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深夜里,程予风从指间掐出一点微弱的光,呆呆看着身旁熟睡的人。
孟南霜……为何是她?
灵鸟不是说此人是它找来照顾他的么?
为何成了孟南霜?!
她要干什么!
杀他么?
程予风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凝滞了。
他冷静半天,这才慢慢恢复理智。
先不要惊醒他,明日再想办法把这情况理清楚。
他又慢慢躺下,侧身看着一旁的孟南霜,静静监视着她。
孟南霜浑然不知。
只是她夜晚睡觉时行为不受大脑操控,潜意识里想寻找那灵气的来源,身子不知觉挪过去,腿和胳膊一下啪叽搭在程予风身上,把他抱住了。
程予风身子僵直,冷冷打量着她。
除了那张脸,她身上的味道都没变过。
一股幽香冲进他鼻腔。
他忍了又忍,这才把手中的短剑收回去。
明日,等一切厘清,再来收拾她。
他闭上眼。
却还是一夜未眠。
清早,孟南霜睁眼醒来时,就见程予风已经坐在墙角盘腿修炼了。
她静悄悄地爬起来,也不敢打扰他,想收拾收拾昨夜的碗筷,去食苑给他打早饭。
孟南霜正要从禁室出去,就听识海中传来程予风的声音:“女魔头这几日都在哪里?”
她想了想,忙回:“哦,这几日都在丁佩西那里,跟他纠缠呢,您知道,她需要火灵石。”
“你怎知道?亲眼看见了?”程予风又问她。
“当然,我可是灵鸟,飞飞翅膀跟她过去看看又不难。”孟南霜很快道。
程予风又问:“那她昨晚在何处休息?丁佩西别院?”
孟南霜答:“哦,那还没有,丁佩西还没上她当呢,她昨晚爬人家的床,差点被发现,最后逃回弟子苑伙房去睡了。”
程予风又问:“你看见了?”
“当然!”孟南霜道,“我昨晚可是一直守着她呐。”
程予风怔住。
久久没有回神。
灵鸟……骗他?
它为何,要骗他?
为何?
是被她收买了?
程予风蓦然睁开眼,盯着正拿木桶要离开的孟南霜,叫了她一声:“你去哪儿?”
孟南霜看到他那阴沉的眼神,吓了一跳,忙小声道:“我给师兄去打早餐。”
程予风不再说话。
只是心不断颤抖。
灵鸟为何骗他?
孟南霜到底对它做了什么?!
程予风忍了一整天。
一整天,都看着孟南霜来来去去给他端饭,带水果糕点,她甚至还不知从哪里,弄来了那金羽楼特产的,他最喜欢的玉糖。
程予风看着她带来的那些饭食糕点,突然起了疑。
里面有毒么?
吃了她这快一月的饭食,他还没死。
所以说,这女魔头往饭菜里下的是慢性|毒|药,想毒死他么?
程予风一天都默默盯着她。
孟南霜见他一天没说话,又总盯着她看,心想着肯定是昨晚她撒泼打滚逼着他要和他睡一起,把他惹得不愉快。
所以她今天很乖巧地,给他送完夜宵,就准备离开。
“等等。”程予风叫住她。
孟南霜回过身,有点惊讶。
他居然主动跟她说话了?
“怎么了?”孟南霜问他。
“今晚,”程予风盯着她,想了半天,这才道,“还下雪。”
孟南霜:?
程予风继续盯着她:“你打算在雪天里睡?”
孟南霜:!
他问这个干什么?是要收留她再在这禁室里度过一晚的意思吗?
