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子面色惨白,感受着胸腹间来回窜动的那股寒流,心中大惊,颤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冰蚕蛊!"朱晨逸同样是捂住胸口,不过他的表情中,却是带着一丝的不屑,就连声音中都透露出一股阴森的味道。
世人只知金蚕,不知冰蚕的大名。金蚕蛊在蛊毒中是头把交椅,跟降头中的飞头降一般,都是令人恐惧的根源。但冰蚕蛊却是籍籍无名,不是因为它不厉害,是因为冰蚕十分难得。
中金蚕蛊生不如死,但可救治,而中了冰蚕蛊却是无药可救。
这只冰蚕蛊也是朱晨逸最后的杀手锏,当年在西北雪山之上,发现这只冰蚕之时,他便将其制成蛊,一直留在身边。
冰蚕蛊绝非浪得虚名,就在短短的呼吸间,纯阳子业已瑟瑟发抖,颤栗不已,眉毛上,胡须上丝丝的出现一些晶状体,很明显是冰蚕蛊的蛊毒发作了。
朱晨逸失去了战斗力,纯阳子同样是如此,他双手紧紧的捂住胸口,靠立在墙角,就连那柄令天下人为之疯狂的斩妖剑也落在了脚下。两人如同斗鸡一般,怒视着彼此。
就在这时,被朱晨逸喷着血迹的墙壁上忽然间微微一闪。但闻咔咔两声轻响,原先绘制在墙壁上的五幅画,慢慢的剥落了下来。顿时现象出一行大字:凡人不可成仙,金丹可治冰蚕蛊。署名:朱破头。
这行字的出现,令现场的两人呆立当场。原先还是殊死搏斗的两人,均是震惊的张着巨口,目光呆滞的望着墙壁上陡然出现的字迹。
如果说是别人留下的字迹,两人都不会相信,但是他们那个妖孽的祖师爷(先祖)由不得他们不信。从出道开始,一路上无论是朱晨逸,还是纯阳子,都曾jiē触过朱破头的手段。
约莫半响之后,朱晨逸最先清醒了过来,他看着墙壁上金丹可治冰蚕蛊这几个字,心中震惊莫名,同时也隐隐的有些担忧。冰蚕蛊一解,势必要命丧纯阳子之手。
可出乎意料的是,纯阳子并没有吞服那枚可以解冰蚕蛊的丹药,而是面如死灰,fǎng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年一般,他跌坐在地上,任由胸腹间的冰蚕窜动,口中喃喃道:"凡人不可成仙凡人不可成仙"
纯阳子本性不恶,一生为了追求成仙,这才斩情绝义,屡次加害朱晨逸,谋得成仙契机。但,在得知为之一生的追求化为泡影之时,他想到了死,只有以死才能谢罪。是以,在看daò金丹可解冰蚕蛊这句话,他并没有吞服那颗保命的灵丹。
朱晨逸虽不zhī道纯阳子在想些什么,但见他脸色变幻莫测,心中有些紧张,怕他暴起伤人,下意识的将手中的七煞剑攥紧。
攥剑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但纯阳子见了,却是凄惨一笑,径直走到他的跟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脸愧疚之色,道:"师弟,杀了我吧。"
"杀了你?"
本欲奋起反抗的朱晨逸,被纯阳子忽然间这个跪,弄的是呆立当场。转念一想,他便洞悉了其中的玄机。当下,他冷哼一声,将剑归鞘,勉强的支撑起身子,朝石室外走去。
朱晨逸天性纯良,纯阳子虽说对其百般不是,甚至要将其斩杀当场。但,朱晨逸并非是一个呲牙必报的小人,他之所以没有斩杀纯阳子:一方面,是纯阳子先祖传承的一脉,他不能擅自令其断了传承。另一方面,是纯阳子已jīng心灰意冷,对他没有任何威xié。
是以,他不屑将纯阳子斩杀于剑下。不杀,但不代表他会原谅纯阳子这个人,转身离开便是一种无言的回答。
纯阳子见他离开,万念俱灰,从怀中掏出装有金丹的瓶子,拿在手中看了一眼,苦涩道:"不尊爷爷之命视为不孝,追杀师祖后人视为不忠,不顾救命之恩,赠剑之情视为不义"
说到最后,他哽咽了一声,叫道:"我纯阳子,既然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又有何面目苟活人世。"他顿了顿,看着犹自朝门外走去的朱晨逸,深吸一口气,厉声吼道:"就让我死在师弟的冰蚕蛊之下吧!"
