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冰冷笑道:“您看,外面天已经快要下雨,方圆百里也没地方可住,现在也没法子找别的地方,不如我们凑合一下算了。”
赶尸人这会儿没有说话,目光却越来越冷。原本他的相貌就极其丑陋,老鼠一样的眼睛,满脸麻子,嘴唇很厚,却又向外翻着。如今摆出这凶狠的表情,更是可怕。
一时间,诡异的气氛在我们几个人周遭升腾。
而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周围原本安静的尸体开始发生奇怪的变化。同时,我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我心中一惊,却见那赶尸人不知何时从怀里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白玉瓶,而那股子奇异的香气便是从那白玉瓶中散出。
赶尸人突然将瓶子对着那些尸体倾倒出一些红色的细末,继而口中念念有词,那药粉顷刻间如云雾一般笼罩在尸体的周身,渐渐地化成一条淡红色的气带,一圈一圈将尸体全都从头到脚缠绕了起来。
我皱了皱眉。虽然我不大了解湘西赶尸,但是也知道一些基本的赶尸人的本事。比如赶尸人必须学会三十六种功,才能去赶尸。第一件便是死尸“站立功”,也就是首先要让死尸能站立起来。第二件功是“行走功”,就是让尸体停走自如,第三件功是“转弯功”,顾名思义,也就是尸体走路能转弯。另外,还有“下坡功”、“过桥功”、“哑狗功”、“还魂功”等。
而应该没有人会操纵尸体,来攻击活人!因为我突然看到那些尸体睁开了眼睛,突然像活人一样,冲我们扑了过来。
“这是什么?”我吃惊地向后一退,而慕南冰和冯小泠,胖子等人已经挥动降魔杖冲了上去。我看了看手中的剑,依旧是那把冯小泠送给我的莫邪剑,也咬了咬牙,冲了上去。
那些尸体虽然瞬间像是有了灵魂一样,一个个冲上来撕咬不止。虽然他们的攻击毫无章法,但却势头凶猛。我见其中一具尸体扑向我,忙向身边一闪。那尸体一掌扑空,却拍到桌子上去。不多会儿,我见那木桌竟然冒出了丝丝青烟,顿时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天上果然下起雨来,雨并不大,淅淅沥沥地打在窗上,飘进屋里,为这诡异的场景更添了几分幽暗。
这本已是冬季,没想到山里的气候,竟然跟别处甚是不同。
转眼间,大雨像是从林莽间一下子涌出来一样,顷刻间填满天地,倾泻而下。
店里的桌椅都被那些诡异的僵尸拍飞,而我们几个与那僵尸成对峙状态,挤满了整个死尸旅店。
冯小泠的护体结界将我们几个包裹在一个小圈子里。我见那赶尸人此时正站在靠近门边的角落里倚墙而立。
那几具僵尸黑帽遮颜,长袍拖地,脸上那些用朱砂书写而成的奇怪的符咒,飞舞翻转,舒展中发出猎猎的声响,似乎蕴涵着一种诡异神秘的力量。
天色阴沉得如同黑夜。桌子上的蜡烛不知何时被点燃,却发出幽蓝的微光,一豆烛火,顿时将房间照得更为奇怪。光晕打在赶尸人和那些僵尸的身上,总让人觉得一股冷气从地面盘旋而上。而那绝冷寒气刹那间冰进我心里,于是忍不住一阵哆嗦。
此时,我瞧见那些僵尸原本平静的脸,竟呈现出诡异的笑意。那似有似无的笑,尽带着难以名状的阴森和怨恨。
这时,竹窗吱哑一声,猛地被风雨刮开,冷风瑟然闯进屋内,但那烛火却未灭。
“我明白了,这是回魂之术!”胖子说道:“将厉鬼封禁在尸体中,操纵他们来杀人!”