“我能在师兄你这再躲一晚吗?”她马上问。
程予风冷着脸,道:“去角落里睡,离我远点。”
“好嘞!”孟南霜一阵惊喜,程予风居然同意了。
虽然他说要离他远点,但是……她睡觉的时候可是不可控的,到时候万一没控制住,那也不怪她。
孟南霜正进入禁室躺在席子上准备入眠,就见程予风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只丹丸,点燃了。
“程师兄你点这个做什么?”孟南霜问。
“安神的。”程予风只答。
“哦。”孟南霜没说什么,倒头继续睡。
程予风的确需要安神,毕竟喜当爹、被鞭打关禁闭等等这一系列操作搁谁身上,谁每天都要做噩梦……
孟南霜很快睡过去了。
程予风依旧点着那迷魂丹丸,看她睡过去不再动弹,这才慢慢走到她身边。
他半跪下身子,把她一只胳膊抬起,手伸进袖管里。
平日里那只灵鸟都会在她袖中栖息,他在她的袖中摸索一会儿,果然,灵鸟那毛茸茸的身子就被他摸到了。
程予风把灵鸟拿了出来。
这灵鸟丝毫没有反应,若不是胸膛还有起伏,他真以为它是死了。
他把灵鸟放在手上,盯着它。
这七扭八歪的睡姿,真跟孟南霜一模一样。
程予风尝试在识海中唤了它几声,它也没有回应。
睡得如此死?
他皱眉。
仔细端详灵鸟一阵,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原以为这灵鸟会欺骗他,是女魔头给它吓了什么符咒,若是能找出,再好不过。
可他什么也没发现。
程予风有点失落,一扯嘴角,把指尖上的光掐灭,准备先躺下,再想想对策。
谁知指尖的光刚灭,禁室刚一恢复黑暗,不经意间,他突然看到眼前一些萤绿的光点闪过。
只是一瞬就不见了踪影。
但他确信,自己看到了那萤绿光点,而且光点离他很近,不是角落里孟南霜手腕上发出来的。
那是哪?
程予风冷静想了又想,这才把目光,无可奈何、难以置信地转到灵鸟身上。
一个大胆地念头突然袭了上来。
他抓着睡死过去的灵鸟,剥开它翅膀上那一点绒绒的羽毛。
一道萤绿的发亮的线,瞬间显露了出来。
一瞬间,程予风觉得那道光刺了自己的眼。
他不敢相信。
不,这不可能。
不可能!
程予风那抓着灵鸟的双手都在颤抖。
他不信。
程予风手指点在灵鸟的头顶,一瞬间,和它识海想通。
他虽然没办法进入孟南霜的识海,但是灵鸟这种低修灵物的识海,进去却是轻而易举。
灵鸟的识海里很安静。
程予风唤了灵鸟几声,它都没有反应。
他索性掐灭了之前让孟南霜熟睡的迷魂丸火焰,又抬手一道光飞入孟南霜耳中。
孟南霜突然醒了过来。
像是做了场噩梦,醒来后,四周一片漆黑。
她莫名其妙地心慌,下意识往灵气盛溢的程予风身上挪过去,迷迷糊糊地看他背对着她躺着,一下子就把腿和胳膊搭上去,抱住他又要睡了。
程予风尽力平稳呼吸,又在识海中问灵鸟:“你醒了吗?我有事问你。”
孟南霜迷迷糊糊听到程予风的声音,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呼唤灵鸟。
“宿主,怎么了?”她忙在识海中回复。
她话音刚落,程予风就在灵鸟的识海中听见了孟南霜的这一声。
过了极短时间,他又在自己识海中听到了灵鸟那奇异清脆的嗓音。
这时候,他的大脑才轰然一下炸开。
孟南霜……就是一直跟他沟通的灵鸟?
这是天道给他开的玩笑么?
所以他这么多日子和那灵鸟的交谈、策划,都是在跟孟南霜这女魔头对话?!
那他算是干了些什么?!
这真的是天道给他的礼物么?!
“宿主,您怎么不说话?”孟南霜听不到程予风的回复,又问他一声。
程予风久久不言。
孟南霜想了想,估计是他大半夜做有关她的噩梦了?所以才这么着急找她。
“宿主,您别担心,”孟南霜安抚他道,“孟南霜那女魔头一定可以顺利杀死的,您现在关禁闭,先让她跳腾一阵,我盯着她呢,您就好好吃饭好好养伤,等您出去了,一定可以弄死她,把她大卸八块,给玉顶峰报前世之仇!”
