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八荒是个逆天而生的稀世奇才。
真正意义上的逆天——因为他的出生就是天理难容。
凌家上代唯一的小姐与一只恶鬼相恋,一个擅长除妖灭魔的方士爱上了一个鬼王,这种八卦就算是上数百年下算百年都没可能再出一个!
所以沈八荒其实是鬼胎,他爹因为不能克制作恶的本性死在他娘剑下,据说凌家那位小姐直到要生前才知道腹内孕育了个胎儿,但是为时已晚,若胎死腹中,母体也会跟着死,可人鬼之子,想生下来谈何容易,最终他娘只能以生命为代价生下他,侥幸给了他一个生存的可能。
至于他一生下来就是半魂体,实非实虚非虚到底是怎么个状态,又是怎么养的,后来又是如何用秘术为他塑造的身体,这些都是他话了。
想想,他生父是鬼王,阴气与煞气已经重到没话说,他生母血脉原本有秽,又被杀孽跟业力缠身,这两位结合能生下孩子妥妥就是奇迹。
玄门广为流传的说法是,当时的凌家与剑南的镜屏山一脉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总之后来的沈八荒被剑修沈剑一带走,跟随师父在山上习剑修道,连姓氏都跟的师父,直到沈剑一死之后,他才回到凌家。
说是“回归”,其实只相当于恢复来往,逢年过年互通消息彼此问号的那种,沈八荒的根基还是在镜屏山,再说他已经接下其师衣钵,看守幽冥海,等闲也不能离开剑南——说他奇才,就是指他在剑道上的天赋极其强悍。
虽然乱七八糟的父母给予他极其糟糕的生命,但好歹有个靠谱的师门,以千叶窥视的眼光来看,绝对能说沈八荒与众不同。
因为他有人的魂魄,但又是妖鬼的形态,即便现如今看着与常人无异,这副躯壳与人类的血肉之躯也有着极大的不同,至少她觉得,他的身体应当是炼器一样炼出来的,又或者炼化的是某个先辈已经散去了魂魄的遗蜕——生来就是一个剑魂,沈剑一又给他炼了一副剑骨,二者合一,不稀世都说不过去。
事实也是如此,他一年修行相当于常人三年,一次顿悟超过同辈十年苦修,年纪轻轻,整个玄门就没哪个人能够在剑之一道上与他匹敌。
一人镇一渊的霸气,就是他能做到的——自从沈八荒立身幽冥海,镜屏山就再未对此操过心,连千叶都觉得镜屏山简直赚翻了。
要跟沈八荒搭上线,其实通过镜屏山更容易,但她还是曲线救国打算走凌家的路子,因为镜屏山太远,她够不着,而凌家就摆在她眼皮子底下,可不就顺手算计一番了么。
千叶想要沈八荒去做的事,倒也不是说危险,毕竟他再熟悉幽冥海不过,而且她非常觊觎沈八荒特殊的体质。
恶灵脉吸收的是天地间的恶气,什么叫做恶气?
孽力、业力、秽气、煞气……天地间产生的一切负面的难以被沉淀并消解的生气,都可以叫做是恶气,而这些恶气汇集在一起,为灵脉所吸收,形成的就是九渊。
沈八荒的魂魄里就充斥着这些恶气,但他仍然还活得好好的,说明他不但命大,而且对于这些负面事物适应良好。
千叶的任务是“灭九渊”,这些年对于九渊的情报自然收集得透透的,她觉得自己需要像沈八荒这样的小伙伴,要是能忽悠得她与自己一道那就再划算不过——只不过她至今都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个“灭”法,所以只能遗憾先把忽悠放一边,能说动他配合自己走一遭确定下所思所想就已经很好了。
江淮的锁龙江她不能动,因为这条江所属的主流夏江是神州最大的河流,是神州的命脉之一,而锁龙江底躺着神州最后一尾真龙。
灵气散失对玄门的影响极大,斩断了玄门上升的阶梯,且几乎覆灭了所有大能,对妖灵鬼物同样也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别说大妖级别的存在了,徘徊于世间的妖精鬼怪,连上了百年的都少得可怜,这尾奄奄一息的巨龙,还是因着神州的气运才勉强保留下来的。
虽说这是条恶龙脉,但是它的性质不能掩饰它就深藏着天地间最后一位“神灵”的事实,这尾真龙在恶气天长日久的侵蚀中,已经衰弱得近乎濒死,但它不能离开这条江,也不能排除恶气的侵袭,只是这样苟延残喘地存在。
千叶要敢摸上一爪子,别说玄门了,全神州都要来找她拼命。
同理,九江的云梦泽也一样,八百里大泽窝着个蜃妖,没有固定的形体,但实际上其实是妖灵。
这位已经没有神智了,也没有自主意识,本来就是云梦这片大泽诞生的灵,鉴于现在的天地规则完全不适合大妖生存,在不断的消磨与逼迫下,它已经快幻化成混沌——按这种趋势,估计再过百十年,它会彻底化为湖泽之上的云烟,再也不复存在。
蒙川的镇源塔为佛门镇守,丹扬的沧顶天宫是道门禁地,两个都难搞的很。
漠北的渡生河主要是人惹不起,负责它的人名为穆朝辞,是三千逆道之主——玄门自恃正统,可那些被玄门认为是旁门左道的也不认自己就是旁门左道啊,因此就有了“逆道”的说法,由于派系之多,又有“三千逆道”之称,早年一直处在玄门的打压之下,修行手法确实也不那么正派,但灵气的衰减是全天下的劫难,慢慢的演变下来,这三千逆道到底也在玄门中有了一定的位置,该融合的也都融为一体,其共奉之主也承担起玄门的职责。
那就剩下荆楚的一线天与剑南的幽冥海。
一线天牵扯到太多家族,比较麻烦,数来数去,就只有幽冥海比较好入手了。
千叶不打沈八荒的注意打谁的?
