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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确实有一些值得一叙的事情

儒勒·凡尔纳Ctrl+D 收藏本站

“信天翁号”还在高空飞行的时候,船员们就已经发观岛屿的面积并不大。它所处的纬度是多少?经度是多少?是在太平洋,还是在大洋洲,或是在印度洋?这都要等到罗比尔测出它的准确位置后才能得知。虽然目前罗经的指示还不能说明问题,但是罗比尔还是有理由认为这是个太平洋岛屿。当然,日出后,观测条件会好些,进一步的观测也会更准确。
  从现在的高度——150尺——上看,小岛周长大约有15英里,呈三角海星状。
  东南角是一块孤立的大礁石,再往前,是一些零星的小礁石。岛边没有任何潮汐冲击的痕迹。凭这一点,基本上可以肯定工程师对小岛位置的推测,因为在太平洋上,几乎不存在涨潮和落潮。
  西北角,耸立着一座锥形山峰,估计高度有1,200尺。
  岛上一个土人也看不见,或许是他们住在岛的另一侧。不管怎么说,假如他们已经看见了飞行器,那一定是被吓得藏起来了,或是逃走了。
  “信天翁号”选择岛的东南角靠岸。不远处,有一个小海湾,一条小河从这里穿过礁石流入大海。再远一些,有几道弯曲的山谷,有各种各样的树木、野禽、成群的山鹑和大雁。即使岛上真的没有人居住,至少看上去也是可以住人的,罗比尔完全可以在这里着陆。但他没有这样做,或许是他觉得在这块坑洼不平的地上难以找到一块合适的地方停放飞行器。
  工程师让大家开始修理。他希望天黑以前结束工作,以便能重新起飞。提升螺旋桨状态完好无损。在暴风雨中,它们一直运转良好,据说,因为暴风的力量,这一部分的工作压力反倒减轻了。此刻,74只螺旋桨中还保留着一半在转动,因为只要有一半在转动就足以把钩在海滩上的垂直缆绳拉紧。
  但是两部推进螺旋桨受到的损坏比罗比尔想象的要严重得多。需要矫正桨翼,修整传递旋转运动的齿轮组。
  全体乘务员们在罗比尔和汤姆的指挥下,首先从前部螺旋桨开始动手。先从这里着手的好处是:假如由于某种原因,“信天翁号”不得不在没有全部修复之前就得起飞的话,只要有了它,飞行器就能比较容易地保持航向。
  这期间,普吕当大叔和他的同事先是在平台上散了一会儿步,然后,来到船尾坐了下来。
  至于弗里科兰,他现在觉得特别地放心。差别太大了!现在虽然还是悬在空中,但离地面只有150尺了!
  修理工作一共只有两次间歇,一次是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可以测出时角的时候;另一次是太阳升到中天,可以计算出当地正午的时候。
  精确的观测结果如下:
  经度:东经176度17分
  纬度:南纬43度37分
  地图上,这个方位标的是查塔姆岛和维福岛,统称布劳顿群岛。该群岛位于地处南太平洋的大卫-波玛努岛①以东15度的位置。
  ①即新西兰南岛。
  “和我猜想的差不多。”罗比尔对汤姆-特纳说。
  “我们是在……”
  “×岛以南46度,也就是2,800英里处。”
  “这下子,修理好推进螺旋桨就更有必要了,”工头回答说,“路途上我们可能还会有逆风前进的时候,而且飞行器上的给养不多了,必须尽快返回×岛。”
  “是的,汤姆,所以,即便只有一部推进螺旋桨可以运转,我还是希望今天晚上就能启程。我们可以在路上修理另一部。”
  “罗比尔船长,”汤姆-特纳问道,“那两位绅士和他们的听差怎么办?”
  “汤姆-特纳,让他们成为×岛的移民,难道他们会不满意?”工程师反问道。
  这个×岛到底是什么地方?这是浩瀚的太平洋中的一个偏僻小岛,坐落在赤道和北回归线之间,其形状就像是罗比尔给它命名的那个代数符号。它位于宽阔的马克萨斯海域,离所有大洋之间的航线都比较远。罗比尔在那里建立了他的小移民基地;在B哩,“信天翁号”飞累了便降落休息;在那里,它可以补充它那永无休止的旅行中所需要的一切物资。这个×岛上,由于有巨大的资源,所以罗比尔才得以开设一间工场,建造了他的飞行器。在这儿,他可以修理B行器,甚至重造一架都不成问题。岛上的仓库里储存着可供岛上仅有的五十余名居民使用的各种原材料和食品。
  几天前,罗比尔飞过合恩角的时候,就是想斜穿太平洋,返回×岛。结果是“信天翁号”被风暴卷了进去,而巳后来还被暴风雨带到了南极上空。不管怎么说,它现在基本上又回到了最初的航向上。如果不是推进装置受到损坏,耽搁的时间是算不得什么的。
  回×岛去。不过,正如工头汤姆-特纳所说,路还长着呢。说不定还会有要和不利于飞行的风暴较量一番的时候。如果“信天翁号”想预期到达目的地,让全部机械能力都发挥出来绝对有必要。即使天气正常,以平常速度飞行,这段航程也要花三四大。
  正是有鉴于此,罗比尔才决定在查塔姆岛停下来。这里的条件好一些,至少可以把前推进螺旋桨给修理好。这样,当他要北上的时候,万一又遇上北风,就用不着再担心被吹往南方。天黑的时候就结束修理工作,然后开始起锚。万一锚被礁石卡得太紧拉不出来,就干脆砍断缆绳,继续朝赤道飞去。
  可见,这种处理事情的方式最简单,也最好。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信天翁号”的船员们知道时间紧迫,都全身心地工作着。
  大家都在船头忙着。这个时候,普吕当大叔和菲尔-埃文思上在谈话。这次谈话带来的后果可能会极其严重。
  “菲尔-埃文思,”普吕当大叔说,“您跟我一样,下决心牺牲自己的生命了吗?”
