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菜单送上来的时候，郁梨想起了今天中午的那顿餐。

送餐的人不知道是酒店送餐员或者陆深晏的下属，在她接收后便离开了。

而从那外盛放餐食的餐具，郁梨能够判断这是属于附近一家五星级酒店。

她其实已经有些忘了这顿午餐的滋味，作为一个没有太多口腹之欲的人，或者说非常好打发的人，吃什么的区别并不大。

能够让她记住这顿饭唯一的原因，可能只在于和陆深晏有些关系。

*

思维只游离了短短一瞬，郁梨很快便和杨廷协商着将晚餐品种选择完毕。

粤菜经典的蜜汁叉烧、盐焗鸡，上汤焗龙虾，小食里的薄皮虾饺、肠粉、豉汁凤爪，这里的菜品分量不大，所以他们点了不少的种类。

在等菜品上齐的过程里，杨廷问她今天都有过哪些日程安排，顺便还提及自己下午去打了场网球。

“在家睡觉。”郁梨如实告知。

周末不加班，又没有朋友特意邀约的状况下，郁梨可以两天都待在床上度过。

有朋友便调侃，她的日常行程实在对不起她这张脸。

其实她就只是单纯的懒得折腾罢了。

杨廷一笑：“看样子你平时工作也确实很忙，有没有考虑过……要转行的打算？”

郁梨摇头。

她抿了口茶：“我还是比较喜欢做自己得心应手的工作。”

对她而言没有太大挑战性，能够不费心力的完成。

她这种状态放在一些人的眼里，大概就等同于没有上进心，得过且过，但她内心，也并没有那么满意自己的状况。

只是之前缺乏做出改变的动力。

她也还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找到动力来源。

在她回答后，杨廷便也不多说什么，想来只是随口一提。

用餐过程里，杨廷偶尔聊起自己的工作状况，以他在国外留学和投行的丰富见闻勾起郁梨的兴致。

她很礼貌地回应他的话题，也给出了相对反应。

所以这顿饭吃的还算平和愉快，到结束时杨廷还说：“我也知道有一家粤菜餐厅很不错，下回带你去尝一尝。”

也许这家餐厅的水准在他看来一般，但他也不会有丝毫让郁梨感到尴尬的行为。

郁梨便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你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相亲对象，无论谁问起我对你的印象，我都可以很果断告诉他们这个答案。”

杨廷倒茶的动作有片刻停滞。

他同样是个聪明人，不难听出郁梨话里有话。

“但我想做的可不只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相亲对象。”杨廷好似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已做出权衡，试图迈出重要一步。

颇有种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果敢。

可惜，郁梨若脖子上有套，那也已经套上了烙印着另一个人标签的绳索。

所以她很坦诚地说：“如果是做朋友，你也很不错，但朋友之外，很抱歉。”

“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他眉头皱紧。

郁梨摇摇头：“你很好。”

成年男女之间的拒绝到这里也已经非常明朗，不需要有再多的纠葛。

但杨廷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他还试图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可郁梨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因为她的手机响了。

陆深晏的电话。

*

郁梨还没来得及为他的号码做备注，但对这一串数字记得尤为清楚。

她倒也没有特别避开杨廷，之所以不提及，也是因为她并不清楚自己现在和陆深晏是怎样的关系，所以没有任何理由去告知。

向杨廷做了抱歉手势，郁梨已经接通了陆深晏的电话：“喂？”

“在哪儿？”

一如既往的成熟低哑声线，陆深晏好像惯常用这句话作为他下一步开启前的铺垫。

“在外用餐。”

郁梨回答的比较含糊。

没料到陆深晏竟然直接点破：“和杨廷。”

“您怎么知道……”

“我的助理看见了他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有只手，是你的。”

陆深晏还挺有耐心的，一点点解释。

但让郁梨意外的不只是陆深晏会去关注杨廷的朋友圈内容，以及杨廷是什么时候拍照发的朋友圈。

还有陆深晏能够认出来照片里有属于她的手。

在短暂的沉默里，他又一次洞穿她的心似的。

“你的指尖上还有一点点牙印。”

非常浅，浅到几乎难以察觉。

但是他能够看出来。

因为那是他昨晚咬出来的。

陆深晏说这句话时，那语调里分明是有些许揶揄的恶劣。

郁梨丝毫没有料到他会在这种时候开她的玩笑，而且那样一本正经的暧昧。

所以她的耳根子也不受控地泛起了绯色，沾在她的瓷白肌肤上，像打翻的红墨，那样惊心动魄。

对面杨廷的目光越来越不甘。

但郁梨沉心在陆深晏这里，并没有注意到。

没有得到郁梨的回应，陆深晏也不恼，转而问：“什么时候回来？”

