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奇自然是笑着没吭声,以行动表示他已经忘了今天朱老板除了工程以外还说了啥,心里却是琢磨开了。
已经在朱老板手底干了这么一个多快两个月的活儿了,对于朱老板,萧奇当?然是从其他人的渠道零零碎碎的打听过他本人的情况。
朱老板是农村人出身,前三十年都是在老家种地勉强糊口,家里有三个孩子,不过全都是儿子,当?初他老婆躲山旮旯里去生三胎就是为了想要生个闺女出来,结果盼什么没什么。
后来年纪大了,再加上计划生育那里罚款差点把家里门板子都给拆光了,所以两口子也?歇了要闺女的心,带着三个泥蛋子似的男娃过日子。
提起发家,萧奇是侧面打探过好几回,最后从一个给朱老板开压路机的中年男人那里知道个比较准确的说法。
朱老板靠的是婆娘那边大舅子跟岳父拿的第一笔钱出来包工程,那会儿朱老板自己可不像萧奇这样,对工地上无论是技术还是管理都心里门儿清。
技术上要靠请来的施工员,管人这方面一些?大工自持朱老板不懂,故意拖时间甚至上班喝酒误事。
朱老板那时候还没现在这么自信,毕竟兜里有钱男人腰杆子才直得起来,不是谁都能像萧奇这样兜比脸赶紧都敢充大佬。
不够自信,气势上就率先输了一头,朱老板管不住人,最后靠的还是他那插着水桶腰能吼亮一条街的婆娘才成功镇住手底下的工人。
好在朱老板性子也?还行,就算是刚发家飘起来的时候在外面耍了年轻小姐,可也从来是给钱提裤子的那种,没搞个真爱小蜜。
后来儿子一个个长大了,朱老板也就收了心,守着老婆孩子过日子,每天忙着接接工程,回家帮老婆管管孩子的学习生活。
关于收心这一点,萧奇顺便吐个糟,私以为要么是朱老板那个啥不行了,要么就是他三个儿子长大了要给妈撑腰,在家联手搞了他。
男人在女人那上头犯了糊涂,哪是一句“收心”就能真改回来的。
想了这么多,总结起来重点是朱老板自己没闺女,就几个十几二十岁的儿子,那刚才朱老板嘴里说的介绍姑娘给他,那个姑娘是谁?
能让朱老板动嘴的,肯定关系上就跟他比较亲近。
萧奇一说自己家里那些破事朱老板就露出迟疑,说明朱老板对那个姑娘很疼爱,至少是长辈疼爱晚辈的那种。
萧奇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朱老板很疼爱的弟弟家有个傻闺女,二十五六了还痴呆流口水。
萧奇心里皱眉,没再继续多想,准备后面再想办法去打听一下。
要说萧奇为什么要抓着这一点不放,非要弄个明白?那是因为萧奇需要知道朱老板对他的看法定位到底是到了哪个程度。
虽然萧奇对那啥姑娘不感兴趣,可也不得不说,从那姑娘的身份甚至价值上就可以更确切的看出朱老板对他是个什么想法。
萧奇喜欢把自己熟悉的人都摸透,还是那种暗戳戳不露声色的摸透,就像当初绝对不会主动从宁倩那里询问宁倩家的情况以及在学校的状态。
但是他却能在不动声色间弄清楚宁倩家里的情况,以及她父母对她的感情是个什么程度。
虽然关于宁倩这一点萧奇也?参考了剧本上的剧情,可因为萧奇一开始就直接把?这个世界当?做真实世界,所以对于剧本上的描述萧奇也?是持怀疑态度,绝对是要自己亲自考证之后才会真的相信。
这种?习惯已经完全融入萧奇的本性里,连他自己都没发觉,毕竟就萧奇这个人,还真不是那闲得无聊就要来一段自我认知自我解剖的那种人。
在别人的角度来看这种?喜好还真是叫人背后发凉,可对于萧奇来说,这样更确切完整的掌握周围的人或物的信息,让他对这个世界这个环境更有安全感。