  “是的,跟您一样!”
  “再最后一次想想看,难道真的不能对这个罗比尔抱任何希望了?”
  “是的。”
  “那好,菲尔-埃文思,我决心已定。既然‘信天翁号’今晚就走,那么我们的行动务必在今天夜里完成。我们要把工程师罗比尔的这只鸟的翅膀给折断!今天夜里就让它在空中爆炸!”
  “让它炸吧!”菲尔-埃文思回答说。
  可见,两位同行现在在所有问题上,包括在冷静地迎接等待着他们的可怕的死亡这一点上,意见都完全一致。
  “需要的东西您都有了吗?”菲尔-埃文思问道。
  “有了!昨天夜里,趁罗比尔和他手下的人都在为飞行器忙碌的时候,我溜进弹药仓拿了一支硝甘炸药筒!”
  “普吕当大叔,我们动手于吧……”
  “不行,只能晚上干!天黑以后,我们回舱房去,您负责望风,免得我被人撞见!”
  跟平时一样,6点钟,两位同行吃了晚餐。又过了两个小时,他们回到自己的舱房,很像是经过彻夜不眠的一夜之后想睡一觉恢复恢复疲劳。
  罗比尔和他的伙伴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信天翁号”会大难临头。
  普吕当大叔的行动计划是这样的:
  如他自己所说,他曾溜进了那个被当作弹药仓用的飞行器壳体上的小隔间,拿了一些火药和一支类似工程师在达荷美用过的那种炸药筒。回到自己的舱房后,他小心翼翼地将炸药藏好。他决心等夜里飞行器起飞后,把飞行器炸掉。
  菲尔-埃文思此刻正在那里检查他同伴偷来的爆炸物。
  这个东西外面是一个金属壳,里面装有大约回公斤炸药。这些炸药,已足以把飞行器炸开花,把螺旋桨炸个稀烂。即使不能一下子就把飞行器彻底摧毁,那它摔下去也得完蛋。只要把炸药筒放在舱房的某个角落,就可以将平台连同船体的龙骨统统炸毁。这样做实在是太容易了。
  但是,要引爆炸药筒,就必须先行引爆炸药筒上的雷酸盐雷管才行。这是整个行动中最微妙的一环,因为必须让雷管按精确计算好的时刻引爆。
  事实上,普吕当大叔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前推进螺旋桨一修好,飞行器肯定会立即起飞,继续向北飞。但是,这项工作一完成,罗比尔和他手下的人很可能就要到船尾来修理后推进螺旋桨。这么多人来到舱房旁边,可能会给普吕当大叔的行动造成不便,因此,他决定使用导火索,以便能在预定时间起爆。
  他对菲尔-埃文思说:
  “拿炸药筒的同时,我还拿了一些火药。根据燃烧时间的需要,我打算用火药做一根导火索,接在雷酸盐雷管上。我打算夜章12点点燃导火索,让炸药筒在凌晨三四点钟爆炸!”
  “安排得好!”菲尔-埃文思应道。
  可以看到,在策划连他们自己也将葬身其中的这场可怕的大毁灭时,两位同行竟然冷静到了如此地步。他们对罗比尔及其手下一伙仇恨至深,似乎他们自己的归宿就是与“信天翁号”及“信天翁号”上的这伙人同归于尽似的。这一行动,管它荒唐不荒唐,可憎不可憎,顾不得了!五个星期来,满腔的怒火一直憋着发不出,什么想法也得不到满足,他们都快气炸了!
  “那么弗里科兰呢,”菲尔-埃文思说,“我们有支配他命运的权利吗?”
