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教授比较平静,没有用桌上的砖头书砸我,已经是很难得了,他道:“是小孙同志啊,你找我有事吗?”
我沉默了一下,道:“教授,杨博士他们的情况都还好吗?”
郝教授有些诧异,看了看我,最后叹了口气,道:“小杨参加一个国际‘交’流会,还在国外,达昌留在新疆考古所,你这次来找我,应该是为了小王的事情吧?”
我没想到郝教授这么‘精’明,‘激’动的一下子站起来,道:“你真的知道王哥的事?他在哪儿?”
郝教授双手‘交’叉在一起,显得很沉默,须臾,他道:“小孙同志,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年轻人,我相信,当时你会放弃我们,也是做了很艰难的抉择……”
我道:“教授,我感到很抱歉。”
郝教授摆了摆手,道:“我是个糟老头子,死也就死了,你应该抱歉的不是我,那次的事,让小杨很伤心,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
我一时哑然,说实话,杨博士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女’人,漂亮自是不必说,而且聪明博学,坚强又果断,也很善解人意,我跟她相处时比较放松,但正因为她太过优秀,我心知自己和她是天差地别,因此从来没敢往那方面去想,因此郝教授现在的话,让我哑口无言。
想起在沙漠途中的种种,想起夜宿下她被火光照亮,如同希腊‘女’神一样脸庞,一时间心中沉甸甸的,跟那样的‘女’人相处在一起,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但潜意识里,她太过于优秀,让我不敢想些不靠谱的事情,再加上杨博士这人很沉稳,简单来说,是属于御姐型,情绪不太显‘露’,如果早知道她对我也有意思,我早就表白了。
郝教授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他道:“那次的事情以后,我们之所以没有联系你,也是小杨的意思,她这次去国外,大概一两年之内是不会回来的。”
我道:“是因为我?”
郝教授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讲述起了后来的经过。
在大殿塌方的过程中,震动太大,三人都被震醒了,发现了自己遭到丢弃的事实,那种感觉是难以描述的,杨博士当时就流泪了,或许是处于绝望,又或许是出于对我的失望。
许达昌这时反而显现了男子气概,强行撑起来,带着杨博士和郝教授不断的躲避,三人‘摸’爬打滚,狼狈不堪,就这时,遇到了几乎浑身**的王哥,他体力保持的比较好,在大殿彻底坍塌前,带在三人躲避到了一条通道里。
也就是那条布满蛊虫的暗道。
而那条暗道也没能支撑多久,相继塌方,他们选择了躲在墙角的三角地带,那里是相对比较稳固的地方,在所有的地方都坍塌后,那块三角带救了他们一命,四人被困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完全出不去。
当时的情况,他们实际上是处于一堆‘乱’石空隙中,‘乱’石之上是黄沙,根本没有机会逃出去。我当时在抛弃杨博士三人时,出于良心的不安,及时在装备和食物短缺的情况下,还是将所有装备都给他们留了一半,算是图个心理安慰,正是这一半的装备救了他们的命。
说道这里,郝教授对我说:“小杨当时很伤心,正是因为这一半的装备,所以她原谅你了。只是出于情感的原因,她去了国外,小杨是我很看重的学生,如果可以,我很希望你能劝她回来。”我明白郝教授的意思,但杨博士现在还会接受我吗?再者,以我现在的状况,还适合谈恋爱这种事情吗?我只怕会把她也牵扯进来。
因此我没有立刻回答,郝教授似乎是明白我的顾虑,他塞给我一张名片,说:“年轻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事在人为,如果你想去追,就不能犹豫,如果你眼前有困境,就必须去解决,退缩是没有用的。”人们说老人就像一本书,经历过了时间的沉淀,不得不说,郝教授的这一番话让我深有感触,不错,我现在确实遇上了很大的麻烦,但这个麻烦已经来临,我不可能逃避,事在人为,如果我不反抗,就不会有死好几回,而如果反抗,或许就可以扭转这个局面。
