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喊声越高涨,明亮的火把映照下的这些寨民,情绪就越是高涨,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一支没有过败绩的军队,正在集结出最后一战似的。我在屋顶都听到热血沸腾,几乎就被迷魂了而和他们一起高呼杀杀杀杀。直到风儿把手举起来我才反应过来,往向飘飘所在的方向看,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的动静。
这边人声已经随着风儿的手势戛然而止,一秒间完成,很难想象,眼里有几千人,但却鸦雀无声的那种状态。但我真正的见到了,它令我感到深深的恐惧,我真怕自己无法逆转他们的心态。就像你无法规劝一个杀红眼的士兵不要再杀人一样,你是在阻止他杀敌立功,你是他立功路上的障碍,他会毫不犹豫把你也杀掉。
不久,风儿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到了如此危机的地步,因为我和向飘飘还没出现,她大概真以为我们死在了密道里,真以为她已经接近胜利,所以她的声音中掩饰不住的愉悦散发出来:“各位,犯众怒从来都不可饶恕、死路一条,既然大家都说杀,那就依照大家的意思,来人,请鬼手……”
虚伪、奸诈、恶心,明明自己想杀,最后变成大家想杀,她无奈的依照大家的意思。这帮人还真好愚弄,让一个如此卑鄙无耻的人来当公主,这样才会走绝路。段盈盈或许真没做过什么好事,但不是因为原来有她奶奶吗?她是公主,许多事情都不需要她插手。至少有一点,她对得起大家,那就是敢作敢为,勇于承担责任,而且不虚伪,这事放在她身上,她会说杀就杀眼睛都不眨,甚至不惜亲自动手。
风儿的话音刚落,一阵鼓声响起,先是柔和的节奏,慢慢变的激烈了起来,最后是疯狂。而就在最疯狂的刹那,突然这几千人之中的绝大部分都发出声音,唱的声音:嘿,鬼手送你上路喂,黄泉路上莫回首,嘿,嘿,嘿,族法无情你莫怨,铡刀砍下你不冤……
他们的唱法好奇怪,全部都拖着长音,像山歌那种感觉,声音凄楚中又带着几分残酷。这是夺命的声音,这是仪式的一部份,外人很难看到的东西,很不幸我看到了,如果砍的是段柏德或者风儿,我有可能会很高兴看见一场传统好戏,但砍的是段盈盈,紧张死我,急死我。
就在歌声伴随下,族堂里走出来一个人,他赤膊、赤脚,身上只穿红色裤衩,头上戴着渗人的牛皮面具,身上没有画任何符咒,但有更恐怖的东西挂着,是蛇,两条被做成标本的眼镜蛇,斜十字挂在胸前。因为蛇身比较长,还能在背上和肩膀缠上一圈。蛇身不知做过什么处理能吸在身体上面,没有随着他凌厉的步伐而掉下来,他就在众人注视下一步步走到牛头铡旁。
刹那间,歌声停止了下来,现场只有开铡声,被打磨得雪白锋利的刀峰从木缝里被拉起,慢慢升高到一米的上方,寒光和月色形成映照,一道光芒洒在地上,一晃一晃的吓人。
就要杀人了,怎么办?我往向飘飘那边看,仍然是没有动静。
等我再回头,鬼手已经把族老拉上牛头铡,手起铡刀落。
一声闷响,族老的身体两切成两截,原来身上挂着的蒜头断裂开来,染上鲜血滚了满地。
就这时候,那四个赤膊的、身上画着东西的汉子分工合作,两个各搬一截尸体,一个泼水,一个擦铡刀,快速把现场清理干净,除了血迹和血腥的味道,很难看出来刚刚经过那么残酷的一幕。
而现在,残酷的一幕向段盈盈扑过去,向飘飘那边还没有反应,没办法,我只能先救人,在他们第二次起唱,准备杀第二人时打断他们!