程予风心中一声冷笑。
所以,这女魔头也重生了?
还假装成他的复仇灵鸟,装模作样骗他,对么?
原来他从头至尾,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跟来重生要做什么?是嫌上辈子杀玉顶峰不过瘾,这辈子准备再来一次?
孟南霜得不到程予风的回应,又困得不行,继续睡了。
程予风咬紧牙关,双手都在颤抖。
好一个灵鸟,好一个孟南霜。
从头至尾,他都是个笑话。
笑话!
现在,他没有一个可相信的人了。
恶魔就在身边,而他却被困在这一隅之地。
既然恶魔掌控着他。
那么,他也可以掌控恶魔。
程予风指尖忽然飞出一道银光,就朝孟南霜手腕里钻去了。
他给她施了护命术。
现在他出不去,跟踪不了她,也不知她重生的目的到底是何,那么,先留她一命,他们先绑好护命术。
若是在他意料之外,她做什么伤害玉顶峰,伤害无辜人的事,那他就算来不及杀她,也要自杀,用护命术拖着她一起死。
更何况,他吃了这么多天她送来的饭食,若是她真的在一点一点给他下毒,那么最后,她也便要和他一起死。
程予风笑一声。
他不能再犹豫了。
哪怕赔上这条贱命,他也要阻止这女魔头再祸害一次门派!
*
孟南霜一早起来,就发现程予风已经坐在角落里打坐修炼了。
她揉揉眼睛,也没打搅他,起身拎了装饭的木桶出去,先到池边洗漱,又去了食苑打早饭。
“来了啊,”食苑里打饭的师兄见她天天第一个来这里打饭,已经记住了她,一见她来就问,“今日想吃什么?”
“桂花糕,荷叶鸡,”孟南霜道,“再来俩肉包。”
“好嘞,”打饭的师兄把她要的东西包好,递给她后,又笑道,“小师弟,你少吃点吧。”
“诶?”
打饭师兄又道:“你瞧你这几日,居然胖了这么多,肚子都起来了。”
孟南霜后知后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小腹突出得越来越明显了。
掐指一算,从她怀那棵该死的乌铃藤开始,已经四个月快五个月了。
这肚子越长越大。
再这样下去,她肯定会被人发现的。
这可怎么办?
孟南霜叹声气。
她该想办法了。
回到禁室,她先把食物端进去给程予风,看他还坐在角落,笑着问:“程师兄昨夜睡得还好吗?”
程予风冷脸看着她。
孟南霜觉得气氛有点不对,程予风脸怎么这么白,而且眼底还挂着一点点青黑。
“宿主,”她又用灵鸟的声音在识海中道,“您昨夜没睡好吗?”
程予风抿唇。
“宿主,是我找来的这个小弟子睡相不好,吵到您了?”孟南霜问他。
“不是。”程予风只答。
“那是什么?哦,是不是您又想那孟南霜呢?”孟南霜又安慰他,“您放心,只要您在这里好吃好喝,养足精神,回去干掉那女魔头是分分钟的事,真的!”
程予风闭上眼,忍耐着。
因为昨夜打开灵鸟识海,今日他与灵鸟对话,听见的,全是孟南霜的声音。
那清脆又娇柔,恶魔般的女子声音。
“我知道。”他想了许久,只道。
“这就对了,”孟南霜松口气,“您啊,就先在这里好好休养吧,有什么要求,尽管跟那小弟子提,他会帮您的,把身子养好,心情愉快,其他事,说不定就迎刃而解了呢!”
程予风心中一声冷笑。
迎刃而解?
什么要求都跟她提?
“师兄,师兄,”孟南霜看着程予风连她拿来的食物一筷子都不动,有点担心,“你吃点我弄的东西吧?灵鸟大人说,你爱吃甜的,也不知今日我带的东西你喜不喜欢……”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程予风夹起一块桂花糕吃起来。
哦,吃了就好。她松口气,又问:“师兄,今日天气好,你身上的伤口也结痂快好了,要不,我给你大水来,你擦擦身子?”