我接过了那张名片,上面印有杨博士在国外的电话。
郝教授接着往下讲。
由于没有‘药’物,因此他们的伤口都无法得到处理,但王哥虽然只学了半年,但他天分好,又勤奋,比我这个半吊子好多了,虽然环境恶劣,但还是给郝教授等人做了做原始的处理,这些原始的处理中,包括用自己的唾液消毒等等,条件艰苦自然不必说。
王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知道我们已经逃出去,反而安心,没了后顾之忧,便一‘门’心思琢磨出去的办法,剩下的装备,虽然不少,但在这种环境下能用到的并不多。
根据王哥的探测,发现被困的地方以‘乱’石居多,而表面的黄沙,由于大殿坍塌时沉淀的石料高低不同,在这里就只有薄薄的一层,王哥靠着一身力气,蚂蚁搬家一样挪动石料,也不知耗时多久,众人食物水源早已用尽,奄奄一息关头,才终于清理出了一条生路。
此刻四人任何装备都没有,只能盼望我们或许还在等他们,便朝着之前所在的扎营方位走去,哪里只剩下被刮倒的帐篷,帐篷里有一些我们当时为了减轻负重而抛弃的装备,四人靠着这些装备徒步,在沙漠里耗了四五天,如果不是期间发现一片绿洲,极其清洗了伤口补充水源,恐怕早已命丧沙漠,后来走出腹地之后,才被一支旅游驼队搭救。
但王哥却因为这一行,脸上伤口断‘药’,病情恶化,脸部溃烂,身体也极度虚弱,陷入昏‘迷’,被郝教授等人紧急送往了北京军区医院治疗。
整整半个多月,王哥的病情才稳定下来,而王哥之所以没有联系我们,也主要源于一个误会。
醒来后,王哥准备联系我们,被许达昌阻止了,说:“那两人自顾自逃命,什么师徒,一到生死关头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王兄弟,我们的命是你救回来的,我许达昌这辈子就认你一个兄弟,你要是没有地方住,可以暂时住我家里,那姓孙的王八蛋如果真把你当兄弟,就算当时有什么难处,迫不得已的离开,事后怎么不找搜救队?咱们在沙漠里熬了至少十天,到镇子上打听时,都说他们一去不回,这样的人,还跟着他做什么?”
当时的情况,王哥和我们都被那假货‘蒙’在蛊里,王哥心里当时肯定特别难受,我知道他是拿我和大伯当亲人,王哥已经有被亲人抛弃的经历,如今又遭受第二次,他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喃喃道;“就因为这一张脸,就没有人把我当人看吗。”
许达昌咬牙切齿,道:“他们嘴上抹油,说起话来一套比一套好听,称兄道弟,事实上还是将你当外人,王兄弟,你也看到了,用得着你的时候,说你是亲人,真到了生死关头,你就成外人了,你的脸毁了,确实不好找工作,不如这样,你就在博物馆里工作,这地方人少,而且有很多后台工作是不需要接触人的,你就留下来吧。”
王哥沉默了很久,说:“不用了,我发现,这里不适合我。”
许达昌愣了,道:“不适合?那你要去哪里?”
过了很久,王哥才道:“回家。”
说到此处,郝教授戛然而止,我听到这儿,差点儿没流泪,那假货真是坑死人了,如果不是那假货,我和大伯事后肯定会组织救援队的,这误会闹的太大了,我忙道:“然后呢?”
郝教授摇了摇头,道:“第二天他就失踪了,估计是回家去了吧,他没有手机,证件什么也没有,我们没办法联系他。”
家?王哥因为小时候玩火烧了房子,家里人容不下他,否则也不会去深山老林里当守林员,后来为了跟我出山,守林员的工作也辞了,他哪里还有地方可去?
我心里一惊,冷汗直冒:他该不会回秦岭深山里去了吧?
我道:“他走的时候身上有钱吗?”
郝教授道:“有,达昌虽然因为这事情,对你们很有意见,但达昌不是坏人,小王救了我们的命,对小王也很尊敬,曾经给过小王一笔钱,我也给过小王钱,他都收了,如果要去什么地方,路费都不是问题。”
我坐不住了,道:“郝教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对于之前的事情,我感到万分抱歉。”
郝教授摇了摇头,说:“我们的伤口经过处理,我知道你和孙老弟的为人,当时肯定是出了什么紧急状况,我不怪你,只是我刚才跟你说的事情你得放在心上。”他指了指我放在口袋里的名片,我点了点头,道:“那么我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