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荣昌的大掌柜此刻也在江岸上看着。
像衡荣昌此种商号的大掌柜,能力恐怕还远在这息子江沿岸的任何官员之上。
从一开始的遭遇刺杀反缉凶,将浮尸抬出,以慈母到场,以人心逼迫上级官员,林夕行事能够说是极其的周详,极其的漂亮,而且体现出来的风骨,让他都由衷的产生了爱才惜才之心。
然而此刻看着林夕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剑刺入徐乘风的体内,这让他惊讶至极的同时,眉头也紧紧的皱了起来,心中更是极其的失望。
云秦律法严禁在证据不足时刑讯逼供,更不用说此种当场刺杀,以死相逼之事。
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做,完全就是匹夫之勇,和先前漂亮的行事截然相反,而且云秦律法严禁逼供,便是为了防止屈打成招的冤案假案出现,和一些事事讲究依据的平庸官员相比,那些只是靠自己感觉就蛮横行事的官员,便愈加无用和可怕。尤其是一些满腔热血的年轻人,更容易因为自己的冲动,却是反而做出些危害性极大的坏事出来。
林夕在他心中的感观,登时从天上掉到了地下。
能够说即便他想帮林夕,也是根本帮不了了。
这一剑公然刺出,林夕能够说便已经当不成提捕,已经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
……
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同,衡荣昌大掌柜当然是极其的理性,但对于围观的民众而言,林夕的这一剑,却是代表着不顾生死的血性。
对于被他一剑间接刺穿的徐乘风来说,这种感觉自然愈加的强烈。
“你…你竟然敢这么做?”
看到鲜血由剑身上延长而出,徐乘风这名三镇连营将家的公子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你为了一名不相干的人,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你觉得呢?”
林夕冷漠的看着徐乘风,开始慢慢的抽动剑身,让剑身冰冷的恐怖完全扩散在徐乘风的体内:“我不要命,你要不要?你如果不说,现在就会没命,我陪你一起死,给人公道,我也不亏。你现在说了,我想你的父亲也不会不管你,大概还有活命的机会。”
“林夕…你!”
连战山和军校等官员已经完全变了脸色,但是却不敢上前一步,生怕林夕的手要略有抖动,徐乘风便马上就要命丧当场。“快!喊医师来备着!”一名内务司的官员大吼出声,“通知罗镇督!”
徐乘风的牙齿咯咯的响了起来,感受着冰冷的剑身在自己体内的抽动,在最真切的死亡要挟之下,他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冷漠和骄横,浑身发抖而又不敢发抖的嘶声道:“她们在小巧舫的内舱里。”
“小巧舫?”
林夕还要再问,脸色已经变得雪白的杜卫青和张二爷等人,目光却是已经朝着南边的一排画舫看去。
有一艘画舫是白色的,画舫前的将牌牌楼上,有“小巧”二字。
原本林夕还有些疑惑,但看到这艘在偏远处的画舫和杜卫青等人的眼光,他却是全然明白了,冷冷的看着徐乘风,道:“原来距离这么近…那些被你们掳来的女子,只是在那条舫内?”
“是的…那又如何…你做出这样的事来,又有什么好处…”感觉着自己的鲜血不停的流出,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为冰冷,徐乘风歇斯底里般的尖叫了起来,“还不将我放开!”
林夕笑了笑,没有放开徐乘风,却是对着杜卫青等人道:“去查一查那条小巧舫。”
随着他这一句话的出口,高辙等数名银钩坊的人全部软瘫在了地上,浑身都是索索发抖起来。
看到高辙等人的反应,林夕转头看着已经忍不住上来的连战山等人和远处变得激愤的人群,心情舒畅的轻声道:“回去。”
……
时间回到了数停之前,林夕刚刚喊停杜卫青等人。
看着显得悠然自得的高辙,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林夕平静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对着高辙道:“高老板,请借一步说话。”
“不知大人是要单独问我什么话?”
高辙随着林夕前行十几步,等到林夕在这楼舫的边上停下来之后,拱了拱手,悄然一笑,问道。
“你知道我今日为什么这么有把握么?”林夕看着这名自信的中年商贾,也是笑了起来。
早在一夜押解徐乘风的途中,他就已经看出徐乘风虽然冷厉,但也只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实则徐乘风也是十分贪生怕死,否则换了狠辣一点的角色,徐乘风完全能够故意在自己的身上弄出些伤,来构陷他,这样一来,连战山等人便能够借故插手,但是徐乘风连这都不敢,这主动权便完全到了他的手中,一切便都落入了他的步骤之中。
他等一夜,不仅是等一些消息和人,还是要等他的能力恢复。
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束手无策,然而这一场大戏,他却是已经稳操胜券!
