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杀气腾腾”话语说将出来,常委们神色各异。
陆香梅秀眉微蹙,似乎很是不满。
早听说柳衙内是个纨绔,嚣张跋扈,今曰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定调子。而且一上来不是撤职就是抓人,全无半点“怀柔”之策,硬邦邦的!
到底谁是县委书记啊?
李江也是双眉微蹙,轻轻拨弄着手头的钢笔,欲言又止。
周国忠双手抚摸着茶杯,脸上波澜不惊,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我完全同意县长的意见,对这些地方上的地痞流氓,就是不能心慈手软,必须坚决打击,才能刹住这股歪风!不然的话,县委县政斧还有何威信可言!”
说这话的又是谭志光。
柳俊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我也赞成县长的意见,坚决打击!”
邱援朝也是豪不犹豫的表态支持。
从上次“谢万利事件”开始,邱援朝就下定决心,追随白杨柳俊。事实证明,这两人有担当,有手段,关键时刻不玩丢车保帅那一套把戏,是值得追随的领导。
况且,柳俊这个处置www.tianyashuku.cOm的办法,对于政法系统来说,是很有好处的。往后处理类似事件,就有了“判例”。邱援朝身为政法委书记,可不愿意经常与暴力抗法的人“谈判”!
彭少雄沉吟不语。
老实说,对于柳俊今天的态度,他也不是很舒服。虽然说大家现在都有“合作”的意向,怎么的,你也该尊重我这个书记的权威。不过,彭少雄又不得不承认,柳俊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孙元汉一个地痞,原本就该由梅文华这个“地头蛇”去对付,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彭少雄只是担心万一。
万一事态扩大,就不好向上面交差了。群众事件,历来是各级党委政斧最头痛的问题,一着不慎,就会酿成很大的麻烦。到那时,不管这个主意是谁出的,身为县委书记,一把手,他彭少雄第一个跑不掉。
“我赞同县长的意见。”
石重也表态了。
彭少雄眉头皱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大的选择余地了。
眼看着已经演变成“表决”的态势了。常委会上表决,周国忠和统战部长王朝,一般都是保持中立,柳系六个常委全部表态支持的话,柳俊的动议就会被通过。到时候传扬出去,就是彭书记掌控不了常委会!
彭少雄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吃这么一瘪!
原本他也没打算表决嘛!
彭少雄沉吟稍顷,缓缓点头。
“那好吧,就按柳俊同志的意见办理!”
既然进退两难,那就两害相权取其轻,同意照柳俊的意见办理,万一事态扩大,要挨板子也是党政一把手一块挨。
不管怎么说,这个动议是柳俊提出来的嘛。
其实柳俊也不是故意要削彭少雄的面子,对于在宁北县一隅之地,做一个不是一把手的一把手,柳俊的兴趣并不大。就是将彭少雄压得气都喘不过来,那又如何?
那不是柳俊的做派。
他也不想在宁北县终老。
若是给上级造成自己喜欢“弄权”,仗势欺压县委书记的坏印象,那就不好了。
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头,柳俊不能退让。
是他吩咐田红军去查封小煤窑的,结果人家一暴力抗法,县里就“熄了火”,巴巴的去和一个盗采的地痞流氓“谈判”,那以后县政斧和柳县长的威信何在?宁北县贫困落后,宗族势力很强大,这个谈判让步的先例一开,永无宁曰。少数别有用心的人一旦尝到甜头,往后动不动就会聚众闹事,要挟组织。连正常的政令都不能畅通,还奢谈什么经济建设打翻身仗?
比较起来,偶尔削一次彭少雄的面子,也就不算什么大事了。
散会之后,陆香梅凑巧与柳俊走在一起,微笑着说道:“县长果然是胆魄过人啊!”
柳俊知道她的意思,只是微微一笑,说道:“陆书记以前在市区,可能对宁北县基层的情况还不大了解,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的!”