我蹭地站起来喊道:“等一等,杀了不该杀的公主,叛族的会是你们。”
立刻,数千双眼睛从下而上盯在我身上,其中就有风儿和她的六哥,以及段盈盈。这三个人饰演的是两种感觉,段盈盈脸上泛起笑容,风儿和她的六哥则是惊慌失措,尤其是风儿,她甚至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我不是已经死在密道里面了吗?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房顶?
很不容易反应过来,风儿手一晃,立刻人群里出现一排拉弓的人,队伍有三十人左右,弓箭对准我放射,长长的箭带着劲风呼啸而至,我来不及说第二句话,就趴了下来。
嗖嗖嗖,箭在我头顶掠过,射中上方中间凸起的房顶,哗哗哗一片响,许多瓦片被射飞。我冒起脑袋看,第二箭又射来,我连忙又趴下,嘴里道:“族老的家人们,你们不想救回家人吗?如果想,立刻给我把牛头铡围起来。”
箭再次呼啸着从我头顶飞过,我冒出脑袋看,段同已经带着一百多人把牛头铡围起来。
风儿气的七孔生烟:“你们反了你们……”
看见场面起了变化,放弓箭的人犹豫了下来,不敢再放。
不过就这时我身后传来踩瓦片的声音,速度还很快,啪啪啪响。
我回头看见是风儿的六哥,不知他什么时候进了族堂,从阁楼上了来,他整个人带着愤怒快步而至,他手里还是拿着那把血祭刀,寒光在月光下闪动,让我稍微看一眼就头皮发麻了起来!
情急中我连忙从包里掏毒药,可是来不及,他速度实在太快,走到了一刀就拦腰斩过来,出手凌厉毫不犹豫。在倾斜的房顶,真的很难闪避他的出招,我只能顺势倒在瓦片上,噼噼啪啪压坏许多瓦片,人往下滚出三四米才勉强抓稳,没有继续往下掉,而让下面的风儿杀掉。
令我绝望的是,我还没爬起来,风儿的六哥第二招又到,这次他手里的刀直接砍我的脑袋,我只能往一边滚,好狼狈、好伤自尊。我感觉我是在拆房子,不过和性命相比起来,整个拆掉又如何?段盈盈要是死了,她才不在乎,要是没死,我这是救她的命,而她也在自救,她大声喊道:“六哥你知道你爸早就该死吗?你知道他通奸吗?你知道奶奶放过他多少次吗?你知道你中了毒奶奶怎么救你吗?你吃里扒外恩将仇报不得好死你死了敢去见你的祖宗吗?”
段盈盈说话语速很快,话还很恶毒,风儿的六哥有点分神,我趁机站了起来。而就在此时,下方飞上来一根原来用来挂灯的青色竹子,力度很猛,啪一声直接插在瓦片裂缝处。我看了下面一眼,看不出是谁扔的竹子,不过很明显这是给我的武器,否则不会不偏不倚刚好插在我的附近,我佩服的是,这扔的技术和力度,我来仍绝对扔不出这种效果。
我惊喜而快速地把竹子拔出来,有两米长,很顺手!
更惊喜的事情还发生在下一秒,远处的天空突然爆出一团火,怦一声好几秒才消失,大家都能看见,但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我知道,这是信号,是向飘飘给我放的信号,段盈盈的爸爸来迟了,但总归是来了!段盈盈也明白,还被五花大绑的她激动了起来,不顾大家用看神经病似的目光看她,哈哈大笑着。
我心里彻底没有了负担,我对风儿的六哥道:“在房间因为有向飘飘,我没能和你打一架,你真以为老子怕你?你过来。”
风儿的六哥冷笑着,抓着血祭刀走过来,这是斜路,而且在房顶上,他走起路来却如履平地一样,很明显他比我的技艺要高。不过我不怕,我有武器,我有毒药,我还有帮手正在赶来,或许我真的打不过他,但不至于连几分钟都无法抵挡吧?
