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张云霞的话,柳俊一下就跳了起来,连招呼都来不及和五伯他们打,直接跑出了会议室。原因不言自明,柳晋才亲自打电话到柳家山来找他,一定是有要紧事情。
对自家老子的脾姓,柳俊清楚着呢。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腾飞厂的办公室,抓起电话:“喂,爸,是我……”
“跟你说个事,龙书记调省里了……”
柳晋才语调略显急促。
柳俊前天就到了向阳县,一则和五伯黑子他们商量事情,二则陪陪外公外婆,不成想就这两天,地区居然出了这般大事。
“哦?这么快?省人大还是省政协?”
“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
柳俊晕了一下,随即清醒过来,直截了当地问道:“那谁来做行署专员?”
“呵呵……”
柳晋才笑了一下,对柳俊的快速反应很满意。刚一听说龙铁军调任,没有问七问八,啰啰嗦嗦,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明眼人都知道,周培明不走的话,地委书记已经板上钉钉了。要抢的,只有一个专员职位而已。
“刘文举昨天已经去了省里,康睿今天一早也动身了。你严伯伯如今还在青安县呢……”
柳晋才言简意赅,说明了眼下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我去一趟省里找周伯伯?”
柳俊马上就明白了,严玉成这个时候,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扔下一大帮子专家去省里“跑官要官”的,柳晋才更不合适出面,没的让人误会他也有“野心”。貌似柳晋才去年六月才上的副厅级,如今不到一年,就想再上一个台阶,并且是上到行署专wWw.tianyashuku.com员这样的实权正厅,除非有“tz党”背景,不然绝无可能。
就算不怕别人误会,一个地委委员跑省里去为另一个地委委员做“说客”,也太犯忌讳了,会招致所有领导反感。
所幸还有柳衙内在呢。
“光找你周伯伯怕还不够……”柳晋才很谨慎地道:“可能的话,最好能找一下白书记,如果能见到廖省长,那就再好不过了。”
毕竟周先生只是省委宣传部长,干部任免的事情与他不搭界,也不好置喙,最多是在省委常委会上表态支持或反对罢了。
白建明分管党群组织,廖庆开乃是省长,在这个事情上,都是很有发言权的。
“嗯……好的,我这就动身……过宝州的时候就不停留了……”
柳俊在心里飞快地计算了一下,貌似上门拜访白建明和廖庆开几率并不大。且去了省城再说,见机行事罢。这么绝大的机会,不能不搏一枪。
至于严玉成那里,倒不忙着通知,无论所谋成与不成,他总不至于见责。
“好,你去吧,路上小心些,不要开快车。”
柳俊时常会拿吉普车练一下手的事情,柳晋才也是知道的,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
柳俊挂了电话,回会议室去找柳晋文。
“五伯,我有急事,必须立即去大宁。今天的会,你们接着开吧。资金一定要准备充足……”
“小俊,你爸那里……”
柳晋文关心地问道。在他心目中,十二弟的前程倒似比柳家山的“钱程”更为重要一些。其实柳晋文并非如此“官迷”,无非是因为柳家山的一切如今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心里有底。而柳晋才侧身的官场,柳晋文却是插手不进,故而多关心一点,也属正常。
“没事。跟我爸关系不大。就是他现在脱不开身,要我去省里拜会一下周先生,还有廖省长他们。”
柳俊简单解释了一下,省得五伯心里老牵挂,觉都睡不好。却不料“廖省长”三个字随口说来,又让柳晋文惊到了。
哈呀,这个侄子,居然连省长都是说见就见,怎么就出息到了这个份上?
“好,你放心去吧,资金我会叫他们准备的。”
报出“廖省长”的衔头,居然有这般意想不到的作用,也让柳俊惊喜了一下。原本以为要花很大功夫来说服柳晋文呢。
瞧来官衔这东西,在一个“官本位”流行的国度,不是一般的好使。
“五伯,去省里拜会这些大人物,总不能空着手进门,你给我准备点土特产吧。”
柳俊眼珠一转,又将主意打到了五伯头上。
“行,这个一句话的事情。不过……小俊啊,省里的大人物,看得上我们这山旮旯里的东西?”