“不对,没有那么简单。”慕南冰皱眉道:“我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并不是单纯的鬼魂的气息,而好像是很多鬼魂纠葛在一起的气息。”
“纠葛在一起?!”冯小泠一怔。
不容我们多想,瞬间,那鬼火一样的烛光突然暴涨,腾起的妖异的亮光之下,僵尸们仰起散发着森森鬼气的面孔,身躯也渐渐挺起,而那两个女尸一头披散下的长发,竟然似充满了电流,如一张飞溅的黑色瀑布,在身后笔直地铺展开来。
僵尸的脸上突然充满怨毒的表情,腾起的似乎是一团憎恨万物的邪恶之气,眼神里流淌出凶狠的仇恨之光,天地间充满杀戮之气!
慕南冰从包里抓出早已准备好的狼毫笔,胖子早就递上事先封存的朱砂。慕南冰即刻饱蘸朱砂,在黄表纸上笔走龙蛇龙飞凤舞,飞快画出几道符咒。继而,他抓符在手,向那些僵尸扬手一撒,口中念出咒语。
我心中一沉。对于比较容易对付的敌手,他们都是带着事先准备好的一些符纸。现写的这种,说明是对付比较难缠的主儿,所写的符也不是平时常见的,而是比较难的符咒。
此时只见那符咒上鲜红的符射出道道红光,在空中织成一张色彩绚丽的光网,将扑来的僵尸罩在中央。
那些僵尸扑中光网,立即像是被火焰烫着了一般,口中发出惨烈的怪啸,身体却被耀目的细网捆紧,发出滋滋的响声。
之后一股尸臭传来,我不禁掩住口鼻。但那些僵尸竟然就此定住,渐渐不再动了。我心中倒是很诧异。看上去很牛逼的邪术,竟然这么快便解决了?
但在我恍惚走神之间,突然觉得手臂上一疼,低头一瞧,竟然有道铁钩悄无声息地勾住了我的左胳膊。
我心中一惊,立即举起莫邪剑砍向连着那铁钩的绳索。所幸那莫邪剑是吹毛断发的辟邪利刃,这一刀发出“叮”地一声脆响,莫邪剑将绳索立即砍断!
铁钩虽然勾住我的胳膊,但我反应比较及时,所以这一钩虽然割破了我的胳膊,倒是没造成什么致命伤口,也没把我胳膊给勾下来。想到一旦反应迟钝些,自己的胳膊就保不住了,顿时让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此时我才去看其它人,见每人都被一个奇怪的铁钩勾住胳膊,而那连着绳索的铁钩彼端正掌握在那赶尸人手中。冯小泠和慕南冰自然比我反应快速,左手已经翻转继而抓住那铁钩的绳索,右手执驱魔杖已经向那赶尸人就势扑了过去。
但米朗月却反应迟钝了些,幸好也懂得自己拽住绳索钳制住,手臂上虽然多了道不断流血的伤口,却好在没什么致命伤。
冯小泠和慕南冰的攻击,让那赶尸人脸色一变,继而丢下钩子,从怀中掏出一把弯刀来,迎战二人。
此时,胖子也没闲着,一手探入背包,抓出几张符纸来,继而毫不客气地在我胳膊上的伤口上一抹,于是那符纸上留下一行鲜血。胖子顺手将符纸揉成团,向那群僵尸扔了过去。
胖子边扔便阴笑道:“让你们这帮妖物尝尝驱魔龙族的血!”
