,上面贴着柏子仁三个字。
从里面抓了点药放到小秤盘里,称好后倒在桌上的方纸里。
间隙回了一句:“二公子那日说的没错,我又何须生气。”
“……”
转过身又去开贴着龙骨的小盒子。
被后面突然伸过来的手按住了,将她困在柜子前。
夏春侧过头看着他的下巴,道:“二公子这是作甚?”
吕凌越说道:“我的病这治不了。”
她将手放下来,抓在秤杆子上,眼都不抬,“失眠这些药很管用的。”
“你明知我是因何睡不着,又为何用这些来搪塞我。”
吕凌越真是惨,这么些年没过什么女人动过念头。头一遭有了念头,却碰到个刺儿头。
大概是佛祖让他还这些年,欠了那多女人的怨念。
夏春手一紧,顿时秤盘打在了柜子上,发出砰的一声。
她叹口气,想转身,显然对方不让。
半晌才说道:“有些心病你得自己去治愈,我是个大夫,治不了那些。”
“你可以。”
吕凌越就只是看着她,但夏春并未抬头。
“二公子,你先起开,这里是医馆,随时会有病人来的。”
夏春可不想在这里,跟他传出点什么新闻。
吕凌越退后一步,放开她,靠在药桌上说道:“我也是你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