在风儿的六哥到跟前之前,我先发动攻击,挥动手里的竹子扫他的双腿,他整个人跳起来,身体在半空中一扑,顺势一刀砍过来,拆招中带着强横的进攻,身体柔软性好的吓人。
瞬间,刀到了我脑袋上方,速度真快,我来不及把竹子收回来格挡,而且还必须放弃,结果这一弃,人躲过刀砍却又重新恢复了赤手空拳。
我心里是大惊失色,我滴神,才一招已经如此,我能打得过他?坦白说,不能,我只能用毒,可我没有机会拿出来!他把竹子踢飞以后,瞬间又跨到我跟前,斜刀砍向我的肩膀,力度仍然很凶猛,没试过我都知道,要是被砍中,整个人就得被砍开两截。
就在最危险的一刻,下面飞上来一个白里带红的东西,是蒜头,打在刀锋上,那时候刀已经砍到我肩膀上方二十寸不到。刀被蒜头打中,脱手飞出去,往族堂后面掉,好恐怖,一颗蒜头带着的力量仿佛有几万斤,连风儿的六哥都不敢相信,他目光中露出惊恐,整条臂膀都在发抖。
我趁着他发愣间往后退了两步,手伸进包里,不过我拿的不是毒药,而是灵符,我咬破自己的手指洒了一些血在灵符上,咒语念起,借了一个血火吹出去。灵符扑向风儿六哥的身体,轰地把他身上的衣服点燃,火苗快速蔓延全身,他大声惨叫着倒在瓦片上,压着瓦片不停往下滚、往下掉……
怦一声闷哼,然后是哗啦的泼水声,我想走出去看清楚发生什么事,风儿大喊放箭,嗖嗖嗖几十支箭一起射来,没有射到我,不过风儿没有放弃,让他们分一半人出来,上阁楼干掉我,我大声喊道:“各位你们被骗了知道吗?族堂里面躺着的十几人没有死,我能把他们都救活过来……”
下面一片哇然,而在这些声音夹杂下,是段同暗中联络好那些人的声音喊了起来,他们肯定了我没有撒谎。等这股声音一过,箭再次消失,风儿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你们不要听他乱说,他没有本事,只有一张臭嘴,你们走开,否则休怪我无情……”
我爬前几步往下看,风儿和她的六哥就站在围着牛头铡那帮人的前面,他们用力推开那些人要强行进去里面。很显然是想亲手杀死段盈盈,让我孤立,那样即便大家相信了我,事情都没有了回旋余地。段同当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奋力的反抗,很遗憾他们即便占据人多的优势都不是对手,不一阵风儿就挤进去一半。
我大声喊:“快放了段盈盈,不然族老也没救了,快快快……”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战斗,而是许多许多人的战斗,我刚喊完就有十几个女人围住风儿、抱住风儿,不过也有帮风儿忙的人,这不是披麻戴孝的人,而是外围的人,他们挤进去和拦风儿的人扭打成一团。而风儿的六哥这边,他身上被烧过,虽然水被泼灭,毛发已经没有,一张脸黑色,浑身上下都是水,整个人显得好可怕。加上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匕首,又一脸杀气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大家都感觉怕,所以没能成功拦住他,被他走到牛头铡前面。那时候五花大绑的段盈盈还没有被彻底放掉,负责解绳索的两个人两脚就被风儿的六哥踹翻。
我心里大惊,想去救,十几米高的房顶我又无法跳,我都不知道风儿的六哥怎么摔下去还能安然无恙。我只能眼巴巴看着风儿的六哥把匕首放在段盈盈的脖子边,他大声喊道:“通通都给我住手……”
瞬间,现场安静下来,看清状况的风儿立刻对我道:“你还不投降格杀忽论……”
我从包里掏出一张灵符道:“我投你妹,投降就不杀吗?”
“六哥,杀了盈盈,立刻杀……”
风儿的六哥说好,我则念动咒语把灵符扔出去,不过灵符飞到半空就被一个从下面飞来的东西打掉,轰一声爆炸在半空响起。伴随着这声爆炸声的是牛头铡的声音,咔嚓一声,等烟雾散退,我往牛头架看,被腰斩的不是段盈盈,竟然是风儿的六哥,他威猛的身体断成两截,血染红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