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腊八就是年。

特别是农村。

从腊八往后，在外面上学、工作的年轻人，都开始往回走，何止也在想着，是不是要去城里的宾馆住一段时间。

刘叔却说不需要：“你就安心住吧，我家崽今年不回来，今年也就是二小子陪着我们一起过年。”

何止还是不好意思，本来是想掏完钱就马上走。但是住这些日子，也不见刘叔说。他提了两嘴，都被岔开话题，看起来也是最近一段时间不想聊。

刘叔不说话，何止就留下来在村子里面帮忙。

街道上开始栓绳挂彩纸，偶尔能听到村里面某些地方开始放炮，勤快的人家早早的开始大扫除。

刘叔是村子里面的干部，要挨家挨户的说放炮的注意事项，还是有些麻烦，何止就接过一些。

“你家这条街，你基本上都认识，你去帮忙说一下，特别是小孩儿，别有事儿没事儿往厕所、井盖下面丢炮仗，前年你建民叔家的孩子，就是往茅房丢炮仗，在医院里面过的年，那阵仗……啧。”说完，还忍不住笑出声。

何止揉揉鼻子，自然也是感觉到其中的粪慨。

“行。”

何止手里面拿着宣传单。

宣传单自然不是给老人看的，家里面有小孩的，这些是要给那群孩子看的。

这条街上的人不算是多，十几户的人家，按着何止家的辈分，每家每户他都能叫上叔叔婶婶大爷伯伯。

刚开始发的时候还好，但是没多长时间，何止的身边就围了一群人。

“上次咱们没说完就跑了。”

“说给你介绍对象呢，你二姑在隔壁村的亲家女儿长得水灵。”

“你们这群人，我看佳欣不就还挺好的？”

这话一出，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几个人的眼神在何止的身上扫了两圈。

“佳欣确实是好。”

“对。”

“人家姑娘，家里面的父母亲都去世了，说白了，是好拿捏。”

“但是人家姑娘长得也端正啊。”

“唉吆喂，平时我看这个手腕都不带露的。”

这话说完，还不忘有些嫌弃的看看何止手指上的纹身。

这个纹身是何止选了很长时间的，图案很简单，就是个一串英文，意思是最更好的人。

他皱起眉头，收起手来，笑着把传单发给其他人，也没有在寒暄，就去下一家了。

何止说句不好听的话，李家村是他从小待过的地方。这里面是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这些人都是什么人，他也知根知底。

他一个人走出去不容易，当年选秀结束之后，又是唱片公司不好，后来又参加说唱节目，他走的很不简单，甚至有些辛苦。

一个地方出一个凤就难，哪里还能再出一个凰？

他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有人喊佳欣的声音，他脚步一顿，没回头。

沈佳欣过来，是给隔壁家李婶送萝卜的。

村子里面这个时候，地里的萝卜都拔了。沈佳欣家里面的地不多，但是她只有一个人，忙起来肯定慢。旁边的婶婶叔叔都有过来帮忙，所以家里面的东西收拾好之后，沈佳欣就把之前种的萝卜，挑出来一些，送给周围的叔叔婶子一些。

“啧，你这孩子，我家的萝卜还吃不清，你倒好，还挑过来？”

沈佳欣表情不多，身上这件围裙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头发也是随意一束。

饶是如此，还是藏不住这张漂亮的脸蛋。一双眼是真的水灵，鼻子圆润、脸颊也是肉嘟嘟，嘴巴粉嫩，颇有出水芙蓉的味道。

只是，手上装化肥的袋子撑得满当。

光是这一袋子，怎么说也有几十斤的样子。但是这姑娘就这么单手提着，看起来很轻松。

她微微一笑：“我自己一个人吃，估计也要烂在窖里，不如送给婶子们来吃。”

“萝卜干做了没？”

“做了。”

“咸菜呢？”

“也弄了。”

“那你等等，我家前段时间的红薯干，你说你喜欢。”

“对对，我家那边还有剩下一些干菜，今年白菜你是不是种的少？”

沈佳欣急忙摆手，手里面的大袋子放下，就要转身离开，走之前还不忘说自己绝对不会开门的。

等到沈佳欣走了，几个婶子低头看看萝卜，都有些惊讶。

“这少说也几十斤了吧？我看佳欣一个手提过来的。”

“你不知道吧？今年我儿子没空回家，收麦子的时候，都是佳欣帮忙背到院子里。”

“这丫头，在外面也不知道做的是什么？力气咋这么大呀？”

“欸，估计不是什么好工作吧？”