说话间,紧握在手中的那个瓶子,啪的一声被裂爆,藏在其中的那枚闪烁着金色光芒丹药,立即化为粉末。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纯阳子以死谢罪,令朱晨逸心头一凛,冰蚕蛊无药可救,但纯阳子却将瓶子捏碎,摆明了死寻死。
他猛的转过头来,只见纯阳子跌坐在地上,右手鲜血淋漓,那些金色的粉末,却是顺着他手中的伤口缓缓的渗透了进去。
金丹可解金蚕蛊并非虚言,那些药粉一进入体内,仅仅一两个呼吸的功夫,纯阳子原本惨白的脸色竟然出现了丝丝的红晕,就连眉毛和胡须上的白色晶状体,也逐渐的消失了。
看daò如此诡异的一幕,朱晨逸当即目瞪口呆,使劲的耸动着喉咙,艰难的吐出一个字:"这"
不但朱晨逸目瞪口呆,就连当事人纯阳子也震惊莫名,他本是一心求死,但没有想到误打误撞,竟然解掉了冰蚕蛊的毒。
看着朱晨逸嘴角溢出的血迹,纯阳子顾不得身体的虚弱,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从腰间摸出一瓶疗伤的药物,递了过去,口中道:"师弟"
"哼!"不待纯阳子把话说完,朱晨逸当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不杀纯阳子,不代表内心已jīng原谅了他。在他的眼里,纯阳子是一个完全可以为了利益抛弃兄弟的男人,这样的人,不能将后背放心的交给他,即便这个人是他先祖传下来的一脉。
纯阳子见朱晨逸当即离去,无奈的摇摇头,fǎng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却听到耳边传来一阵轰响,抬头望去,便见朱晨逸站在石室的门口,荡起双拳,不停的打在门口空旷处。
而这时,整个石室中却是腾起了茫茫的大雾,很明显刚刚两人无意中激发了阵法。
纯阳子虽不懂的阵法之道,但抱着一颗忏悔的心,还是迎了上去。可没曾想,他刚走到朱晨逸的身边,便见大雾越来越浓,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整个石室内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世jiè,如临冬日一般,不但雾气中传来阵阵的凉意,甚至来有些呛人的味道。
"师弟怎么了?"纯阳子关切的走上前去,轻声询问了一句。
朱晨逸斜了他一眼,不屑的摇摇头,继续寻找破解阵法的枢纽。这个阵法出现的太过诡异,也很突rán,同时也是他从未见过的阵法,即便是他那位先祖遗留下来的阵法中也没有类似的阵法。
迷雾之中,朱晨逸如丢失了母亲的羔羊一般乱窜,纯阳子紧紧的跟在他的身边。
整整一个时辰,朱晨逸依旧没有找到破阵之法,更没有发现任何可以逃生通道。放眼望去,似乎整个石室都被这一场迷雾给笼罩了起来。
"难道我要困死在这里了么?"站在大雾中,朱晨逸有些不甘的说着。
纯阳子接过话茬,道:"师弟,不要气馁,阵法虽过玄妙,但我就不信,石室就这么点大的面积,你我闭上眼睛,只要认准一个方向,岂会走不出去?"说着,他便真的闭上眼睛,朝一个方向走去。
"哎,停下歇一会吧。"朱晨逸满嘴的苦涩,在失去逃生的希望后,他暂时的放下了这段恩怨。转头看了一眼,犹自傻傻尝试的纯阳子,轻声道:"我虽不懂这是什么阵法,但你这样绝对是走不出去的。"
面对朱晨逸的劝阻,纯阳子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一边走嘴里一边叫嚷着听不清楚的话,朱晨逸摇摇头,勉强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胸口和背后带来的疼痛令他有种窒息的gǎn觉。
但,这种疼痛依旧是抵不过纯阳子被迫时产生的痛苦。
纯阳子在尝试了几次之后,便彻底的放弃了继续寻找出路的念头。他虽不懂阵法之道,但也zhī道一些破阵的法门,正常情况下,破阵需找到枢纽,还有一种办法就是以力破阵,将阵图直接轰毁。
他看着周围的浓雾,心中充满了绝望,暗道:"既然我已jīng愧对师门,何不拼死一击,破开大阵,将小师弟救出去,也好赎罪。"
一念至此,他回头看了朱晨逸一眼,轻声道:"师弟,为兄愧对师门,希望自从后不要再记恨为兄!"
说话间,他起身,一拳轰出,那拳劲汹涌澎湃,真气鼓荡之间竟有一丝轰鸣之音。
这是他竭尽全力的一击,全部的真气凝于一拳之中。然而,一拳过后,身周白雾涌动,但却没有一丝消散的迹象。
纯阳子再次大喝一声,身上的衣襟无风自动,原本丝丝红晕的脸颊,这一刻,竟然煞白如雪,裸露在外的肌肤,迅速的缩水,变的如同枯树一般干燥无比。
他转身,荡出铁拳,向着前方的雾气中,打出了这一生中最为强劲的一拳。
这一拳,他以燃烧全身的躯体,以及五脏六腑,作为动力。
这一拳,他以的生命为祭祀,以他的意志为驱动,带着忏悔的心,打出人生中最后一拳。
"轰"
拳出,地裂,石室崩塌。
原本被大雾笼罩的石室,清晰无疑的出现在眼前。而纯阳子的身躯化作了一缕青烟,消失在石室中。
朱晨逸伸出了双手,他看着空气中逐渐消散的青烟,那虚握的拳头似乎是想要抓着什么,但最终却是空无一物。
他的身躯jī烈的颤抖着,他的情绪就像是被压抑了无数年的火山突rán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似的爆发了出来。
"师兄!你不要死,我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