朱老板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摸得透透的,还觉得萧奇果然是个实诚的,他这边一说他那里就懂事的给出了表示,半点没有追问。
下午的时候张富青那边打了电话,说是让萧奇过去帮忙测个楼梯,萧奇仪器没带,直接过去用的张富贵他们准备好的,是当初张富青学习的时候买的那套。
萧奇如今可不是当初在他们工地上干活的工人,好歹也?是跟张富贵一个级别的工头了,虽然手下也?就几个人,比不得张富贵这里的三四十号。
可萧奇过得却比张富贵好多了,钱好拿,工人也?管得好好的,不用萧奇本人监工都能埋头使足了力气的干。
张富贵也过来萧奇这边看过,当?时就对萧奇佩服得不行,直拉着萧奇的手喊兄弟,跟萧奇取了经。
萧奇这人多精啊,自然是说些?口头上的话,还把?张富贵给糊弄得真以为萧奇这么厚道,还请萧奇吃了回大排档。
“萧兄弟,我这日子愁啊,你?看我这脑门儿是不是都秃噜好多了?晚上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
萧奇没几下就把单元楼下面的台阶给测出了数据交给了张富青,张富贵就拉了拉裤管子往那里一蹲,从衣兜里掏出烟盒拨开盖子,先给萧奇递了一支。
萧奇工地那边暂时也不忙,心里还算着要从张富贵这工地上搞点人手,顺势就跟着张富贵蹲下接了烟。
张富贵自己也?叼了一支在嘴上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把?烟盒塞回去又摸出打火机,一手挡风一手咔嚓滑燃火苗,萧奇眯着眼叼着烟凑过去对着火苗吸了一口把烟给点燃了。
张富贵自己伸着脖子也?点了烟,灭了火把打火机塞回上衣兜里。
估计是蹲着不舒服,张富贵干脆直接往地上坐,先深深的吸了口烟,一支烟就被一口吸了三分之一。
“萧老弟,不瞒你?说,从这个月月初开始上头的大老板就一分钱也没给了,工程用料也?拖拖拉拉三催五请的,咱们这种?包劳务的能有啥办法?除了停工啥也吓不住人家。”
“可停了工大老板没着急,我们这里就要火烧屁股了,工人没活要闹事,没钱花也要闹,哥哥我如今是上不得下不得,就搁蒸锅那中间的屉子上蒸着!”
萧奇张唇让烟从唇畔漏出来,摇头露出感同身受的无奈表情,“这种?事儿就跟打仗一样,谁先稳不住谁就输了。”
张富贵拍大腿点头,“可不就是嘛!”
不停工,大老板那里就继续拖欠工钱,这都七月下旬了,距离九月娃娃们开学还能有多久?
每年不仅手底下的工人在一年两个开学季以及开春播种下肥的那三个时间段着急烦恼,张富贵这样的包工头也?在那三个时候烦恼,毕竟工人没钱,肯定是要逼着他这里拿的。
而他没钱垫付咋办?
只能找大老板拿啊。
停工逼大老板拿钱?他这手底下四十多号人四十多张嘴,他垫着钱先开这生活费且不说,工人知道吃的都是要从他们工钱里扣,闲久了没活干只出不进那肯定是要着急的。
萧奇又陪着张富贵抽了两口烟,侧头张嘴想说什么,可最后又皱着眉头嘶了一声,止了话头。
这明显有话想说却又有所顾忌的表情,张富贵只要不眼瞎都不可能看不见?。
这二十来天张富贵是真给逼急了没法子了,这会儿看萧奇露出这个表情,跟那抓住救命稻草的落水之人也差不离了,赶忙掰着萧奇胳膊追问,“萧老弟,你?这是想到啥了?尽管跟哥哥说,我现在都这样了,还能怕听啥话?”
萧奇只摇头不说话,张富贵又催了几回,萧奇这才掐着烟屁股长叹一口气,“张大哥,我之所以不敢说是怕你?误会,以为我是趁机夺你?工人。”
张富贵搓着下巴想了想,一咬牙一竖眉,“萧老弟你?的人品哥哥我还是信得过的,再说了就算是真的我现在也是豁出去了!”