郁梨心脏猛地跳动一下。

她几乎难以置信地问：“您现在是在……”

“嗯，在你家门口。”

都已经足足等了半小时也不见她的人，他甚至无聊到听见郁梨家里昨天那只胆小猫咪，活蹦乱跳的动静。

和昨晚见到他时候的瑟缩模样截然相反。

果然宠物都是随主人的吗？

陆深晏颇有兴致地想，郁梨的胆儿可能也就比那猫咪大一点点，在他怀里颤抖羞赧的时候，真像只猫儿。

让他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她在认领了地盘混熟之后，胆子越来越大，足够从青涩变为另一种诱惑模样的时候。

*

“那我马上就……您稍等一下。”

郁梨被陆深晏竟然会在自己家门口等着自己这个信息冲击的有点方寸大乱，所以直接把陆深晏的电话给挂了。

罕见被挂电话的陆深晏就又想，郁梨现在胆子就挺大的了。

郁梨刚把手机放下，就听见杨廷问：“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郁梨答的果断肯定，就像要和自己做一次确认。

“那你为什么不考虑下我？我想我应该很适合你。”

“感情不是适合与不适合，况且我们想要的可能不太一样，但是认识你非常开心。”郁梨礼貌点点头，“我有事，先走了，我会让父母转告介绍人，是我的问题。”

她起身离开，那道翩跹身影走的决绝。

*

郁梨刚出餐厅就在手机软件上打好了车，一路奔驰，归心似箭。

她在四十分钟后到达，等电梯上楼的时候一直在想，都这么久了，陆深晏还会在这里等她吗？

他会来，又是因为突发奇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郁梨出了电梯，只一个转角的距离，都开始心慌。

直到她看见斜斜依靠在她家门口的高挑男人，才心安了。

楼道里的灯略暗，在陆深晏脸上勾出阴影。

他虚阂着眼，从额间到眉眼，一路流畅走势简直如幅工笔画，细致冷淡。

那一丝不苟的领带和衬衫都已经解开，面料挺括的西装也不再板正，反倒多了点褶皱。

却恰好因此，让他的轮廓变得散漫慵懒。

郁梨像是怕吵到他一样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但他已然听到动静，缓缓抬起眼皮。

陆深晏的薄唇边噙起一股笑意：“郁小姐行程繁忙，可真是让我好等。”

“抱歉，我不知道你这个时候会过来……”

郁梨赶紧走过去用密码打开了门锁：“先进来吧。”

陆深晏跟在她身后，走进了屋内，还不忘贴心地关上房门。

一月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藏在了沙发角落里。

陆深晏只来得及就看到一道灰白身影。

他又笑了笑：“你养的猫胆子可真小。”

郁梨有些不好意思：“一月是流浪猫，被我捡回来之后除了去宠物医院打针就再也没有见过生人，所以……”

她和朋友聚会也一般都选在外面，所以很少有人踏足这个属于她的空间。

陆深晏但笑不语，他墨黑的目光让郁梨不免紧张：“你怎么会看到今天杨廷发的……”

“来了之后发现你不在，转念一想，以你们的关系，说不定在一起吃饭。”

陆深晏语气平淡，显然没那么在意此时郁梨和杨廷是什么关系。

毕竟他能够很清晰分辨，杨廷并未得手。

但郁梨不知道他的想法，所以解释道：“我和他只是相亲认识。”

至少她想澄清自己并非同时维持亲密两段关系的人。

陆深晏那种蛮不在乎的态度，她有些受到伤害。

“嗯。”

陆深晏已经能够娴熟自然坐在了沙发上，彻底把这里划进他的管辖范围内。

“你不去给我倒杯水吗？等了你一个多小时还真有些口渴了。”

他这么一说，郁梨也就顾不得其他情绪，连忙招待起这位“客人”。

而郁梨因为拿玻璃杯给他，靠近时嗅到了很轻的酒味，混合着他自身的木香，无声诱着人沉沦。

“你喝酒了吗？”她小声问。

陆深晏接过水，两人指尖没再触碰：“喝了些，不过更多的被助理代劳了。”

他几乎整天都在开会，和南澳的客户开完又和欧洲合作伙伴开，美股还有五分钟开盘，他今天的工作显然没有完成。

但他看见郁梨那双清冽干净的眼睛之后，就只有一个念头。

去他的加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