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教室中央的拳脚声终于停了下来。

姜勤武已经基本测完了“这届不行”每一个人的身手?,心里?大致有了个底。她气息几乎分毫未乱，只额前生了些薄汗，湿了点发梢。

地上倒是?一个挨一个趴了一地人,累得爬不起来，一个个“哎呦哎呦”喊着手?麻腿麻，感觉自己力气耗尽,已经是?个废人了。

姜勤武看他们这样，心里?直摇头，体力不行,得练！

她正要喊一声“起来”，门口先?传进来一声熟悉的武馆小?徒弟的喊声：“小?师姐,姜师娘打电话来叫你和?乐正哥回家吃饭了！”

姜勤武一听姜女士打电话来催他们回家吃饭,人就一抖。她抬头看了眼窗户,只见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心道糟糕。

姜勤武连忙拍拍身上因为之前拳脚相向染的一身灰，对?地上的人说?今天先?到这里?，让他们也赶紧回家,然后看向还?靠在墙上,一脸闲适的乐正音,催了两声：“快走?！快走?！”

再晚姜女士可能就要大义灭亲了。

姜勤武朝门口走?过去?，到了门边,突然望见蹲在墙角、身旁还?挨着蹲了个拥有姐妹同款眼神不好的幼稚园小?姑娘的三中文霄叶。

文霄叶正仰头望着她，眼神茫然困惑,看精神状态有点不太?行。

姜勤武顿住，想了想，觉得外面天都黑了，一个女生,身边带着个更小?的小?姑娘，的确不太?安全。

她扭头，望了一圈地上的人，最后还?是?指了多次作为“这届不行”的代表发言、几天前早上还?在巷子里?打过一次照面、相对?比较熟悉的大块寸头，让他记得等会?儿送三中文霄叶和?她妹妹回家。

大块寸头人还?有点懵，浑身肌肉都叫嚣着累，想就地长眠，被?姜勤武喊了好几次，才反应过来，人懵懵地应了声：“唉。”

“唉”完也没记清自己“唉”了个啥。

姜勤武见状皱了皱眉，觉得不太?靠谱，又扭头看向文霄叶嘱咐说?：“你和?你妹妹到家了，在微信上跟我说?一声吧。”

三中文霄叶仍旧蹲着，仰头望着她，听见了话，也没点反应，看神情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人有点不太?好。

姜勤武：“？”

过了会?儿，正当姜勤武准备再叫她一声，确定人是?不是?真不太?好，好决定这种情况需不需要叫一下救护车、以及救护车上能不能随车一名精神科医生的时候，三中文霄叶突然出?声了。

文霄叶：“刚门口来了个小?男孩，叫你小?师姐。”

姜勤武：“？？”

一下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姜勤武“啊”了一声，表示是?有这么回事，然后继续观察对?方的反应。

文霄叶牵着妹妹慢慢站了起来，用一种木偶式的没有表情的表情，语气意外平静地问：“你是?女生？”

跟在姜勤武身后的乐正音，听到这里?，就又慢慢退回了墙上靠着。

已经从?又是?送路边的小?野花又是?送棒棒糖、眼神拐得有点执着、回回见面都要喊他神仙哥哥的小?姑娘之前稀碎的重点中得知，小?姑娘姐姐也就是?这位三中的文霄叶有姜勤武的微信，并且在她认知里?姜勤武还?是?个男生。

就姜勤武微信里?，近期添加，还?是?他不认识的人，且对?方可能至今还?认为姜勤武是?个男生的女生，大约也只有那一位了——

一个多月前，姜勤武下山回来，在客运站一次英雄救美?祖孙俩儿。

那个在微信里?“小?哥哥”长“小?哥哥”短，还?妄图无中生友，打探姜勤武有没有女朋友，被?他回的一句“抱歉，我不喜欢女生”吓得原地消失不敢回话的那位孙女。

乐正音觉得，时至今日，要解释清楚姜勤武到底是?女生还?是?男生，以她们的逻辑能力，可能有点复杂，需要点时间。

前面姜勤武果然愣住了，有点懵地重复对?方的话：“我是?女生呀。”

她是?男是?女这问题之前不是?在微信里?已经解释清楚了吗？

怎么又问一遍？

将近一个暑假都沉浸在差点跟个性向相同的男生表白，事实?上也差不多等于表白了的极度羞耻中的文霄叶，瞬间就爆了：“你是?女生怎么还?跟我说?你不喜欢女生？！”

姜勤武：“？？？”哪里?不对?？

文霄叶：“！！！”哪里?对?？！

姜勤武：“？？？？？”我不是?女生所以不喜欢女生有什么不对?！！

文霄叶：“！！！！！”你不是?女生跟喜不喜欢女生有什么关系？！

姜勤武：“……”好像有点道理。

文霄叶：“……”好像有点不对?。

良久，两人终于从?莫名其妙僵持的对?视中回过神来。

姜勤武挠了挠头，皱起了眉：“等下，我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文霄叶也捂住了脑门，一副头疼模样：“我也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就感觉脑子已经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但嘴巴说?不清楚。

