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穷闻言,笑得极其暧昧。好端端的笑容,落在陈从这傻子的眼里,就变成了明晃晃的挑衅。
要不是最近几天元柏叮嘱过他,少惹点麻烦事,他这暴脾气肯定当场就跟白穷打起来。
白穷还不知道自己躲过了什么事,老实说就算他知道也不在意,他手里拿着一支笔,将自己的名字写在语文书内侧,缓缓而道,“我打的就是他的主意。”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陈从为之一怔,立即抽出他手里头的书,怒目而视,“写什么写啊,说清楚在写!”
“有病。”白穷翻了个白眼,又抽出了一本,操场上的广播声已经停止,走廊响起噼里啪啦的脚步声,班里的人陆陆续续回来,陈从不想冒然将此事闹大,面对白穷的挑衅,他只能一忍再忍,最后仅是咬了咬牙,用食指对着白穷的鼻尖,粗声粗气地威胁道,“小子,你最好给我小心点,要不然等我老大回来了,有你好受的。”
以前被叫“嫂子”时白穷很无奈,现在被叫“小子”,白穷更无奈了。
陈从的同桌叫林闪,长得是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却跟左右护法一般,仿佛患上嗜睡症般,刚踏进教室的门,眼皮就半阖上了。
他迷迷糊糊从后门走进来,只瞥见白穷低头整理书籍的样子,神态恬静,睫毛翘长,衬得他侧颜完美无暇,只可惜顶这个光头太煞风景。
而且他还听这个光头满不在乎地说:“谢谢关心,我会小心的。”
林闪听到这话觉得有趣,什么时候陈从还学会关心人了?
听听,这什么话啊,陈从身体僵硬,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了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他好想揍人啊。果然是挑衅!
陈从大约是真被震到了,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你打扰我学习了。”白穷抬头,拧了拧眉头,一不做二不休,语出惊人。
陈从:“你给我等着!”
下午放学,陈从走出校门,往附近的一家医院走去。
元柏的家就在学校附近,外婆晚上突然犯病,自然也是被送到了这里,但他和白穷说的可不是这个医院。
也不知道白穷那小子找他老大是干嘛,他可没这么傻,就这么告诉他,万一他到医院找麻烦怎么办?
他在路边买了点水果,轻车熟路走到医院,找到外婆的病房敲门。
“进来。”这声音一听就是元柏的声音,带着点特有的不耐烦。
陈从走进去,瞧见他老大坐在病床旁,翘着个二郎腿正打游戏。
而外婆半阖眼眸躺在病床上。
“外婆,我来了。”陈从放下水果,冲着外婆脆生生地喊了一声。
他们两家是邻居,外婆对陈从再熟悉不过,睁开眼露出笑容,“小陈怎么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是老毛病了,没什么大事。就来就来吧,还带水果,这不埋汰我吗?”
陈从:“这是孝敬外婆的。”
“我外婆可不是你外婆,”元柏歪头从塑料袋里拿了个苹果,也不在乎洗没洗,就直接往嘴里塞,含糊地问,“你来这里干嘛?”
他可不信这小子只为了来看他外婆。
陈从小声地附在元柏耳边,说:“班里来了个转校生,好像对你挺有兴趣的,还问我你在那个医院,感觉像是迫不及待找你来约架的,我骗了他,不过你小心点,我觉得来者不善,你可别被他阴了。”
“对我感兴趣?”元柏玩味地笑,咬了两口脆脆的苹果,“你说的那个转校生,长什么样子?是不是一个光头,小脸白白净净的,长得还挺好看的?”
陈从一惊:“老大,你真认识他?”
“应该不认识。”
“不认识你怎么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诶,门口怎么站着一个小朋友?小元,这也是你同学吗?”外婆忽然开口说。
小朋友?
陈从连忙回头,抱着最后一丝期望。
站在病房前的白穷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那抹笑容掐掉陈从最后的希望。
“……”外婆你这说的什么瞎话啊,这哪里算是什么小朋友啊!
气氛有点僵持,因此没人瞧见元柏看向白穷的眼里带着几分惊喜和灼热,其中还掺杂着一丝意外。
陈从指着门口的白穷,一脸惊恐地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这人不应该被自己骗到另外一间医院去了吗?