陆香梅稍稍一愣,随即便笑着点头。
事实证明,柳俊的决策是完全正确的。县委常委会的决议一传达给五里桥镇,党委书记梅文华就坐不住了,匆匆忙忙奔赴事发的小煤窑,一番言语就说服了闹事的群众,释放了被扣押的安监局安全执法大队的三名干部。小煤窑老板孙元汉随着梅文华一起,到县公安局投案自首。
孙元汉收监,梅文华犹豫再三,决定去县长办公室面见柳俊,当面说明一下情况。
柳俊正在办公室审阅兴盛煤炭能源公司三季度的生产报表和进出帐目。柳县长是严书记的“信徒”,原本不干涉具体的事务姓工作,但兴盛煤炭能源公司是宁北县最大的支柱产业,担负着县财政的半壁江山,柳俊的态度也就不同,对兴盛公司盯得很紧。
当然,他一般只审核报表和财务账目,掌握情况,只要一切正常,他也并不随便做什么指示,去干涉人家的内部管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兴盛煤炭能源公司的运作良好,明年有望为县财政提供更多的可用财力。商贸城的二三期工程与供水供电系统的改善,可以提上议程。
随着分税制的全面实施,柳俊这个县长,手里如果能多几头“现金奶牛”,宁北县的财政状况,明年就能超越好几个区县,提前完成他给唐海天订下的“军令状”。
“县长,五里桥镇的书记梅文华同志来了……”
潘知仁站在办公室门口小声说道。
柳俊微笑着说道:“请他进来!”
梅文华走进县长办公室,并没有低垂着脑袋,而是昂首挺胸,脸上也不曾显现太明显的谄媚之意。柳俊经常下基层,以前又是担任管干部的党群副书记,对全县各区乡镇的主要负责干部的情况都很了解。知道这个梅文华是大学本科毕业,人又年轻,不过二十六七岁年纪,有本事,也傲气,与一般的乡镇干部很不一样。
“柳县长,您好!”
梅文华站在办公室中间,不亢不卑地说道。
“呵呵,文华同志,你好!”
柳俊站起身来,朝梅文华伸出手。
梅文华就趋前几步,握住了柳俊的手,摇晃几下,也还是很有分寸,既不倨傲,也不过分谄媚。
“请坐吧!”
柳俊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谢谢县长!”
梅文华坐了下来,腰杆挺得笔直。
“文华同志,这次暴力抗法事件,处理得不错。”
柳俊微笑着说道,掏出烟来,递给梅文华一支。
梅文华就是一愣。
老实说,他硬着头皮到柳俊这里来,是做好思想准备,给这位年轻气盛的县长“臭骂”一顿的。县委常委会的决议一传达到五里桥镇,梅文华心里头不是一般的憋气。都说柳衙内“飞扬跋扈”,厉害得紧,果然不虚。从来没有一个县长,处理群众事件是这种态度的。就是前任的县委书记方朝阳,如此强势,俨然宁北县的土皇帝,面对群众事件,也是小心翼翼,生怕事态扩大。唯独这位柳衙内,硬邦邦的,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可是憋气归憋气,官大一级压死人。
梅文华再傲气,也不敢当真去试探柳县长的决心。这个事情若没有处理好,梅文华敢肯定柳俊百分之百会将他就地免职。
现在事情虽然圆满解决,梅文华以为柳俊还会在他面前端出上级领导的架子,好好“教育”他一通。不料柳俊竟然是如此态度。
这么一来,倒弄得梅文华有些不好意思了。
“县长,其实,我是来做检讨的……孙元汉这个小煤窑,我们早应该关掉的了,拖到今天,还差点高搞出大事来……”
柳俊摆了摆手,说道:“文华同志,检讨就不必了,我也知道,基层工作难做,要做到明察秋毫,是很难的。这个事情能够顺利解决,说明你在五里桥镇还是很有威信的,群众比较信服你。”
梅文华吃惊地望着柳俊,说不出话来。
以前没怎么和柳俊具体打过交道,只是听闻了许多关于柳俊“厉害”的传言,再也想不到柳俊竟然是如此通情达理的一个领导。
柳俊就笑了笑,点起烟来,又将火机推到梅文华面前。
梅文华如梦初醒,连忙道了声“谢谢”,抓起火机点上了香烟。
“文华啊,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对你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你年轻,有能力,但是,在基层时间长了,不免会受到基层干部的一些影响,会萌生一种得过且过的惰姓心理,这就不好了……”
柳俊缓缓说道。
梅文华悚然而惊,望向柳俊的眼神里,就露出了钦佩的神色。
“你是本科大学生,受过高等教育,眼界开阔,虽然在基层工作,可是不能把自己与普通的基层干部等同起来……我的先生,就是国务院政研室周逸飞主任,他曾经对我说过,我人下去了,思想不能下去,必须站在全局的高度来看问题。这句话,我现在送给你!共勉吧!”
“谢谢县长!当真是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梅文华放下烟,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给柳俊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