关于瀚云城的恶龙脉,她已经研究得差不多,她就想看看,其余几条是不是也这么个构造,正巧逢着这次九渊动荡,她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插上一脚。
通过凌家这条路子去够沈八荒实非得以,但确实是最不引人注意的好方法了。
靳家理亏,她才好出门;为家族奔波,谁都不会觉得意外。
否则她这种不动如山到二十年不出青贺的人陡然有所动作,她怕玄门都会被吓坏。
*
想要找到靳馥玉的人还不少。
相较于打着尽快把靳馥玉带回去然后指鹿为马抹过这件事的主意的靳元白,凌家可能更着急一些。
事实上乍一碰到这种情况,凌家先是傻眼,然后就是按捺下情绪先商议着怎么解决吧。
倒也不是说有多愤怒,毕竟长脑子的人都得想想里头有没有什么误会,“逃婚”还能有一些说头,但“私奔”就是大问题了,先得搞明白靳家姑娘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好作出应对——主要玄门还是比较封闭且传统的,靳家尤其闭塞,要是一个处理不好那小姑娘就得给交代进去,而且对方亲家是靳家,那个叫整个玄门都晦深莫测的靳家,等闲有误会,他们也不愿意交恶靳家家主——就算真不是误会,也得和和气气地把婚事给解除了,赶明儿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所以一边思考着怎么与靳家通话,用何种姿态才比较妥帖,一边先跟底下通了气,先别忙着恼火。
这个年代了,思想都比较开放,拿人家的姑娘来解决自家血脉的问题,如此直白地就是为了子嗣的事儿,本来就是心照不宣,硬说起来确实也不光彩,女孩子个性意识强烈,真不愿要这桩婚事,靳家是如何处理暂且管不着,凌家却是万不能逼迫人家赌上后半辈子的。
总之,还是要先找着人才好说话,看看其中到底有着什么因果,如果姑娘家有什么要求有什么为难,凌家能应允的自然答应,能帮着解决的也不会推辞,没准就是场误会呢?
所以说即便凌家没直挺挺地冒出来找存在感,但是私下里也忙碌这事,不但是靳元白这头在追索,凌家那边也在帮着找,甚至,卓家那边——卓鸣的家里跟师门也着急啊,好好的在人家族地修行,结果拐带走人家的准新娘这算个什么事儿!
越是联系不到人,就越是焦躁不安。
三方都在找,还有一堆玄门没事干的家伙在旁边看热闹,结果愣是寻不见卓鸣、靳馥玉这对小儿女,也确实是叫人挺意外的。
靳元白刚着手就觉察到不对,那两个似乎竟然没留下任何痕迹。
虽说靳馥玉摔碎了“觅灵玉”,没法通过那玩意儿直接定位她,但瀚云城毕竟是恶灵脉,在此地待久了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混杂一些恶气,如果不散去这些气息,贸贸然离开,放在人山人海的世俗界都市是要惹麻烦的——但反过来来说,就因为这一点,他要找自家人总归有个指向。
人只要在一个地方停驻,这个地方必定会留有其停驻的痕迹,包括气息、影像,以玄门的手段是能追索到的,毕竟玄门中这类法术多得是,偏偏靳馥玉与卓鸣不但身上干净得很,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而且仿佛切断了自己与天地间的联系,这就显得极为棘手了。
靳元白可不敢去麻烦自家家主,毕竟她都说了的,一旦要她去请“定元牌”,这事绝不可能轻易了结,到时候靳馥玉褪层皮都是轻的,所以他只敢先往红长老那儿去消息,也是打着一个迂回的策略。
“姑,有些麻烦。”他把自己调查的结果原模原样复述了一遍,又道,“里头肯定有些猫腻!姑,我感觉着吧,单凭那两个绝对做不到这么干净,会否有第三方插手?”
话里隐晦的意思,他觉得那两个私奔的家伙也许遭到了某种胁迫,抹去痕迹与切断联系都叫人难以置信,而且不管私奔这事是出自个人意愿还是外人怂恿胁迫,要他相信靳馥玉能如此处心积虑想着逃跑总不可能,所以只能想是不是有别人插手了。
红长老听说后先是沉默,没直接回答,只是挂了电话,先去找自己的同僚询问,回来之后再给靳元白去电话:“卓鸣身上有个法器,卓家祖上传下来的,能够遮蔽气息,你说的情况可能是这个法器的功用。”
卓家也不是什么大家族,满打满算一根独苗几代传承,独子行走玄门,虽说上面还有师承庇佑,他爹娘也恨不得将所有的防身利器都给他带身上——其中就有一件,是个密封的古铃铛,只是铃铛摇起来并不能作响。
外人只知道是种罕见法器,但只有卓家人清楚,这个其实是种蛊术,铃铛是容器,里头封着炼化的蛊虫,这些肉眼很难窥视的蛊虫不会伤人,但拥有吞噬强烈生气的能力,而恶气的本质其实也是生命产生的气息,所以也能被这些蛊虫吞食消除,达到了“隐蔽”的作用。
因为蛊虫长着慢,这个铃铛使用过一次之后,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重新使用,它在人前现身的次数极少,所以外人不清楚它的实质。
至于暂时切断天地联系——玄门有追索的法门,当然也有避免追索的法门,这两个用了某种秘术也说不定。
靳元白傻眼:“那怎么办?”
也就是说,在玄学的角度上,她俩就跟消失了一样,如果玄门的手段无法追索,神州大地如此广大,十几亿的人口苍苍茫茫,要查人就只能通过官方。
这就很为难了。
红长老想了想,给了他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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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
老沈的人设挺带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