蕲封山上奏响千年铜铃,连串的音符摇曳在这失落的世界,古老而清脆的铃声唤醒了三千年前一个王朝的盛兴。生死与轮回的自然定律,在这一刻被神话般的击碎,地狱的大门已经重新打开。
谷底已是雾茫茫的一片,查文斌分不清东西南北,耳边响起的只有不明的歌吟和碰撞的铜铃,一个青铜王朝的神秘面纱,再次重现世人,古老而庄严的祭祀依然再次开启。
赤色巨石前,裂开的台阶之中,大队的人马鱼贯而出,这些人或凸着眼睛,或肿大着脖子,这是由于长期缺碘引起的甲亢。
在庄严的歌颂中,有不下千人踏着薄雾缓步走出,查文斌看的真真切切,说他们是人,不如说他们是魂,来自地狱深渊的魂魄,来自三千年前蜀国的先人们的亡魂。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儿还有两个“人”,只有花白胡子激动的泪水证明他是多么的虔诚。
队伍严格的按照阵型依次排好,密密麻麻的人群跪在玉棺的四周,这些人对着玉棺顶礼膜拜,嘴中吐出属于那个时代的语言,查文斌手中的七星剑兴奋的抖动着,跃跃欲试,却被他死死抓住,面对这些亡灵大军,他明白自己没有一丝胜算,既然暂时看来他们没有恶意,自己又何必去招人。
倒是花白胡子,也不知是他在魂群中发现了故人还是怎样,一个激动就混到那些亡魂的中间去了,对于一个精通鬼道的人来说,这不过就和我们跟朋友聚会一般。
查文斌突然发现夹杂在亡魂队伍的中间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只金色蟾蜍正卧在赤色巨石下方,它那突兀的身材一眼便被认出。查文斌喜出望外,对于这个伙计,他以为再也见不到了,不想这会儿却出现在了眼前。
“伙计!”查文斌轻声喊道,三足蟾明显是听到了他的呼唤,蹒跚着看似笨重的身子向他走来,只是一步一个趔趄,仔细一看,这家伙的大腿上有几道很大的豁口,连里面的筋肉都看得一清二楚,看样子着实伤的不轻。
查文斌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好伙计这幅模样,心里也纠结的紧,从身上扯下几块布来,就给它重新包扎上了,包完之后的三足蟾没有过多举动,一动不动的趴在那。
不过这地方真心不能再呆了,三足蟾常年生活在这一带,想必总有自己的办法,但是眼下自己都要管不住自己了,只能轻轻摸摸它的鼻子,三足蟾照旧甩出了它的大舌头舔了一次查文斌,还是那个熟悉的感觉。
洞穴上方的超子一直在叫着自己,告别的时候到了。拍拍这位好伙计的脑门,查文斌抓住绳索,看了一眼远处还跪着的花白胡子,便扭头往上爬去。
没爬几步,下方的三足蟾“咕呱”一声叫来,查文斌低头一看,那大舌头如箭一般朝他射来,接而一转,只觉得背后有东西掉了,再一看,那根杖子已经被它叼回了嘴里。
这根权杖本就是它的,查文斌倒无心占有,可为什么它这会儿还惦记着呢?只见那三足蟾步履蹒跚的拖着受伤的后腿,一步一步挪向赤色巨石,每当它走过的位置,那些亡魂纷纷让开跪下,像是在迎接什么重要的到来。
这让查文斌想起来刚进洞穴路上遇到的那个,也是这样朝他跪下了,看来这根杖子真代表着某种权利,三足蟾口含权杖,脑袋仰天,大舌头随即往上一抛,那根黄金权杖也随之被一同抛起,在一干亡魂的注视下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直落入玉棺。
霎时,一轮金色从玉棺中绽放而出,此时的查文斌已经离出口不足十米,金色的光线穿透了那层薄雾,直刺他的双眼。光芒中,玉体大盛,一个红色的人影逐渐升起,这是主魂!
