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先前在尺雪城的多番打听,几乎所有人在谈起混世魔王章琔时都如憎瘟神,可谓是厌恶至极,于是章琔在梦云芝心里便是个??足十的?无脑之人。
眼下听她要去看狼尸,梦云芝自然以为她是想一睹从未瞧过的?稀罕物事,并笃定能吓得?她花容失色,从而对自己唯命是从。
梦云芝将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回首朝那名身高体壮的随侍比出个手势。
随侍立即快步上前,抱臂行礼,“家主。”
梦云芝吩咐道:“拉好绳子跟我走,别叫人跑了。”
“是。”随侍麻利地将皮绳拴在长石的一端解下,绕掌缠缚数周后,又收拢至半丈来长,缩短距离,不给章琔遁逃之机。
梦云芝大费周章布此一局,纯然是为引桃生而来,掐算时辰,桃生穿越长师戈壁恰是在狼群袭击之前后,而之所以她并不担心,是因她非常肯定遭到狼群袭击的人不会?是桃生。
数年前,桃生在见宿城跟梦云芝一起修习训鸦术时,也被梦天衡教习过在沙漠或是戈壁里遇到狼群时的脱身之法,且屡次三?番地切身试验过,无一次失败。
梦云芝命方才探路的?两名随侍在前边引路,自己则若无其事地走在章琔后面,准备看?一出好戏。
狼群袭人之处是一片相比周遭而言略显平坦之地,坑洼较浅,且无嶙峋之石相阻塞,地势上更利于围攻。
章琔被探路之人领着转过一块及两人之高的?大石后,便一脚踏进平地里,一眼望去,只见二???余步之外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头狼尸及三?头驼尸,地上还有许多杂沓的?人脚印。
梦云芝意气扬扬地等看?章琔被吓至惊叫,岂料她非但不惊不惧,反而举步朝一地血糊淋剌的?尸体走近。
章琔至最近的?一头狼尸前停步,俯身观察。
鲜血已干,看?伤口形状像是为刀剑所致,且手法很是利落,可窥出其人武功不浅。
章琔又走到左前的?一具狼尸旁边,竟见其心脏处赫然插着一只沾血之箭,章琔立时将箭合于手里,使劲拔出。
箭头被血糊满,看?不细致,章琔遂持箭在狼身胡乱擦拭一通,再一看?,同样是一支再寻常不过的?铁头箭。
又观剩下的?几头狼尸,每一头都中过箭,其中半数是被一箭穿心而毙命。
章琔在猜想此人或许乃是三年前雪夜里那名射手之余,又甚是心惊。
“那块白布是从一头狼嘴里掏出来的。”说话间,梦云芝走到章琔身旁,从随侍手里接过一柄寒光闪闪的锋利长刀,利落地斩下狼尾,旋即将长刀丢回给随侍。
随侍接过长刀后,立刻将每一头狼尸之尾都尽数斩下,最后一并装进一只灰色的皮囊里。
章琔虽纳闷其斩尾之举,但不打算多嘴去问,继续往四下里一看?,扯拽着皮绳奔到驼尸旁,只见三?头骆驼身上都有被撕咬的痕迹,齿痕甚深,绑在身上的?货绳尚在,但已被割断,想必物品已在匆促间被人卸走。
梦云芝心想章琔这回该怕了,便冲她喊道:“怕了吧?”
章琔却不动声色地反问道:“梦大小姐自小生在漠上,岂能知危险而不退?眼下敢来此地,必是有应对之法,只要梦大小姐有心带我活着回到见宿城,几头饿狼而已,我何?惧之有?”
被当场戳穿心思,梦云芝登时恼羞成怒,恫吓道:“你就不怕我的?目的已经达成,将你丢在这里?”
章琔满不在乎地道:“反正被你绑去也是要喂鳄鱼,那我倒不如早点在这里喂狼,还能少受几日折磨。”
“你……”梦云芝气噎。
章琔未再理会?梦云芝,环视一周后,只看到狼尸和驼尸,再细看?满地脚印,大小不一,且??分凌乱,由此判断在此受袭的应当是一支超过??人的队伍,且与狼群之间发生过一场生死激战,结果自然是狼群战败。
章琔犹记那名射手箭法很是精准,只是没想到三年之后竟在此不毛之地发见他的?踪迹,可惜的?是,仍旧错过。
好在,照此情形来看,他应当已经脱险,三?年前,他的?箭法便已教章琔惊叹,如今,三?年过去,定然更胜当年,章琔终于能放下心来。
章琔持箭准备回返时,梦云芝蓦地将她拦住,“带一支箭回去,是想趁我不备的?时候对我下手?”
“梦大小姐多心了。”章琔无奈地摇摇头,“你若实在害怕,便砍去箭杆,留只箭头给我。”
梦云芝却丝毫不与之商量,直接从章琔手里将整根箭夺走,又当中折断,随手丢弃,“认清眼前的?形势,你现在不过是我的?阶下囚,像只蚂蚁一样任我拿捏,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
章琔突然神情认真地看向梦云芝,“梦大小姐在害怕?”
“我平常最讨厌有人忤逆我。”梦云芝大发雷霆,当下抡起长棍,朝近旁的?一头狼尸猛击数下,眼见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章琔冷静地看着梦云芝发疯,一言不发。
跟来的几名?随侍均低垂着头,尽管已作极力伪饰,但那股发自内心的?怯惧却仍然自眼里溢流而出。
狠击数十下后,梦云芝终于罢手,而狼尸已是血肉模糊,糜烂不堪。
梦云芝手拄长棍,微弓着腰,眼神怨毒地睨视章琔,喘息之间,带血的?刺棍猛地击向章琔面门,带起一道凌厉之风。
章琔一眼不眨,安如泰山,刺棍在距其面门仅剩一寸之距时骤然停下,厉风劈面,翻起两边鬓发。
见章琔面不改色,不惧不慌,梦云芝悻悻地收回长棍,旋即又气焰嚣张地道:“你的?胆大仅限于回到见宿城之前。”
“我怕死。”虽是讲生死之言,章琔辞气却平静如水。
梦云芝并未在章琔脸上看?到半分畏惧之色,亦感觉不出屈服之意,遂盛气凌人地逼问道:“你怕我,还是怕死?”
章琔冷不丁笑将起来,又一本正经地道:“我只怕阎王爷。”
“不见棺材不下泪,我很快就会?让你知道,”梦云芝手持长棍,直指章琔,声色俱厉地道:“我就是收你命的阎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