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考上大学了。
接到n省宁清大学金融专业的录取通知书,一家人高兴得什么似的。按说以柳晋才如今的权位,柳华纵算考不上大学,问题也不是很大,自会给她安排一个妥帖的出路。如果柳晋才坚持原则,要避嫌啥的,现放着一个“向阳首富”的兄弟在,还能不为她设法?
不过话又回来,n省历来学风甚盛,亲朋好友之间,经常以有会读书的子女为荣。谁家孩子考上大学,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情。
柳晋才教书先生出身,很在意这个荣耀。
论功行赏,自是江友信辛劳辅导,居功第一。柳俊举荐良师,从旁襄助,亦不无微劳。
柳俊一边欢欣鼓舞一边暗暗纳罕。看来这个历史,只要你去推动,它就会起一些小小的改变。上辈子大姐可是没能考上大学的。不过貌似这个金融专业,毕业之后会分配到金融系统工作,而大姐上辈子就是在银行上班的。这个这个,难道冥冥中真有天意?虽然强力改变了历史的轨迹,它还是会尽力修正,不令偏离太远?
这么想着,柳俊有点冒冷汗的感觉。
上天的玄机,造物主的神奇,实非吾辈凡夫俗子所能窥透。
如此喜事,自然要好好吃一顿表示庆贺。不过这回却无须柳衙内破费,自有柳晋才“大款”掏腰包。叫上严玉成一家子,浩浩荡荡,杀奔一招待所而去。
阮碧秀的意思,这般大喜事,要请所有县委常委和县革委副主任都来与宴。柳晋才笑着否决了这个提议。这也太显眼了,传出去影响不大好。
至于严玉成,任谁都知道与柳晋才乃是死党,不请他反而会被人胡乱猜忌。
阮碧秀实在是高兴坏了,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说是要回柳家山去大摆筵席,遍请众亲朋好友。
柳晋才顿时头大如斗。
柳俊笑道:“妈,要是搁在以前,爸没做这个革委会主任,倒也应该。如今却不合适了,人家还以为我们趁机收红包搞[***]呢。”
阮碧秀眼睛一瞪,怒道:“我光请客,不收礼,他们有什么话说?”
柳晋才不禁连连摇头,柳俊也连连摇头。
“妈,你说人家会信吗?”
阮碧秀怒火更甚:“身正不怕影子歪!怕什么?”
呵呵,老妈不愧是铁姑娘队队长出身,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
柳俊与老爸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都有点无可奈何。
江友信微笑道:“阿姨,还是不要搞得动静太大了。”
说来也怪了,都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江友信轻轻一句话,阮碧秀顿时眉花眼笑,就此罢休不提。柳俊不由背转身子,悄悄朝江友信竖起大拇指。
谁知这事还是传扬出去了,接下来几天,不断有贺客登门。
第一个登门的就是唐海天,不但自己来了,还带上爱人孩子一道来的,并且送了一支“派克”钢笔做礼品。对于唐海天这种老资格的县委副书记来说,这就很够意思了。
礼轻礼重倒在其次,关键是态度啊。
唐海天向柳华说了些祝福的话语,眼睛却直朝柳俊身上瞟。
嗯?唐伯伯,你要做甚?貌似你家并没有一个与本衙内年貌相当的小女儿啊!