白穷看向陈从的眼神带点小得意,就凭这智商还想骗他,异想天开。
他晃了晃手里的感冒药,吸了吸有些堵塞的鼻子,“我来医院拿药,刚巧路过,想来看看我的新同桌。”说这话时,他朝元柏眨了眨眼睛。
感冒是真,路过是假,出校门的时候白穷见陈从身影鬼祟,差不多猜到了他要到哪里去,于是跟了过来,没想到还碰到意外之喜。
外婆就有些状况外了,不过她觉得这小孩可爱,冲他招了招手,说:“还真是你们同学啊,快请进来坐啊。”
陈从自然不愿,这人就是来找茬的,“外婆他……”这话还没说完,白穷就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元柏瞧着身边有个空凳,脚尖一勾,踢了过去,也算是默许白穷进病房。
白穷说了谢谢就坐下。
陈从见老大都同意了,自然不能瞎逼逼了,只是抱胸冷眼道:“你就一个人来,没带点东西?”
白穷淡然地说:“都说是路过了,自然没有准备,不如你有心。”
元柏扫了他们两人一眼,没怎么吭声,觉得他们挺无聊的,况且他没这闲工夫和他们吵,咔嚓咔嚓三两口解决一个苹果。
他将苹果核呈弧线抛进垃圾桶,完美。
随后他拿出手机,划开屏幕,只为打游戏。
白穷用余光默默地打量现在的元柏,有着少年的英气和颓废,专注的眼神里似乎只有游戏。
而这样的元柏到底是如何幡然醒悟走上人生巅峰的?白穷很好奇。
外婆瞧着白穷这个小男生顶着个大光头,长得眉清目秀的,觉得有趣,主动跟攀谈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啊?”外婆问。
面对老人,而且还是白穷笑得格外甜,“外婆,我叫白穷。”
“一白二穷?”外婆一晒,“你父母怎么会想起给你取这个名字?”
提及这名字,白穷笑了笑,解释道:“这是我奶奶取的,我也不知道。”
外婆笑得合不拢嘴:“你奶奶可真有趣。”
白穷说:“外婆也很有趣啊。”
白穷上辈子没见过元柏的外婆。
他和元柏相遇,已是二十年后的事,那漫长的二十年里,外婆魂归故里,而元柏也尝尽人间酸甜苦辣。
后来白穷也时常从元柏口中听到外婆的字眼,应是为数不多走进他生命里去的人。温柔,善良,这一切美好的字眼似乎都可以往她身上贴,如今有缘相见来之不易,白穷也格外珍惜与元外婆的相逢。
外婆似乎也能感应到冥冥之中的温情,因此对白穷的态度极好。
站在一旁观望的陈从没想到外婆这么快就被白穷给俘获了,目瞪口呆,在心里暗叹这小光头的魔力。只是他待得也无聊,禁不住拿出手机,碰了碰元柏的肩膀,“老大,来,我们一起组队,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元柏冲他翻了个白眼,笑着说:“你们俩都不看现在几点钟了吗?这都快上晚自习了,你们确定不回去吗?”
陈从的身子停滞了一下,眼瞳骤然放大,猛地低头摁下电源键想看时间。
手机屏幕亮起赫然显示的是六点四十五。
晚上七点钟上晚自习,意味着陈从他们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从医院跑回学校。
现在的荔枝中学可不比从前,要是无缘无故逃课,那是需要写一千字保证书的。
陈从说了句“回见”拔腿就跑,刚跑到门口,发觉自己应该捎个人一起跑。
于是脚步一顿,手指抠着门沿,往病房里面探头大喊:“白穷,我们快走啊!”
白穷慢条斯理从兜里摸出来一张印着章的请假条,风度翩翩地笑道:“我感冒,请了假的,”他一字一顿道,“我、跟、你、不、一、样。”
陈从没料到白穷还有这一招,阴沉着脸,骂了句“卧槽”,转身就跑。
这速度之快令人望而生畏甘拜下风。
唯有嘎吱几下扭动的门在风中摇摆。
白穷转头,恰巧瞥见了元柏眼里的笑意,愣了愣。
“看着我干嘛?”元柏在最快的速度收敛笑容,同时眼里浮现出了几丝不快。
白穷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刚才还笑嘻嘻的,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好像是变给自己看一样。
白穷摩挲着下巴,觉得不同寻常。
病房里多了个人,元柏也不在意,低头耍起手机来。
白穷偷偷打量了几遍元柏,看似沉浸在游戏里的元柏将这些目光照单全收。
元柏嘴角隐隐勾着笑,他俩年少的时候可没任何交集,现在白穷出现在这里,那只有一个可能,白穷跟他一样,也重生了。
而且重生后的白穷还火急火燎来找他,恨不得眼睛都粘在他身上。
此刻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元柏心情的话,那大概就是舒服~!
听陈从刚才的意思,白穷已经转到了荔枝中学来,想必以后就能同处在一间教室。这么想想,元柏激动得捧着手机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两下。
他想知道,白穷会不会主动追他。
就先将自己重生的事瞒下来吧,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许事情会变得更有趣些,元柏默默有了这个想法。
他表面上在玩手机,实则在畅想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