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似乎越来越肆无忌惮地升腾,浓重,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感觉我的发丝都已经被雾气浸湿了。脸上和手上都发凉发冷,而心跳却在加速。
那诡异的雾气似乎在黑暗中幻化成无数挥舞狰狞的手,不断地想要抓住我们的衣服,抓向我的脸。我下意识地抬手一挡的空儿,突然觉得眼前一亮----
我愕然地看向发出亮光的地方。前方不远处,本应该是条宽阔的柏油马路。但是现在却多了一座石桥。
而石桥上次第亮起灯光。我定睛一看,擦,那石桥栏杆两边竟然挂起白灯笼。那些灯笼发出白惨惨的光,照亮了那座石桥。
而石桥上突然多出很多人。
这些人穿着红衣红裤,吹吹打打,表情木讷,好像是迎亲队伍。可是特么的迎亲迎成这样也够阴森的。因为每个“人”的表情都跟纸人一样,雪白的一张脸,五官死板,直勾勾的眼神,机械的动作。
在这群“人”或者鬼的身后,是一顶红色花轿。轿帘放了下来,看不清里面。
此时,慕南冰低声对我们说道:“糟了,我们碰到鬼娶亲。千万别说话,也别动,让他们先过去就行了。”
我一听这话,赶紧闭嘴屏住呼吸。心想:各位鬼爷,咱们阴阳有序,桥归桥路归路,你们可别来招我。
这样想着,却见这对迎亲队伍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很不搭调的角色。一个人或者鬼赶着一群羊走了过来。
我完全没看清他是从哪儿出来的,也不知道他为啥出现在迎亲队伍前面。再一瞧那队伍中的鬼,似乎对他的出现表示理所当然,没有什么疑问。
我想了想,觉得也许这个就是迎亲的新郎官,活着的时候也许是个养羊专业户,所以死了之后还不忘本职,很有职业操守。
正这么乌七八糟地想着,就见那队伍已经到了我们前面一米处的远近了。而我的目光也忍不住落到那赶着羊群的人身上。
我抬起目光,瞥到那个人的脸。而那个人也正微微低下头看我。因为他长得实在很高。
我这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那人的脸,竟然跟慕南冰一模一样。
我看了这张脸后顿时激动了,然后想去扯慕南冰的胳膊,让他也看看这神奇的一幕。但是浓雾中,我也分不清这到底是人还是鬼,或者只是我的视觉幻影。
但是我这一抓竟然抓了个空,没有抓到慕南冰的胳膊。
一转眼间,我觉得自己身处的空间有点不对劲。再一看,我擦,为什么我会在一顶轿子里?我打了个寒噤,扭头一看,旁边竟然坐着一个盖着红盖头的女的。说是女的,我却觉得她未必是人,很可能是要嫁人的鬼新娘。
我一想到这里,腿脚一阵哆嗦。这个时候,那红盖头下的脸似乎转向了我。我听到一阵阴惨惨的笑声。
我赶紧掀开轿帘想下去,这一看不要紧,我靠,抬轿子的轿夫都是没有脚的,空荡荡的裤管晃荡着,极其诡异。我正想跳下去,却被身后的鬼新娘一把抓住,死死扯着我的衣领不放手。
我回头想掰开她抓着我的手,结果这一回头,差点儿没吓死。他妈这鬼新娘也太鬼了,惨白的一张脸,明明是在笑,但是眼神直勾勾黑漆漆的吓人,嘴唇血红,全身寒意逼人。长相也极其难看,还不如贞子好看。难怪生前没嫁出去,死后还得配阴婚。
现在什么意思,难道是看上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留着我跟她做一对地下夫妻么?!于是我赶紧喊慕南冰。结果喊了半天,没见他人,却见那女鬼的手突然像橡胶手套一样扭曲,绕住我的脖子,死死掐住。
渐渐的,我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脖子传来的冰冷触感和呼吸困难的感觉着实让我觉得如坠地狱。渐渐地意识开始抽离,眼前发黑。
在这个当儿,我心想,操,难道就这么以身殉职了么。我他妈只是个中间人啊亲,慕南冰长得比我还帅好不好,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你干嘛不去找他啊你妹。
人家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到我这儿就只是婚姻是坟墓了我靠。
在阳间还没结婚还得到阴间去结啊!