“你们的确是胆子很大,真是把越安全的地方当成了越危险的地方,的确,一般人搜了你这整条画舫,也决计想不到要的人其实就在不远处其它老板画舫的夹层之中。以一个镇提捕的能力,搜了你这里,搜不到的话,恐怕也没有办法搜其他地方了,就算有足够人力,上头也不会再批准。”林夕看着因为他的话而表情略微惊愕的高辙,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知道你们把人藏在了那边的小巧坊内舱密室之中,你能否还会像现在这么镇定?能否还敢认自己就是这条画舫的老板?”
高辙的脑中登时轰的一响,身体登时一软,就要软倒在地,但是林夕却是不让他倒下,伸手扶住了他。
看着脸上再无一丝血色,浑身汗水如浆涌出的高辙,林夕认真的说道:“你既然经手了这样的事,你便应该知道,掳良为**,情节恶劣者,比命案处罚更重,不仅主要当事人全部都要凌迟处死,而且主犯家属也都要被发配边军服役。”
说完这句,林夕悄然一顿,再认真问道:“不知道你能否能够忍耐凌迟处死的滋味,能够忍心看着你的所有家人全部去发配边军做苦役?”
“林大人饶我!”
林夕这句话只是说完,浑身已经好像一条烂泥般的高辙,便发出了哭音般的哀求。
“你有一个机会能够略微逃脱罪责,我至少能够保证祸不及你的家人。”林夕看着高辙,平静而认真的说道:“你要指证徐乘风,而且必定要证据确凿,必定要让他完全翻不了案的那种,否则你也明白,以他的身份地位,你到最后还是主犯,这银钩坊还是只和你有关,和他无关。”
“我有账本,就在我东港镇住所的墙壁夹层中,里面有记录他的一些银两往来。”高辙几乎已经完全没有思考能力,先前的淡然自容和儒雅气味在他的身上已经荡然无存,用呆滞的目光看着林夕,说道:“还有那些关押在小巧坊里的女子有些都经过他的手,都知道他是小巧坊的老板,都能够指证他。”
“好,你略微镇定些,若是被人说你吓傻了或是疯癫了,说出的供词不算,可也是少了一个有力的证人,扳不倒他,殃及的还是你家人。”
林夕并不怎么怜悯的看了这名曾经忠心于徐乘风的中年商贾一眼,转过了身来,朝着此刻依旧一脸冷嘲,只是有些微疑惑的徐乘风走去,面对着江排和江岸上的所有人走去。
“徐乘风,高辙已经说了实话,你便是这银钩坊的真正主人,那些被你掳来的人,都在那小巧舫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伸出了手指,划向了远处那艘白色的画舫,寒冷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江岸。
这清冽的声音,好像一声惊雷,完全惊讶了所有人。
就在江岸上所有民众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随着他所指,聚往那艘白色画舫时,徐乘风呆了一呆之后,便啊的一声跳了起来,疯狂的朝着高辙大叫,“高辙,你这条老狗…你竟然敢构陷我!”
“帮我看住他们。”
林夕对着身旁有些莫名惊讶难言的张二爷说了一句,根本连看都不看连战山等人一眼,间接就从银钩坊上跃了下去,在江岸上越来越响的愤怒叫声中,走向小巧坊。
……
“他到底对那高辙说了什么话,竟然能够取得这样突破性的进展?”
江岸上,衡荣昌的大掌柜也是惊讶难言。
他不知道林夕已经用过那特有的能力,早就已经稳操胜券,此刻他本来已经事到僵局,但是从徐乘风发疯般的反应和银钩坊那些重要人物的脸色变化来看,他就知道事情已经出现了严峻的转机。
无人敢阻拦林夕。
因为行得正,便自然有一种浩然,自然让人信服。所以此刻林夕虽然孤身一人行在前方,但他此刻汇聚的,却是如怒涛般的民意。
“喀嚓!”
小巧舫通向内舱的大门间接被林夕打得崩裂。
林夕手中的晨光挥洒了开来,淡淡的青光中,这条木质的画舫间接就被一片片的切开,林夕间接就是拆船,一切都开始暴露在光明下。
陡然,所有的人呼吸都停顿了。
随着舱内一面墙壁被林夕割裂开来,一些身影,在其中显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