“嘿嘿,五伯,这些大人物,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倒是山旮旯里的土产,不容易搞到。你给看看,谁家里有麂子肉,野猪肉,能搞到一点野味那是最好的。没有新鲜的,干货也行。”
柳家山背靠山北区,往北走十来里地就是延绵的群山,一些社员(貌似很快就要叫村民了,上头已经有政策,要将公社改为乡,将大队改为村)有农闲时候上山打个野物的爱好。不过大革命期间,这事不允许,只能偷偷干。而这几年大伙又都忙着赚钱,上山的时候少了,也不知能不能搞到这些野味。
柳晋文就笑了:“放心,包在我身上。”
柳俊果然便即放心,柳家山谁家有什么东西,再没人比柳晋文更清楚的了。
“黑子,你来一下,我跟你商量个事。”
趁着柳晋文去搞野味这个空档,柳俊叫上黑子来到物流公司办公室。
“我们账上,现在有多少现金?”
这个所谓“我们”,是指我占有绝对控股股份的“通达物流公司”和“秋水饭店”。
“七八十万吧,这个月与柳家山厂里的账还没结,结了的话,能有一百来万。”
这主要是物流公司的钱,一个小县城的饭店,如今赚头还没多大。只能与巧巧面包屋的盈利旗鼓相当。总要再等几年,向阳县的经济再上一个台阶,饭店才有较大的发展。眼下能有这个盈利,算是很不错的了。
“嗯……一百来万,也不知道够不够……”
柳俊陷入了沉思。
黑子吓了一跳:“俊少,要干什么大事?”
这倒也难怪他,一百万,该是个吓死人的数字了。柳俊居然还说不够。
“是这样,我想去江口市建一个酒店。规模要过得去的那种。”
后世的江口市,如果要建一个规模过得去的酒店,没有一两个亿,休要提起。实际上,柳俊以前从未涉足过酒店业,也不知一两个亿够不够。现在虽然是一九八四年,一百万在向阳县足够建十个酒店,在江口市就难说了。那里毕竟是特区啊,在柳俊的记忆中,繁华得不像话。
“又是江口市?”
黑子嘀咕了一句。
他也很是不解,这个千万里之外的江口市,到底有什么好的,令得俊少如此牵挂。
“是这样,我主要是想先去占下地皮。一百万光买地的话,应该差不多了。”
对黑子,柳俊倒是一点都不隐瞒自己的想法。经过这许多年风风雨雨,特别是“严打”那档子事,黑子对柳俊的忠诚和友谊,都无须质疑。
黑子还是有些不解。这也难怪,目前有几个人知道“地皮”的价值?眼下在江口市买下一块地皮,不要说十年,就是三五年后,其价格起码也要翻几十倍。
柳俊专程到柳家山来召开这个“走出去”的会议,目的也在于此——大肆圈地!况且在江口市建起工厂和酒店来,也不能不产生效益吧?那里紧挨“东方之珠”,对比柳家山,拥有许多技术和观念上的优势。所产生的效益,应该远比在柳家山要大。
在法律和道德许可的范围内,以最小的成本博取最大的利润,正是商家孜孜以求的。利润最大化之后,自可再回馈家乡,正是双赢乃至多赢的策略。
这些年柳家山的企业和柳俊私人控制的企业,都有长足的进步,毫无疑问,柳家山已经成为n省的首富村,而柳衙内本人,也当仁不让地坐上了“大阔佬”的头把交椅。然而愈是这样,柳俊愈是觉得钱不够用,觉得时间紧迫。实在是因为想要办的事情太多啊。重生多年,柳家山是富裕了,周边几个大队乃至整个红旗公社的经济发展都带动起来,甚或说向阳县的经济发展也有柳俊的一份功劳,但影响面还是远远不够啊,许多社员群众,依旧生活艰难,仅止温饱而已。
在带动大家“共同富裕”方面,重生者的效益远远未曾达到最大化,这一点很是让柳俊不安,老觉得亏欠点什么。而随着时间推移,重生者的优势也会渐渐减弱,需要抓紧啊!
“你说具体怎么做吧?”
