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

喉咙被瘴气灼伤，肺部也未能幸免，每一次呼吸就像尖利的刀片从喉咙划过一样。

五脏六腑仿佛被架在火刑架上炙烤着，灼热而滚烫，像是下一秒就会被烧成焦炭。

脆弱的肌肤表层也好似被锋锐的利器一刀一刀的凌迟着，从伤口处源源不断的淌下象征着生命之源的红色液体。

好疼啊。

可与身体上的痛楚形成相反对比的是，宛若一潭死水的内心未升起一点涟漪，哪怕是知道对自己无比重要的人永远的离去了，可她却连半点悲伤和难过都感受不到，甚至连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

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躯壳。

不，其实还是能够感觉到一点的。

比如在手中的刀夺走其他人的生命，亲手摧毁碾碎掉某些美好的事物时，隐约还是能感到一点近乎快乐的欢愉和沉迷的。

意识恍惚间，隐约听到了一个语调甜腻到近乎恶心的轻柔男声在她耳畔温言细语着。

‘还不明白吗？其实你和我并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差别。’

闭嘴。

‘真是可爱啊，明明什么都感觉不到，却还是努力装作成正常人类的模样。’那个讨人厌的声音还是不止不休的轻叹着。

给我闭嘴。

‘无论是身为人类或是鬼，我以为像我这样的存在是独一无二的，没想到能够找到和自己一样的同伴，我真的太高兴了。’

‘呐，小蝶，你也变成鬼吧，这样我们就能一直……’

“给我闭嘴——”

少女骤然握紧手中的刀，用力的朝着面前砍下，似乎想将那个恶心的声音从自己的脑海里驱逐出去。

下一秒血花漫天飞溅，像是随风飘零的落叶，画面却血腥的仿佛人间炼狱。

到处都是零零散散的残肢断臂，血沫碎肉，地面和周围的树木像是被狂风席卷过般满是坑坑洼洼的裂痕和锋利的锐器劈砍下形成的深深沟壑。

而面前的鬼，双眼只剩下了两个黝黑的血骷髅，面部维持着痛苦扭曲的表情，整个身体被一分为二。

但他还没有彻底死去。

“咳……像你这种可怕的怪物……怎么会是……”

少女毫不犹豫的再次挥刀，精准的砍下了它的头颅。

鬼未说完的话语随着飞扬的头颅淹没在微不可闻的呢喃中。

“……人类啊。”

感觉到鬼的气息彻底湮灭后，同样被鬼临死前的反扑刺中小腹的黑狱蝶面无表情的拔出枯枝般的刃尖扔在地上，撕下里衣柔软的布料边角，简单的包扎了下后正想直接转身离去，伴随着某个小物件掉落在地面上的轻微声响，束成高马尾的黑色长发瞬间散开，宛若上好的绸缎柔顺的垂落在身后。

少女却没去管自己散开的长发，而是呆呆的看着掉在地上，碎裂成几片的蝴蝶发饰。

‘小蝶，其实师父从来都没有怪过你，这是她还没来得及送给你的礼物。’

头顶被轻柔的抚摸着，温柔的女声透着几分难掩的悲伤。

‘以后你就把它当成师父，一直陪伴着你好吗？’

少女走了过去，将发饰的碎片一一的拾了起来。

忽然扬起一阵大风，黑狱蝶连忙将碎片护在怀里免得被风吹走，没了束缚的黑色长发被风吹的一时遮掩住了视线，模糊间看到一件血迹斑驳的蝴蝶羽织被吹的飘向了天空，少女下意识的空出一只手去抓，却和羽织的衣角擦过指尖落了空。

直到羽织被吹风到看不见影子，少女方才收回了手。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心跳一如既往的平静。

果然，还是什么都感觉不到。

在原地停留了片刻，黑狱蝶茫然的眨了下眼睛。

“啊，义勇大人中了毒，得尽快赶过去帮助他才行。”

像是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这件事，少女轻声喃喃着，随后离开了这个狼藉不堪的血腥之地。

等她再次见到富冈义勇和弦一时，一人一鬼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除了他们之外，还多出来了一个人。

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少女。

即便脸颊上沾着灰尘和血迹，但黑狱蝶还是认出了少女。

那名死去的少女，是春草。

弦一神情呆滞的抱着她的尸体，嘴里不断的喃喃着‘对不起’。

少女除了颈部的一道利器划开的伤口外，身上再无其他的伤痕。

她的手中还拿着一柄沾了血迹的匕首。

看起来，似乎是她自己选择亲手终结自己的生命的。

身上多了不少零碎伤痕的富冈义勇默默的站在一旁，微凉的晨风吹拂起他鬓边的黑发，清冷俊秀的脸庞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那双无星无月的幽蓝眼瞳隐隐浮现了一分迷惘和怅然。

在看到黑狱蝶的身影后，他微微一怔，目光从她脸上的血迹和那双空洞的蓝眸里扫过时，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动了动唇，用微微沙哑的嗓音道：“你……”

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下去。

因为他也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

但下一秒，黑发青年陡然抬手捂住唇咳了好几下，随后从指缝中溢出了黑红的血液。

“你们最好还是趁天微亮之前下山离开吧，否则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弦一干涩低哑的嗓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话落之后，他又转头看向了黑狱蝶。

“没想到你竟然杀死了‘下贰之鬼’……也好，省了我亲自动手了。”

弦一似乎并不在意两人的想法，喃喃自语了这一句后，便抱起了春草早已冷透的尸体，朝着黑羽山的深处走去。

“……义勇大人？”黑狱蝶侧眸征询着对方的意见。

“他已无求生的意志，随他去吧。”

富冈义勇曾经见过不少露出这种眼神的人，最后他们都无一例外的选择了自我终结。

更何况以他们两人现在的状态，也未必打得过弦一。

俩人都已是强弩之弓，明知是毫无意义的送死结局还愚蠢的去找死，富冈义勇并不觉得这种行为值得提倡。

“义勇。”

背对着黑发青年的弦一突然低哑的出声道：“如果你以后见到了我的师父，请替我跟他说声对不起。”

话落后，弦一和春草的身影便缓缓消失在了已化作废墟的神社后重重叠叠阴影笼罩下的密林里。

弦一走后，两人在原地停驻了片刻，最后还是富冈义勇先出声问道：“那个孩子……是下贰之鬼？”

在进入鬼杀队后，他曾经见过无数善于伪装生性狡猾的鬼，甚至有些能彻底隐藏自己的气息，看起来和人类别无二致。

所以结合弦一所说的话，富冈义勇不难猜出少女遭遇到了什么。

“义勇大人，鬼和人类，到底有什么区别？”

少女突然疑惑的出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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