那群僵尸原本就被慕南冰的符咒暂时制止住不能动弹,这时正好被那迎面飞来的符纸团击中。那纸团如一团烈火飞落到水中,伴随着滋滋之声,瞬间一股浓烈刺鼻的尸臭味弥漫开来。
我顿觉一阵眩晕,喉咙里似有虫子在蠕动,干呕几声后,今早吃下的东西于是一古脑地都吐了出来。之前虽然也见识过尸臭,却没见识过这么奇怪而浓烈的臭味。
僵尸们像是被烈火炙烤一样发出阵阵凄厉无比的惨叫,那些符纸好像化为一团团火焰,将僵尸们腐蚀燃烧殆尽。
胖子口中念念有词,猛然间大喝一声,屋里顿时平地窜起一团火苗,继而变成火焰,瞬间暴涨。火焰窜起几丈高,直烧到那旅店房屋的天棚。我和胖子、米朗月退到墙角,而此时冯小泠三人也都打出门外去了。我担忧地看着那白炽的火焰,生怕胖子玩火自焚,没控制好把我们一起都点了。
所幸,半晌后火焰逐渐熄灭。我这才松了口气。
但正当我放松下来之际,突然,地上的灰烬爆裂开来,一团黝黑的影子从灰烬里窜出,冲向窗外。
我们仨都没想到这灰烬里面还有什么东西,顿时都被吓了一跳。回过神儿之后,我们仨当即追出去,却见慕南冰和冯小泠一身是水地从门外跑了回来,每个人手中都捏着黑色的东西。
“赶尸人呢?你们这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我赶紧问道。
慕南冰甩了甩头发上的雨水,说道:“被他跑了。看来是相当熟悉这边地势的人。我们怕追远了便会迷路,还是回来了。”
“这好像是修罗命珠。”冯小泠看着手中的黑色小珠子呻吟道。
“修罗命珠是什么?”米朗月也好奇地凑上来,一边给我的胳膊上涂上草药,一边问道。我见她胳膊伤口也挺深,于是也帮着她敷了药。没想到苗疆的草药竟然很好用,刚敷药没多久,血便止住了,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修罗命珠其实是一种极阴深潭中的鱼眼磁石。这种石头带磁性,但有传说它是奈何桥上的铺路石,所以属阴,能积聚阴气。修罗命珠就是利用这石头的特性,将一些阴魂封锁其中。这样便于搜集阴魂炼邪术。”胖子解释道。
“看来这个赶尸人并不是普通的赶尸人,而是专门运送修罗命珠的。他用法术将命珠藏在僵尸体内,然后运送到湘西某个地方。” 慕南冰说道。
“这些修罗命珠已经被破坏了,所以现在只是块普通的磁石。”冯小泠有点恼:“可惜被那个赶尸人跑了。我怕他是归云教的人,这样我们的行踪也便暴露了。”
这个猜测很显然让我们顿感忧心。一时间几人沉寂下来。窗外风雨虽然小了些,但是寒气却似乎更加浓重了,从敞开着的窗户扑进来,浸得肌肤寒冷异常。
“无论如何,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阵子,等雨停了再做计较。”慕南冰说道。
于是我们也只能暂时放下心来。慕南冰摸出几件一次性雨衣,招呼胖子去附近找点吃的。但这冷飕飕的鬼天气怕是也找不出什么东西可吃,于是我建议我们还是吃点压缩饼干应付了算了。但慕南冰坚持反对,说:“前面的路是通往竹村的。现在我们被发现了,怕过不了半天,归云教也会有所戒备。我们没法子明着对付那么多人,所以我想先去另一个地方,绕到竹村的后面。这样我们带的吃喝的东西好像就不能坚持那么久了。”
慕南冰说到这里,米朗月突然问道:“你想绕去哪儿?”
“来的时候,我听说离这里不远,好像是有处苗寨的。”慕南冰说道。
米朗月的神色瞬间变了,立即大声道:“不行,那地方不能去!”
我奇怪地看着她,问道:“为什么?路过而已,我们又不去跟苗人打架。”
米朗月连连摇头道:“不行,路过也不行。你们是汉人,更不行!”
我们几个顿时都将疑惑的目光落到米朗月身上。平时不见她在这些事情上多做计较,如今却激烈反对,莫非那苗寨有什么问题?
沉默半晌,慕南冰突然问道:“那个地方,是不是你的家乡,也就是蛊苗的所在地?”
他这一问,米朗月的脸上布满惊诧,但继而又平静下来,轻声道:“是的。我的族人很仇恨汉人。你们去了很难活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