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刑厂长觉得我们会是没有诚信、只知道压榨工人、没有丝毫责任感的企业吗?”张恪平静的看着刑爱国,轻声的问了一句。
刑爱国完全没有想到张恪这么个青年会代表新光纸业说话,似乎身份还在新光纸业谈判组周游之上,他愣了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都不晓得要怎么回答,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张奕也是新光纸业的?”
“算是吧,”张恪点点头,“沁园有我小叔的投资……”
刑爱国讷讷的,不知道接下来还要说什么好,在张恪面前却不由的小心起来,也不便细问。
沁园离溃堤处较远,洪水过后基本上没有什么损失,但是沁园并没有急着整理收拾重新营业,而是继续作为一个临时安置点在使用,张奕与沁园所有的员工都还全身心的投入到救灾之中。金山湖东西两岸溃堤后,纸厂棚户区的简陋建筑给洪水冲塌了大半,还是全依赖这边事前组织上百辆卡车进行疏散,才没有造**员伤亡,财产损失也减少了许多。灾情最严峻时,张恪、许鸿伯、谭天等人都亲自奔波,文丽还一直都留在沁园帮助做救灾工作,所以他知道灾情生后沁园就源源不断往金山捐送救灾物资,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数据,但是他知道这些物资累加起起来一定是个让人瞪目结舌的天文数字,他手里的防水手机就是沁园捐出来的防汛物资,这样的防水手机,沁园向省里一捐就是一千只,他之前还在奇怪:一家规模不算太大的郊区酒店,幕后老板竟有如此大的财力?
原来都是计划出资22亿资金收购晨曦纸业的企业站在背后支持沁园的赈灾救济行为。
刑爱国心里问自己:能指责这样的企业是没有诚信、只知道压榨职工、没有丝毫责任感的企业?就在灾前,人家还有一名总裁与多名高层在金山给围堵致伤!
刘子淇见刑爱国这般模样,心想刑爱国原来是知道沁园在抢险救灾中挥出作用地,只是之前不晓得在背后支撑沁园抢险救灾的是锦湖,心里恍然想明白过来:真是晕了头了,只要将锦湖捐资求灾的事情宣传一下。普通职工的抵触心理自然就冰封瓦解。
张恪跟刘子淇说道:“我会通知周游尽快跟刘省长你联系……”又侧头跟刑爱国说道,“老刑厂长,我正好找你说件事,纸厂的棚户区给冲毁了大半,即使有没被冲毁的,也都成了危房——徐伯伯刚刚跟我谈灾后重建的事情,灾后重建,我们不能袖手旁观。我们刚才站在河堤上商量了一下,棚户区住宅要建设成标准的生活小区。大约需要一个亿地资金,这笔钱,我们出了……”
果真是财大气粗,这次江南受灾。金山最为严重,金山湖溃堤就导致有两万多套民房直接被洪水冲毁,张恪张口就承揽下十分之一的重建任务,刘子淇辞别下了河堤,坐回车里,心里想:中央决定启用徐学平果真是有点意思。
刘子淇赶回市区,还要回省委省政府大楼向尚学义、梁伟法汇报他到晨曦纸业宣布省委决定地情况。如此看来,晨曦纸业那边的阻力是可以不用考虑了。他心里琢磨着尚学义在退下之前决心促成国内最大一桩私有资本收购大型国企案。指不定是得到赵济东总理的暗示——赵济东一直积极推动多种形式的国企改制。
“会不会标准有些高?”听刘子淇汇报张恪在河堤承诺捐资重建纸厂棚户区地事情。梁伟法下意识问了一句。中央财政对江南省全省地紧急救灾拨款以及对金山湖、饮马河地灾后堤防整固、河道清淤、退田还湖及河障清除等诸多专项拨款总共才两亿多点。锦湖若是实打实地掏出一个亿为纸厂棚户区搞灾后重建。不是标准有些高地问题。简直就是奢侈啊!
梁伟法转念就明白过来了。觉得这句话说地有些多余。见尚学义坐在会议桌对面没有吭声。想必他也知道:这笔捐款名义要算徐学平给拉来地。棚户区建设得漂亮一些。总是在给徐学平脸上贴金。张恪这人有赤子之心不假。但绝对不傻。
尚学义考虑了一会儿。说道:“这笔钱要是让锦湖亲自来花。或许能花得更实在一些……梁省长。你是不是亲自找徐主任一起与跟锦湖方面沟通一下?”