被几个婶子念叨的沈佳欣，现在回到家里面，特意的关上家里面的大木门，还顺便的带上门栓。

听到声音的狗蛋，抬起头来，看到是沈佳欣伸个懒腰，喵呜了一声，慢悠悠的朝着沈佳欣走过来。

沈佳欣蹲下身子，伸手摸摸狗蛋毛茸茸的脑袋，又摸摸它垂下来的肚子。

“过冬看起来是够了。”

沈佳欣现在住的是一户青砖房。坐北朝南，院子不小。屋子里面分了中间的堂屋，左边是睡觉的暗间，右边是厨房。

进了中间的堂屋，屋子里面的摆放倒是也简单。中间放着年代已久的条几，前面是一个八仙桌，两边放着两个圈椅，看起来古香古色。

屋子的温度不低，沈佳欣把身上脏的围裙摘下来，找到脸盆，从暖壶里面倒水，把脸洗了洗。

擦干净手，收拾好屋子之后，沈佳欣就去到旁边的厨房。

老式的房屋取暖，都是靠着厨房的大灶。

正屋的墙都是中空，和厨房的大灶连接。

厨房烧火，会把整个屋子都烧热。

和火炕其实是一个道理。

打开厨房的大铁锅，浓香瞬间就飘满整个小院。

里面放着煮了不知多长时间的猪肉，沈佳欣选出两块大肉扎了两下，筷子戳破弹力十足的猪皮，抽回的时候，也跟着晃动两下。

插下去还是有些费力，想要煮好这些东西，怕是还需要一段时间。

盖上锅盖之后，沈佳欣挽起袖子，准备收拾中午要吃的饭，面片汤。

面是早就活好的，现在醒了一会儿，揉起来需要一把力气，但是沈佳欣别的没有力气倒是一大把。

面要揉的表面光滑，醒好的面是有劲儿的。用擀面杖擀好，这才开了炉子，把锅放上去炝锅放水。

下午开始收拾家里面，中午吃的肯定要饱。

水开锅，三指宽的面片，被扯成两指宽，下锅之后，正好有人敲门。

擦擦手，沈佳欣走到门口把门栓推倒一边，打开门就正好看到两个婶子站在门口。

“佳欣，正在做饭呢？”

两个婶子，谁都没有空手来。一个人手上拿着自己家刚刚炒好的花生，另外一个人手上拿着一盆的毛豆。

“嗯，你们吃饭了吗？”

“吃了过来的。”两个婶子进来之后，笑眯眯的开口：“我看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也收拾的挺好的。”

村子里面的院子都大，种上两棵树之后，院子里面还有一片地方被翻了好次，看起来是准备种东西。

“这里种的什么？”

“还没准备种呢。”沈佳欣说：“天儿太冷了。”

“我那边还剩下一点小白菜的种儿，回头你给你种吧。”

三个人一起去了正屋，坐下来之后沈佳欣总也想着自己的锅。

但是两个婶子却没有想要走的意思，笑道：“屋子里面倒是收拾也干净。”

“这种的老屋，平时不多打理，尘土可多了。”

“我家现在都装上瓷砖的地板了。”婶子笑着出声：“佳欣怎么想着呢？”

“我，我再说吧。”沈佳欣低头看着自己满是面的手，心里面大概知道对方过来是要做什么。

“你一个人，倒是也挺难的。”婶子说道：“你还记得你隔壁何家叔叔的那个儿子吗？”

沈佳欣皱着眉头，慢慢的摇头，“不记得了。”

“今年也从外面回来了，我看孩子长得挺高的。”

“就是稍微有点瘦。”另一个婶子搭腔：“不过，长得倒是秀气。”

沈佳欣轻笑着点头，还是没搭腔。

婶子看着沈佳欣这样，以为是害羞：“你看你家也就你一个人，平时自己一个人倒是还好，但是生个病，自己一个在家都没人知道，那不是太可怜了？”

“我们给你介绍着，你们互相见个面？”

“你看，你何叔叔也是早年工地上出了事故。他现在也是一个人一个家，你们俩人如果真的能成了，倒是也挺不错的。”

沈佳欣听了这话，才抬头，“他多大啊？”

“二十五，和你一般大。”

沈佳欣手指搓弄着自己的围裙。

“我看那小子也会赚钱，这次回来，好像是为了给咱们村子里面捐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光凭这点，人应该不错。至少，是没忘本的人。”

两个婶子唠唠叨叨的，沈佳欣听着半天，对方已经把时间定下来。

送走两个婶子之后，沈佳欣才想起来自己那锅面，再去看的时候，果然已经糊锅了。

一锅的好面，现在都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