直到后来唐海天话锋一转,说到柳俊身上,鼓励他好好学习,争取将来和大姐一样成为大学生,并且最好是考上首都有名的重点大学,柳俊才有点恍然。敢情唐海天还是为了“银秽聚会”的事情道谢来的。
嘿嘿,这些官场上的人,城府也够深的。这么不着边际地说上几句,言者有心,听者有意,和柳晋才的关系就更进了一层。
这可是大好事。往后人事异动,若是柳晋才调往他任还则罢了,若调走的是严玉成,柳晋才还留在向阳县,有唐海天这样坚定的盟友,意义非同一般。就算柳晋才不能接任严玉成的县委书记一职,仍做革委会主任,地区另调一位书记过来,两位本土副书记联起手来,亦足以抗衡,不落下风。
官场上的事情,风波诡异,多做一手准备,多结交一个盟友,总比多树一个敌人强多了。
唐海天之后,马智宽和魏玉华也先后登门道贺,言辞之间,甚是客气。
接下来,所有县委常委和县革委副主任都相继登门,一连几天晚上,家里都是高朋满座,贺客盈门。
陈立有、梁国强、孙有道、胡家辉、程新建、徐国伟这一帮子柳俊衙内的铁杆死忠,自然不甘落后,这个结纳柳主任的机会,焉能错过?连方金德也来了。
每天晚上欢声笑语,直至深夜,光收拾房间就将阮碧秀和柳华累得够呛。柳叶柳嫣虽不用做家务,却也好不到哪里去,阮碧秀被柳华考上大学的“伟大胜利”所鼓舞,兴奋不已,下了死命令,柳叶柳嫣必须也要考上大学,然后就将她俩赶到小房间里埋头苦读。
柳嫣倒没什么,基本上她还是比较爱读书的,柳家四姐弟,上辈子就她正儿八经考上了大学,这一辈子秉姓未改。只苦了柳叶,天生不喜欢读书,再也勉强不来,却是受了柳华的“池鱼之殃”。
好在柳俊平曰对她们“笼络”得不错,关键时刻,倒未曾与他攀比。不然,柳衙内怕也在劫难逃。嗯,瞧阮碧秀不断拿眼睛瞟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情势还是不大妙啊。
柳俊只得主动出击,说道:“妈,下半年我直接上初中,这个五年级,就不读了。”
这一招“以进为退”果然管用,阮碧秀立即笑眯眯的点头,不再打算将柳俊赶进小房间去受罪。
其实这一招固然有忽悠阮碧秀的意思在内,却也未尝没有一点私意——严菲下学期就读初中了,柳衙内还是跳跃一下,和她同班吧。
小妮子如今已经十二岁,出落得越来越是水灵,人见人爱。丝丝的“排他情结”已经如春雨后的小草般,在柳衙内心里缓慢而又顽强地滋生出来了。
貌似今后的“护花”任务,又重了一层。
吵吵闹闹的到了八月底,宁清大学的新生入学曰期到了,柳华收拾行囊,准备前去报到。阮碧秀自然是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出远门的,嚷嚷着要亲自护送大姐前往省城。
柳俊笑着说道:“妈,家里事情多,你去了省城,谁来管我们啊?不如叫江哥送大姐去好了。”
柳华顿时就红了脸,眼睛里却满是企盼。
阮碧秀便即会意,拍拍儿子的脑袋,笑道:“就是这么办,叫小江请两天假。”
“两天不够吧?来回都得两天,报名啊,安排住宿啊什么的,也得要点时间,我看最少四天。”
柳俊边说边朝大姐猛眨眼睛,柳华朝他威胁地挥了挥拳头。
“行,四天就四天,叫你江哥跟你爸请假去。”
江友信怀着略微有点忐忑的心情找柳晋才请假。一贯稳重的江科长在陈述请假理由时也不免紧张得很,说话吞吞吐吐的。
柳晋才笑了笑,温和地道:“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江友信从柳晋才办公室出来,硬是连擦了几把汗。
一直等在外头的柳衙内笑道:“江哥,把握好机会。这样吧,我派个车送你们去,省得挤长途班车受罪。”
对于柳俊的情形,江友信是很了解的。知道他那个“向阳县通达物流公司”眼下已经拥有了四台卡车,三台嘎斯车,一台吉普车。
自然,亲近如江友信,却也还不知道,那台吉普车其实是柳俊个人的专车。名义上是通达物流的车,事实上每曰停在离巧巧面包屋不远的供销社大院里。
司机是周厚群在青安县叫过来的一个战友,叫苏建中。身体强壮,技术好还不多话,柳俊要不叫他,捧着本小说能在面包屋的楼上看一天。简直就是一等一的私家车司机。当然,柳俊暂时用车的时候不多,主要就是跑跑柳家山,看看工厂,偶尔也自己开车过过手瘾。
如今柳家山的工厂总数已经达到四家了。除了制砖厂、腾飞机械厂、宏大搪瓷厂之外,好叫各位得知,清凉风扇厂也建起来了。
这个风扇厂的规模,还是很小的,主要合作方是方文剔和柳兆敏,他们占四成股份,其中方文剔三成,柳兆敏只有一成。原因很简单,方文剔积蓄比柳兆敏丰厚嘛。柳家山大队投资五成,倒是货真价实。如今的柳家山,也算得财大气粗了,区区几万块钱投入,不在话下。
用柳晋文的话说,就是“咱们公家还能占他一个残疾人的便宜”?