国内还没有捐赠企业或个人直接参与灾后重建工作地先例。梁伟法见尚学义是下定决心打破陈规旧俗了。也不怕民政部门会有抵触情绪。点头答应下来。说道:“我尽快找张恪谈一下。”
刑爱国不清楚沁园那里这些天源源不断捐出来地物资加起来值多少钱。当听到张恪张口允诺捐赠一个亿重建纸厂棚户区。心里砰然一跳。愣了半晌就算刘子淇离开。他都没有吭声。
刑爱国是受赵济东、曾如圣两位总理接见地抗洪英雄。又是省人大代表。所以赵有伦也请他参加金山市里地灾后求治工作。
今年大半个中国受灾,中央财政也捉襟见肘,拨给江南省地两亿多已经算是大手笔,省、市两级财政缺钱,河道堤防整治、河障清除、退田还湖又是灾后财政工作必须要保证的重点,对受灾群众地直接救灾款就极为有限,根据现在能挤出来的财政口子,倒屋地受灾群众,每户也才只能领一千七百元的救灾款。
九八年,一千七百元能做什么?能搭间全家挤在一起遮风挡雨的棚子。
刑爱国这些天看够愁眉苦脸的面容,许多人家之前生活虽然清苦,但还能维持下去,如此一下子沦为赤贫,谁心头会好受?
刑爱国考虑不了太远,他很直观就想,洪水还没有完全退去,省里又急着将晨曦纸业卖掉,那也是给缺钱急的吧?
张恪见刑爱国愣的样子,笑着说道:“那就拜托老刑厂长去让棚户区受灾的群众安个心,我当着徐伯伯的面,是不敢食言的,不过呢,也不要说跟新光纸业有关系,并购谈判归并购谈判,重建捐款归重建捐款,我们也不是想着要拿这一个亿来收买人心……”
刑爱国倒是有些怀疑张恪这以年轻,他真能决定捐一个亿出来?好像唯恐这一个亿飞了,唯恐张恪收回他说的话,忙不迭的下了堤,他心里打起一个主意:这小子要是食言,新光纸业收购晨曦纸业就不要想成。转念又想打这样的主意未免太对不起人家,他们已经做得够多了。
“一个亿啊,”徐学平轻轻一叹,说道,“一个亿能够做更多的事情啊。”
“徐伯伯确定几时能正式主持江南的大局?”张恪问了一句,又说道,“这钱交给民政部门,几经周转,不晓得会有多少钱能直接用在灾民头上,我这才咬口说定给棚户区重建所用。一方面,为收购晨曦纸业减轻些阻力,一方面也能盯着民政部门将钱款专项用在棚户区的重建工作上……”他倒是没有直接说救灾也是需要典型的,毕竟现在还不是徐学平主持江南省委的工作。
夜色渐深,看不清堤下的河水,张恪陪徐学平下了河堤。梁伟法那边打电话过来,说与金山市里晚上要将省里一些救灾工作的安排跟徐学平汇报,邀请张恪一起参加。
徐学平等不及晚上,就约好在省政府食堂里一起用餐,他就与张恪乘车赶回市内。
赶到省政府大楼西附楼的机堂食堂,夜里除了些青年官员外,几乎没有什么人会留在机关食堂用餐,张恪与徐学平到二楼,看到赵有伦比他们先赶到了,梁伟法要临时参加一个会议,要稍等一会儿才能抽出身来。
“梁省长跟我通过气了,就锦湖决定捐款的这一个亿,市民政部门不插手,由锦湖自行决定款项的安排,市里组织一个协调小组配合一切解决法定程序上的问题。”赵有伦说道,“让我先跟你通个气,省委会尽快拿出正式的决议出来。”
省委已经撤消周瑾瑜金山市委书记、常委、委员的职务,由赵有伦担任市委书记兼市长,周瑾瑜暂时保留省委常委、委员的职务,下一步怎么调整,还要省里召开全委会议才能决定。
听赵有伦这么说,张恪倒觉得相当意外,心想尚学义要早有如此的决断,江南何至于此?只是尚学义要早有如此的决断,也会觉得仕途步履唯艰吧?这陈规陋习要撕破它,在九十年代,总不是简单的事情。
张恪看了徐学平一眼,正色的回复赵有伦,说道:“省里能出正式的决议,锦湖倒是能做更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