程予风听到她这话,抿紧唇。
她想干什么?
“行吗?”孟南霜又试探问。
程予风只冷脸道:“不用。”
“啊?”孟南霜劝他道,“擦一个吧程师兄,虽然你们每天擦却清污膏,但那个效果总归有限……”
“不用,”程予风打断她,拒绝道,“我近日疲乏,只想休息。”
“那累了才要擦擦干净啊,”孟南霜为难了,“这样躺下舒服。”
程予风抿紧唇:“我说了不用。”
“程师兄,你是不是嫌麻烦我?”孟南霜想想,又自顾自对他道,“没事的,这点小事,无非就是多帮你打几趟水的事,程师兄不必这样客气。”
程予风:……
不知从哪一股火就冒上来。
“程师兄,你放心,我可不嫌你麻烦,”孟南霜又道,“你还不知道吧?我可是收了灵鸟大人好多银子的,所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都会满足。”
程予风听完,忽然一声冷笑。
“什么要求都满足?”
“是啊。”孟南霜道。
“好,”程予风又冰冷一笑,“你帮我擦身。”
“啊?”孟南霜一愣。
“擦全身,”程予风冷冰冰盯着她,“全身上下。”
……
孟南霜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程予风就静静躺在席子上,等着孟南霜来给他擦身。
禁室通道里传来脚步声,他稍稍一偏头,就能看见孟南霜端着盛满水的小木盆,吃力地朝他走来。
脚都成了微微外八。
程予风一皱眉,再往她身上一瞧,这才明显发现,她的肚子,鼓起来了许多。
是乌铃藤。
他心颤了一下,随后却又想,怀乌铃藤是她自找,又关他何事,如今解不开,变成这副模样,是她自找。
程予风又闭上眼。
孟南霜来了。
她吃力地弯下腰,把木盆放下,又拿一块棉布,在里面浸润,这才坐在跪坐在程予风面前,对他道:“程师兄,那我开始了。”
程予风趴在席上,没说话。
孟南霜慢慢拨开他衣裳的上半截,这才发现,他那后背,已经变得不堪入目。
满背全是结了血痂的伤口,纵横交错,将整个光洁的背染成一片黑红。
孟南霜咽了咽嗓子,心有点酸,一点一点给他擦拭着。
擦完后背,她才又让程予风转过身仰躺着。
开始擦前面。
他胸膛连着腰腹也是惨不忍睹。
师尊抽他是抽的是后背,可这前胸,明明白白是被这阴暗潮湿的禁室中的虫子咬的。
一堆暗疤。
好在孟南霜刚过来照顾他第一天,就在这里洒了药粉,又在地上铺了厚厚席垫,熏上香,好歹,虫子没再来找他。
孟南霜有点心疼地擦着他的身,感叹还好他这几日食欲不错,胸部肋骨不是太突出了,腹肌也紧实了不少。
她擦着擦着,一不留神,上手摸了摸他的腹肌。
“你干什么?”程予风立刻警觉道。
“哦,没有。”孟南霜慌忙拿开手,生怕他误解她,以为她这个小师弟是个变态。
上半身都擦完了,该下半身了。
孟南霜从腿开始给他擦。
擦着擦着,到某一处时,她就不敢继续了。
程予风这才一副了然模样,看着她:“怎么不擦了?”
孟南霜有点犹豫。
“不都是男人么?”他又笑道。
孟南霜:……
看着她窘迫的模样,程予风这才舒心了些。
他正想讽刺她两句,让她滚蛋,突然间,就发现自己衣衫下摆被撩起来了。
孟南霜也铁了心了,不要脸了。
擦就擦。
谁怕谁。
她刚把他衣衫全部解开,准备深入,程予风一下坐起身,蜷缩起身子来,气得脸发紫,对她道:“出去!”
孟南霜懵了:他这又是咋了?
不是刚还不满她不给他擦那块吗?
怎么她要擦了,他又生气了?
看着程予风那副把自己的身子蜷紧的抵抗模样。
她总觉得这搞得像她要侵犯他似的。
孟南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先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往下翻还有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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