黑子见柳俊决心已定,便不再多言,直接问到了艹作层面。
这个态度让柳俊很满意。
但是具体怎么做,其实柳俊心里也没底。他上辈子不是在江口市打工的,对江口市的印象全都来自报纸和电视。甚至于江口市现在的经济政策到底与内地非特区有些什么不同,柳俊也是两眼一抹黑,全然不知。
“具体怎么做,我这会子也不清楚。你立即动身去江口市,带上胖大海一块去,秋水饭店就交给嫂子打理。先把路子摸清了。但有一点,那就是一定要拿下地皮,越大越好,不管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明白了。我明天就走。”
“好。”柳俊想了想,又说道:“培训中心电工班有个学员,叫武军辉,也不知毕业了没有。等会你去查一下,如果还在的话,问问他,愿不愿意跟你一块干。”
黑子微微一怔,也不多问,只是点头应诺。
在他想来,但凡是俊少安排的事,总是有道理的。开头搞不清楚没关系,曰子久了,好处自然而然显现出来。
作为前世的连襟,柳俊对武军辉还是很了解的。沉默稳重,脑瓜子蛮好使。最关键的是,为人很大气,甚少斤斤计较。用得好了,能独当一面。再说,虽然前世妻子夏晓晴莫名其妙不见了,上辈子岳家的人对柳俊着实不错,这辈子有了能力,自然要拉一把。
……柳晋文果然不是盖的,干麂子肉干野猪肉搞到了二十几斤,估计将整个柳家山的存货全都搜罗来了。晚上在省委常委院周先生的家里,小保姆周芽炒了一盘野猪耳朵,一盘麂子肉,我和先生加上司机苏建中三人,一人一杯葡萄酒,就着野味,吃得酣畅淋漓。
“哎呀,这么正宗的野味,差不多有七八年没吃到了……”
先生喝了点酒,脸色红润,感叹道。
“伯伯喜欢的话,我每个月给你送点过来。”
柳俊微笑道。这倒不是吹牛,只要肯出钱,大把人愿意进山去下套子。抓个麂子野猪,在柳俊看来千难万难,在行家眼里,手到擒来。
“好。”
对柳俊这个关门弟子,先生说不出的喜爱,从不讲客气。他离开向阳县多年,一直为柳俊“函授”来着。虽然见面时间少了,不能再“耳提面命”,柳俊的所作所为,却不曾令先生失望。
吃过饭,柳俊起身和先生进了书房。
说起来,先生恢复工作后,最令他高兴的乃是自己那一堆宝贝书籍不但有地方收藏,部分破旧了的,也有钱修补裱糊了。
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伯伯,工作顺心吧?当省里大官的感觉如何?”
柳俊甫一进门,就调侃先生。
“嘿嘿,还不如在省委党校做学问。”
先生倒不藏着掖着,也不一本正经批评柳俊。
这话柳俊相信。先生的姓子,其实并不适合做行政工作,做学问才是他的强项。柳俊刻意推动他在仕途上进步,倒有点“赶鸭子上架”的味道了。师母亲自端了茶水瓜果进来,笑眯眯地打量了师徒俩一阵才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小俊,是为了宝州地区那个专员的位置来的吧?”
先生依旧睿智过人,看问题总是那么犀利,一语中的。
柳俊点点头,笑着竖起大拇指。
“嘿嘿,玉成倒和我生分了,一个电话都没有……”
先生微微一笑,好在看不出有何不悦之意。
正说着,电话铃就响了。
先生如今身为省委常委,客厅、卧室和书房,都是装了电话的。
“老师,小俊在你那里吧?”
严玉成的声音很大。
先生朝我一笑,这才说道:“在,下午到的,刚吃完饭呢。”
“这俩爷崽,专门瞒着我干好事!”
严玉成又像是抱怨又像是欢喜的说道。
先生笑道:“我刚才还跟小俊说,你同我生分了……”
“哎呀,老师,你这可误会我了,我现在忙得四脚朝天,正陪调研组的专家到处乱跑呢……好了,既然那个臭小子已经在你那了,我就不和你多聊了。我如今在青安县呢,招待所里的电话,说起来也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