姜勤武身后懒散靠墙的乐正音见状，觉得，一时半会?儿估计吃不上饭了，又重新吃起了手?里?端着的果盘里?为数不多的新鲜水果。

旁边悄悄默默挪过来一道影子，也没敢靠得太?近，约莫一臂距离就犹犹豫豫停住了。

乐正音没有回头，但也大致猜得出?那趴了一地体力耗尽的人里?，会?在这时候冒险靠近他的人是?谁。

咬了口去?核西梅，乐正音慢条斯理出?声：“想接妹妹？”

地上属于刺猬头的影子，愣了愣，又随着主人动作，点头如捣蒜。

乐正音声音含糊轻软：“去?吧。”

一臂距离外的刺猬头闻言一喜，刚要出?声道谢，就被?“神仙”一个动作止住了。

乐正音没再管他，慢吞吞直起身，上前几步，走?到姜勤武身后，手?指戳了戳她肩。

姜勤武还?深陷混乱的逻辑思维里?出?不来，表情麻木地回头，就见乐正音把只剩几颗金桔的水果盘递到她眼前问：“饿不饿？”

这问题根本不需要过脑子，身体本能脱口而出?。

姜勤武：“饿！”

配合着这个“饿”字，她下意识就拿了水果盘里?的一颗金桔扔进嘴里?，嚼了嚼。

没等她品出?金桔的味，乐正音率先?往外走?：“那还?不快回家吃饭，姜姨等急了。”

姜勤武这时才突然想起来，姜女士还?在家里?等他们回去?吃饭，都已经打过一通电话来催了。

她心里?一急，连忙跟上，与此同时，一股巨酸巨涩的口感瞬间在她的口中爆炸。

姜勤武“呕”了一声，差点直接吐出?来。

她急忙朝前跑两步，进了武馆二楼的洗手?间，把嘴里?咬烂的金桔全吐了出?来，捧了几手?清水漱了漱口，再出?来，跟乐正音一同下楼，皱着眉头嘟囔，“这金桔谁买的，也太?特么酸了！”

之前什么奇怪什么不对?劲瞬间全给酸忘了。

乐正音听她说?酸，有些纳闷，拿起一颗稍微咬了咬，啧一声又放下，觉得，可能是?姜勤武倒霉，明明之前两颗挺甜的，所以他才特意给她留了几颗。

果然，憨货就是?没福气。

金桔都吃不到甜的。

-

终于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差点跟个性向相同的男生表白、而是?差点跟个性别相同的女生表白，还?莫名其妙羞耻了一个暑假、现在不仅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神、连自己脑子都有点怀疑了的文霄叶：“……”

她一脸懵逼地牵着同样一脸懵逼、初初体会?社会?险恶、感觉自己应该生气、但一想到神仙哥哥那张神颜又觉得当然是?原谅他、幼稚园小?班萌攻不怎么无敌了、一个抱抱不仅被?拒绝还?隐晦感受到超重提醒的妹妹文霄桦的小?手?。

姐妹两人同款麻木呆滞表情走?出?了武馆，也没管二楼大教室里?地上的那群人爬没爬得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二楼大教室地上的一片人中，突然有人喘过气，回过神了，响起一声询问。

“我们原本是?来干嘛的？”

一片死寂。

有人不忍心，回了句：“好像是?来找人谈谈……”

不知怎么回事，也没人问找谁谈，倒是?有人问：“谈了没？”

有人答：“……谈了吧……”反正没谈，他们也不想再谈了！

有人回：“那就行……”妈的，“神仙”身边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已经得到“神仙”许可靠近明尚，以后能接妹妹上下学的刺猬头此时完全不记得兄弟是?个什么鬼东西。

他正在文具店给妹妹挑选文具用品，他妹妹那么可爱，必须用粉粉嫩嫩的文具，那种粉粉嫩嫩的本子也来一打！

-

周六上午。

乐正音如常睡了个懒觉，起床收拾好自己，抱着课本和?作业试卷，刚到了姜家就被?姜虚怀告知，姜勤武出?门晨跑顺便带徒弟训练去?了。

乐正音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姜勤武带的是?哪门子徒弟——昨天那群目标在他，结果脑子不太?好使，吓一吓就变成了拜师学艺，最后还?莫名其妙自我感动当了真，被?姜勤武训趴一地的人……

乐正音记得，他昨天已经同意了那个想接妹妹上下学的人靠近明尚。

乐正音拢了拢眉，少顷又松开。

他笑了下，眼梢流光清灵，隐隐戾气丛生。

他不高兴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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