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过去,从来没有一次去过游乐园这种地方。作为学生的时候不曾有过,嫁人以后就更不可能去过。
生下悟以后,我的身体变得比过往更加孱弱,连普通的行动都很难做到,“去游乐园”成为了更加遥不可及的想法。
我曾与智守、我的孩子许下约定,冬天一过,身体好起来的时候就去龟户天神社看紫藤花。婆婆先前去过那里一趟,回来的时候带了好多她穿着鲜艳的衣服站在花束下面的照片。相片里的紫藤花拥挤地开放在一起,丛丛攘攘,像是在争相开放。
“有空的话,我们就去那里看紫藤花吧。”四到五月的时候,是紫藤花的花季。智守他那个时候还在生病,所以我想,明年去看也应该不迟。可我没有想到,他甚至都没有熬过那一年的夏天。过了秋天,我也预感到了那种相似的“无能为力感”。
我偏过头,用苍蝇般的细弱声音问:“那那是多少钱呢?”因为有的时候,原价就很高,打了折之后依旧是如今的我无法承担的那种地步。自从被星云小学辞退之后,我便只能窝在家里。后来几天,我就在网上帮小学生改题目。说起那些题目,有时候他们甚至还会上传一些奇奇怪怪的照片。比如说他们的鼻子,或是一张憨憨的笑脸。
批改错误会被扣钱,连续好几个小时进行批改勉勉强强能够拿到两百五十元。就在这种勉强的紧张的生活之中,我稍微攒到了一点钱。有一个自称为表舅的亲戚前两天打电话过来,对于我们的遭遇他表示非常的悲伤,然后我便在家门口的信箱里找到了一个署名“松岐五味”的信封,里面则是一叠钞票。
是表舅帮助了我们。
这份恩情,我恐怕无法忘记。
可就在昨天,我重新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对方却是说了两句敷衍至极的话后就挂断了电话。也许他很忙碌吧。
“购买星光通票的话,再加上优惠……成人是八百,学生的话是四百。”
“这么便宜的吗?”我还没了解过游乐园的价格,一听到这个数,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东京的迪士尼似乎光门票就要八千二百元,八千和八百,这差的也太多了吧……
“长井的规模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好评却很多。”
裕梦说话的时候语气总是很令人信服,我之前的一点疑虑也在她那副开朗的表情下消失不见了。
“等和那由多怎么想的呢?”毕竟不是我要去,就算是去了也只是当个陪衬,所以最重要的还是他们两个的意见。这个年纪的话,爱玩并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特点,不爱玩的孩子才稍微有点奇怪吧。
……到也不能这么说,有些孩子天生就很安静。
“我要去!”抱着“电锯人”的那由多伸出一只手,然后比了一个之前见过的“V”。看来,这个V很可能除了“OK”的意思外,还有“好耶”的意思。
“妈妈去吗?”等那双特殊的眼睛又像平时那样灰蒙蒙的,没什么神气。
“嗯……”
“一起去嘛,一直闷在家里也没有什么意思。而且,这次的优惠真的很大,下次说不准就会变得很贵了。”裕梦在旁边说,声音很明亮,简直像是拥有了自己的颜色一般。
等好像是态度软化了,于是低声说了句“好”。
“嗯,那我跟着一起去吧。长井游乐园离这里远吗?”
“有直达的公交车。”裕梦语气活跃地说,“两点二十刚好有车,在那里先买冰激凌或者奶茶等着的话,三点很快就会到了。”
星光通票是周六、周日以及日本法定节日里下午三时开始直到游园关闭时间段的特殊票,所以他们现在过去的话时间就刚刚好。
“那我先把花插好。”等转身就去把湖水倒入刚刚洗净的花瓶里面,洋甘菊、玫瑰花、白茉莉、太阳花……一枝一枝地插-入瓶颈细长的花瓶之中。
现在是两点钟,公交车站在路口。
“那由多——去换一下衣服。”她总不能穿着这件睡裙出门。
“电锯人也要穿新衣服!”那由多挥舞着那只小狗玩偶,就像是在挥舞自己的宝物。我一路追着她回了房间,结果发现那由多真的想要给玩偶套她的小西装。
“快点换好衣服!别的可以去店里再买。”她在房间里跳来跳去的,像是一只小跳蛙,我都感觉自己抓不住对方。好不容易把人固定在原地了,那由多却依旧紧紧地抱着那个小狗玩偶,根本不放手。
“那我就要来硬的了——”
……
“伸手。”
我把裙子直接从她头上套了进去。
好不容易把狗和她分离了一会儿,我终于匆匆地让那由多穿好了。
两点十分。
“好了好了,出发吧。”我已经抱不动那由多了,只好牵着她的手出门,而她手里则是捏着小狗的屁股。
等已经把花插好了。
“我很期待。”五条说话的时候,简直就像是踩在云朵上,轻飘飘的。那是听了非常舒服的声音。
他应该很高兴吧。
乘着橙色的巴士,我们晃晃悠悠地来到了长井游乐园。车上的时候,我和那由多坐一起,五条和裕梦坐一块,等则是坐在我后面。
我嗅到一点香味,然后转头看向后面。等正在用指甲剥剩下来的花枝外粗糙的地方,然后把它绕成了一个小小的花圈。他弄好了之后又伸过手,把花枝递给那由多。
那由多高高兴兴地把花套在了“电锯狗”的锯子上面。
她真的很喜欢这个玩偶哦。
“实在是太用心了。”我忍不住对五条这般说道。
他长得很可爱,所以十分轻易就能让人卸下防备。
“那你觉得高兴吗?”
我想也未想,就笑着对他说。
——“我很高兴啊。”
说完之后我才觉得有些失礼,选择用手稍微遮住一点嘴巴。
“嗯,我也很高兴。”五条笑眯眯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