之后,我便失去意识。
恍恍惚惚间,我好像挣脱了鬼新娘的钳制,走在一条茫茫看不到前路的路途上。
这条路灰惨惨空荡荡,不知从何而起的雾气浮浮沉沉,缭绕在四周。
我无意识地前行,却见前方有座灰暗的石桥。桥下是一条宽阔的河流,不知源头在哪儿,也不知何处而终。
河流的两岸倒是开满了美丽的花朵。色泽空灵,随风而动。我定睛一瞧,总觉得它们有些似曾相识。仔细一想,这不是所谓的沙曼珠华,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彼岸花么?
花枝花叶永不相见。我一惊,心想难道是自己已经离魂,魂魄到了奈何桥畔?我赶紧回头想往回走,却见在回路上堵着一个人。那人却正是跟慕南冰一模一样的男人。
我走到他面前,问道:“你到底是人是鬼?你又是谁?”
那男人微微一笑,我突然发觉他虽然像极了慕南冰,但气质和容貌竟然比慕南冰还要出类拔萃。就好像你盯着他的眼睛,就会被他深深吸引一样。。
那男人说道:“我找了你很久。我就知道你不会认识我了。”
我有点茫然。我确定从来不认识这么一个人,而且找我做什么?
我想继续追问的时候,却见他向我伸出手来。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那男人说道:“前面那座桥就是奈何桥。你走过去就再也回不来了。你确定要过去么?”
我打了个哆嗦,突然觉得进退维谷。前面是奈何桥,后面这位慕南冰二号看上去也不是善茬。在这个阴阳交接的地段,就算我会拳脚功夫也是没用的。人家应该是会法术的,不然怎么能追到这里。
现在我突然很郁闷,心想祖先也太偏心了,干嘛交给冯家女眷道法,却不肯教给我们一点关键时刻用来保命的招数?
在我犹豫之间,那男人已经向我走了过来。我退到奈何桥边儿上,心想不行就直接硬拚吧。
正当我摆开架势打算应敌的时候,突然听到河上传来一阵歌声。
歌声沧苍凉,从很远的地方飘荡而来,却很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奈何桥上道奈何, 是非不渡忘川河. 三生石前无对错, 望乡台边会孟婆.。”
简简单单的歌声里,却有抹不掉的沧桑和荒凉。听着这歌声,我不禁望向那片浩渺而雾气氤氲的河面。
那河上突然多出一只小舟。一个人正撑着竹篙而来,黑衣黑裤,苍白的手,漠然的脸。是个说不上是年轻还是年老的女人。
只是她也有双非常奇异的眼睛。在她看向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原本有些浑浑噩噩的头脑豁然清醒,而大脑似乎在高速运转,有些记忆中朦朦胧胧的东西呼之欲出,却又捕捉不见。
我的头开始发疼。回头一看,那男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也许他只是个会道法的人而已,也不敢靠近奈何桥,更不可能跟这些阴间的东西有所交集。
我看到那个女人将小船停到岸边,静静看着我。我心中的慌张反而淡化下去。我想这难道就是故事和传说中的孟婆么?我到底是做梦还是真的离魂,或者已经死了,只差去阴间?
但是,不应该有小鬼带着我去么?或者孟婆来接我了?
我正想开口问,却听那孟婆说道:“桥边的人,可是驱魔龙族冯家的后人么?”
“驱魔龙族?”我心中暗想。这叫法却是没怎么听过。于是我回道:“我是姓冯。你认得我?”
孟婆摇了摇头:“你回去吧。阳寿未尽,就不要三番两次来这个阴阳交接的地界了。你已经不同往日,在这个地方呆不久的。”
我心中好笑,觉得这肯定是做了一场超级雷人的梦。我他妈啥时候到过这鬼地方啊?从小到大我没经历过生死关口啊?
于是我笑道:“老人家记错了吧,我不认识您,您肯定也没见过我。不过我如果知道怎么回去,我也不会站在这儿。”
孟婆没什么表情,只是说道:“缘起缘灭,总是一场因果。却总有人看不明白,到头来不过是万事皆空。”
说罢,她将竹篙抬起来,一指我身后,之后撑着船潇洒地走掉了。
我傻呆呆地一转身,突然听见前面有人死命地喊我,声音之穿透力,比得过海豚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