这话说得萧奇心底暗暗撇嘴,这家伙看着圆润,其实还是滑不留手的,但凡要点脸的人听了这话也?不好干啥了。
可萧奇啥都好,就是脸皮够厚这一个缺点两辈子都是改不了的,所以萧奇半点没犹豫梗着脖子哎嗨一声,“大哥你这话说得我心里舒坦,冲着大哥你这句信任,那我就把话说出来了,还望大哥不要多想。”
有一句回一句,你?软话抵我我话里带话戳你,谁特么也?不占谁便宜,萧奇就是这么追求公平的人。
张富贵眼角抽了抽,做豪爽状干脆的点头,这特么话赶话说到这里来了,这是逼着好汉上梁山啊。
“我这段时间刚接了个活儿,本来我是想着就靠我手底下那几个人慢慢做,做个一两个月也?不碍事,一来甲方没规定交工期限,二来我这也?不确定还能再接到别的活儿,手底下的工人要是没活干,可不得就这么散了么?”
这话刚好戳到张富贵没说出来的那点忧虑了,张富贵在地上把?烟屁股给按灭,抬手摸了摸胸口,看着像是准备再摸支烟,可其实张富贵是像揉胸口,这话戳他心窝子里了。
萧奇假装没看见?,食指拇指捏着烟头,中指熟练的一弹,就把烟头给弹了出去,嘴上继续戳人心窝窝,“我想着就把活儿捏在手里,让工人慢慢干,要是这期间我再接到其他的活儿,那到时候从这里面派几个人过去,再在外面找点小工,活儿也就干出来了。”
“现在外面找小工还是挺容易的,那西大桥边上天天坐一堆,只要给现钱,想要多少有多少,还能跟挑猪崽儿一样挑拣挑拣。”
戳完了,萧奇见?戳得也?差不多了,终于一杆直入,点明自己的想法,“大哥你现在停工是肯定要停的,要是你真咬牙把?活儿给干了,大老板一看,哟,不给钱这群人照样在给他赚钱,拍拍屁股使劲拖到交完工,你?这里更是拿他没辙。”
这就是房建这行当?持续了十几二十年的老大难。
张富贵也不由自主跟着点头,这种?后果他肯定是想过的,毕竟这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了。
很多包工头交了工,当?初修的房子都住进人了,可那笔劳务费却根本没要到,更有甚者到后面包工头都找不到那双包老板要工钱了。
张富贵不想自己也?步了那些倒霉蛋的后尘,自然只能趁现在能用工程拿捏住大老板的时候咬牙停工,逼迫大老板不得不想法子结算一笔劳务费。
“既然大哥你现在遇见?这么个难事,我想了想,要不然到时候你?这边就拨几个人过来我那边干吧,我也?不强行留人,等大哥这边啥时候重新开工,工人们想回来随时能回来。”
萧奇一副我完全不在乎有没有那些工人的态度,看得张富贵充满了无力感。
想想也是,人家本来就是打算留给自己工人慢慢干的,现在为了他愿意分点活让他的工人过去干着,也?算是一种?冒险了。
万一活干完了萧奇还没接到下一个活,那萧奇自己的那几个工人说不定也?要因为长期没活干而收拾包袱找别的工头去了。
张富贵自然不知道萧奇自信短期内还能接到别的活儿,毕竟谁也?不是萧奇这种?奇葩,刚入行就能如鱼得水的混得摇头摆尾游得欢快。
作者有话要说:萧奇:哥啥都好,就是脸皮厚这一个缺点,哎,人无完人嘛,有个缺点也显得更真实么【忧伤的弹烟灰
张富贵:好特么不要脸的王八蛋!
PS:晚了几分钟,中午歇了一会儿,闹钟响了捂被窝里不想动。
今天这边吹好大的风,呜呜的感觉房顶都要被吹没了,我捂被窝里面居然都感觉怕怕的,一会儿却还要出门,我真勇敢【就是这么不要脸的自夸
看看数据,欠的更是越来越多了,而我还不慌不忙的,真淡定,真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