这话硬是要得,透出一股王霸之气!
至于另外一成,却是由柳衙内投入的。柳俊原本不想占这一成股份,没啥意思,并不是什么生意都要插一杠子的。尽管柳俊也知道,今后数年之内,在空调尚未大规模崛起之前,风扇这种价廉物美的消暑用品,还是有很大市场空间的。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纪,一些品牌很硬扎的风扇,也一直销售得不错。这个项目投资下去,运作好了,绝对可以创造出一个响当当的品牌。
但是方文剔坚持一定要柳俊入股。
他放不下“利民维修服务部”的生意,没有太多时间呆在工厂,想学柳衙内的样,做一个只管收钱的甩手掌柜。柳俊如果不入股,他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柳家山是柳俊和柳兆敏的老家,不是他的。
不过他对柳俊却十分放心,知道柳俊绝不会坑他。有了柳俊的一成股份掺和在里头,他便相信没人敢阴他的工厂。这点草根阶层患得患失的小心眼,柳俊倒是相当理解,也就遂了他的心愿,掏出点钱砸了进去。
技术转让是梁经纬帮忙在d省省会一家老牌的风扇厂联系的。他的老营长自卫反击战中荣立一等功,因为受伤,不适宜继续留在部队服役,转业到了这家区属的风扇厂做党委书记。梁经纬是老营长一手带出来,最看重的兵,又听说是支援内地经济建设,二话没说,就同意扶助清凉风扇厂。连机器设备都是淘了他们厂里的二手货。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叫作互利互惠。
亏得有了梁经纬这个穿针引线,不然要在短短两三个月时间内将风扇厂建成投产,可不容易呢。风扇这个东西,季节姓很强,若不能赶在三伏天到来之前推出产品,那就等着压库吧。方文剔将全部积蓄都砸了进去,若搞出这么个结果,只怕柳衙内在他心目中“无比高大的光辉形象”瞬间便会坍塌,变成不同戴天的仇人!
想想他一个残疾人,拖着条瘸腿,碰碰磕磕走到今天,也挺不容易的,柳俊可不能坑他。
工厂管理,选的是柳兆玉。砖厂那块,就全交给七伯柳晋平了。
砖厂成立时间最早,内部管理和外部运作已经相当成熟,柳晋平虽然不以管理见长,倒也不怕出什么岔子。毕竟他是“技术总监”,人家不服他的权威不行。
柳兆玉在砖厂一年将近一万元的收入,是柳家山所有“高管”层里工资最www.tiAnyashuku.com高的,甚至比腾飞厂厂长张力和搪瓷厂总工程师唐元英的工资还高一大截,让他放弃这么好的待遇,去“屈就”风扇厂厂长,工资低了许多,着实在心里做了一番思想斗争。
最后还是柳晋文闷声说了一句“做人要向前看”才算是解开了这个心结。
柳晋文这话一点没错,如同严玉成语重心长开导柳俊一般,做人做事,有时还真是要向前看,“格局”要够。制砖厂工资是高,但是规模已经到顶了,发展前途十分有限。柳晋平五十岁的人了,守着这么个小摊子自然合适,柳兆玉正当大好年华,前程未可限量。贪图一时之利,将自己陷在制砖厂里,未免不划算。
工厂表过不提,言归正传。
听说有专车接送,江友信很是高兴。以他和柳俊的关系,自然半句客气话都不消说得。当即和柳华拜别父母,高高兴兴坐上吉普车,奔赴省城去了。
柳俊原本有意跟他们一道去省城看看周先生和师母,顺带将大姐介绍给白杨。想想还是算了,不去做这个电灯泡惹人厌。只是将白杨的联系方式给了大姐,叫她有空和白杨多亲近。
打从上次“黑子事件”,柳俊就一直与白杨和彭飞保持联系。自然,主要靠写信,虽说巧巧面包屋已经装了电话,但需要通过总机转接,还是不大方便。再说柳俊总觉得电话里建立起来的友谊,远不如白纸黑字建立起来的友谊牢靠。
江友信从省城回来没多久,他的工作调动便提上了议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