一时间,那些被从地狱深渊释放出的亡魂,肆意后啕大哭,整个洞穴鬼声一片,听的人头皮发麻,无数的鬼魂前赴后继的冲上高台,玉棺就像是一座吸尘器一般尽情的吸纳着这些亡魂带来的鬼气。
这恐怕才是鬼道的终极,以魂养魄!逐渐那红色人影越来越亮,玉棺之上隐隐出现了三种黑色的图案,一只鸟、一条鱼、一个箭头!当三个图腾完全被展现出来之时,这些图腾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慢慢的像中间靠拢,互相重叠,融合。。。当三个图案再也分不清你我之时,一个黑色的圆隐隐展现在了玉棺之上,完美的圆!
三元归一气,一气化三清,象征着天地水的三个图腾终于融合到了一起,查文斌也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道门。
先让鱼从水中生,进而让鸟食大鱼,象征着天地一体,鸟的血液里已经包含了两者,继而以血染玉棺,开启万魂而出,以鬼气凝聚成它的七魄,因为这些人都是它的后代,每一个亡魂身上都记载着它的记忆。而那枚权杖则是融合魂魄的关键,有了它,亡魂就找到了目标,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重新塑造人的三魂七魄,可谓古今中外,闻所未闻。
这是在逆天而为!以牺牲自己子孙的精魂,来完成自我的重生,鬼道之术虽然神秘高深,但依旧改不了它嗜血的本源!中土道家以道学理论为指点,用神鬼之术替人看病去灾,免祸祈福,虽然两者同宗,但用处却是截然相悖。
红色主体人像已经清晰可以见,四肢,头发,五官都已生成,高大的身材站在玉棺之中,犹如君临天下一般,王者风范一览无遗!饶是他查文斌这等人中龙凤,都不由得被这种王者之气所折服,千年前的帝王,就此马上要重生,他没有选择轮回,而是选择了把自己的记忆分散给了子孙后代,有朝一日,重新唤出他们,将他们一一融合,重塑出当初的自己。这等手法远远高出了查文斌太多太多。
周边被唤出的亡魂已经所剩无几,只留下三足蟾和那花白胡子还尚在。花白胡子虔诚得看着自己的“王”,连连磕头,俯着身子迎接他的到来!
查文斌总觉得这个王好像少了一点什么,怎么看都不对劲,他的身影还尚未凝结成实体,依然是一团红色的雾气罢了。
“王”试着挥动自己的手臂,试图再招一些亡魂,可周围能去的都已经去了。突然,花白胡子被临空提起,他的身子一如望月一木被人提起那般,没有任何实体的接触,他就这样腾空了,只有他那扭曲的和涨红了的脸像是在诉说着自己有多痛苦,脖子上的血管因为压力已经要到了爆炸的边缘。
对,花白胡子怎得又不是他的后代?他也是!那么最后一块拼图,恐怕连花白胡子都没想到会是他自己,无助乱蹬的双腿是否在告诉他后悔了?眼前这个“王”真的还是自己的祖先吗?虎毒还不食子呢。
不能再看了,查文斌飞一般的滑向地面,拔出七星剑风一般的冲向赤色巨石,距离一点点的拉近,“嗖”,手中的七星剑凌空掷出,飞向那红色人影,就在这刹那。“啪”得一声,花白胡子的身体凌空爆裂,鲜红的血液涌向玉棺,一股无形的压力随之传来,查文斌只觉得胸口一痛,再次倒地。。。。。
“铛”一声金属声传来,查文斌抬头一看,七星剑已经重新落到了自己身旁,它被重新掷了回来,正插在眼前。一个身披青衣的男子手拿金色权杖正站在赤色巨石之上,一跃而下,飘然落到三足蟾的身边,他轻轻的伸出一只手触了触那蛤蟆的鼻子。“咕呱”,这是它的回应。
倒地的查文斌隐约看见那青衣男子带着三足蟾一步一步走向台阶,在进入台阶的那一刻,男子豁然转过头,对着查文斌微微一笑,便消失在了幽深的黑暗之中。
“轰隆”,蕲封山再次摇晃起来,头顶之上的巨石纷纷坠落,那赤色石台也开始缓缓下沉。
“文斌哥!”是超子下来了,他看见查文斌还倒在地上,便一把背起他,“这儿要塌了,我背你上去。”
回到地面之后的查文斌,一言不发,就像丢了魂儿一般,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前方,没人知道他究竟怎么了。或许只有他自己明白,因为那个男子转身的那一刻,他看见的那张脸竟然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