  “我们也牺牲了我们自己的生命!”普吕当大叔回答说。
  弗里科兰是否也认为这一理由已经很充分,这值得怀疑。
  普吕当大叔立刻动手干了起来,菲尔-埃文思负责监视舱房周围的动向。
  乘务员们一直在船头忙碌着,用不着怕有人闯进来。
  普吕当大叔先把一部分火药弄碎,碾成粉。稍稍弄湿以后,他将其装进一条导火索样的帆布袋中。点燃后,证实了导火索每10分钟燃烧五厘米,也就是说三个半小时后的燃烧长度应为一米。他熄灭了导火索,紧紧地拧成绳,然后接到了炸弹上。
  晚上10点左右,一切准备就绪,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这时,菲尔-埃文思走回舱房,来到同事身边。
  这一天,前推进螺旋桨的修理工作也一直在紧张地进行,只是不得不把它取回到飞行器上,好卸下扭曲的桨叶。
  至于为“信天翁号”的机械部分提供动力的那些东西,如干电池、蓄电池等,在暴风雨中并没有受到任何损坏,足够再维持四五天时间的。
  天已经黑了,罗比尔和他的伙伴们停止了工作。前推进螺旋桨还没有安上去,还需要三个小时的修理才能运转。与汤姆-特纳商量以后,工程师决定先让筋疲力尽的船员们休息,没完成的工作留着第二天再干。况且,像这样的矫正工作,要求非常细致,单靠白天的光线还嫌不足呢,仅凭灯光的光线怎么能行?
  这些情况,普吕当大叔和菲尔-埃文思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罗比尔早些时候说过的话,以为前推进螺旋桨已在大黑前修好,“信天翁号”也已启程向北飞去。他们以为飞行器已经离开了小岛,而实际上它还被锚拖着固定在那里没动。这一误会将导致事情朝与他们原先的设想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
  夜黑漆漆的,没有月光,浓云更加重了夜色。可以感觉到开始起风了。几阵风从西南方向吹来,并没能把“信天翁号”吹走,“信天翁号”稳稳地停在那里,缆绳牢牢地系着,锚紧紧地抓着地。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埃文思两个人关在舱房里,很少说话,倾听着淹没了飞行器上一切声音的提升螺旋桨的呜叫。他们在等待着行动的时刻。
  将近午夜,普吕当大叔说:
  “是时候了!”
  舱房里,床下面有一只作怞屉用的小箱子。普吕当大叔的那支已经接上导火索的硝甘炸药筒就安放在这只箱子里。这样,导火索照样可以燃烧,而燃烧时发出的气味和咝咝的响声不会被人发觉。他点燃了导火索,然后,把箱子又推回床下。
  “现在,我们到船尾去等着吧!”他说。
  两个人走出来,让他们感到吃惊的是没有看见舵手在通常的岗位上。
  于是菲尔-埃文思将身子探出船舷看了看。
  “‘信天翁号’原地未动!”他低声说。“修理工作还没有完!……它没能起飞!”
  普吕当大叔作了一个失望的手势,说:
  “得熄灭导火索。”
  “不要熄灭!我们应该逃走!”菲尔-埃文思说道。
  “逃走?”
  “对!……顺着缆绳逃,而且天已经黑了!……向下滑150尺,算不了什么!”
  “确实算不了什么,菲尔-埃文思,要是我们不利用这个意想个到的机会,那才是神经病呢!”
  他们先回到舱房,能拿上的都拿上了,以应长期留在查塔姆岛上之需。然后,他们关上门,轻手轻脚地朝船头走去。
  他们想到要叫醒弗里科兰,让他跟他们一起逃走。
  夜色沉寂,浮云正从西南方向这边飘。系在锚上的“信天翁号”已经开始在轻微地摇动,牵住它的缆绳也变得不那么垂直了。这样,下滑的困难可能会大一些,不过这阻止不了一开始就毫不犹豫地准备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的人。
  两个人在平台上爬着,不时地借助舱房的掩护停下来听听是否有什么动静。周围是一片寂静,没有一个窗子有光亮透出来。6行器不仅沉浸在寂静中,而且沉浸在睡梦中。
  然而,当普吕当大叔和他的同伴接近弗里科兰的房间的时候,菲尔-埃文思忽然停住了。
  “了望手!”他说。
  舱楼旁边果然躺着一个人。如果说他已经睡熟的话,那肯定也是刚刚睡着。要是他发出警报,那任何逃跑的可能都没有了。
  在他躺着的那地方就有修理螺旋桨时用过的一些绳索、帆布片和下脚麻。
  一眨眼功夫,了望手就被塞住嘴巴,捆住身子,绑在护栏的柱子上,再也叫喊不得、动弹不得了。
  整个过程,基本上没有发出一点声晌。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埃文思侧耳听了听……各舱依然是那么寂静。所有的人都在睡梦中。
  两个逃亡者——难道还不能这样称呼他们?——来到了弗里科兰的房间前。弗朗索瓦-塔帕日的呼噜真响,确实无愧于他的尊姓大名①。这样倒更让人放心。
  ①见第十章注释。
  令人吃惊的是弗里科兰的房门根本用不着推:它本来就是开着的。普吕当大叔把半个身子探进房间,然后又缩回来,说:
  “没人!”
  “没人!……他会到哪儿去?”菲尔-埃文思低声说。
  两个人猜想,是不是弗里科兰在哪个角落里睡着了,于是两个人又都爬到了船头。
  还是没有人。
  “是不是这个坏家伙想到了我们前边去了?……”普吕当大叔说。
  “管他怎么回事,我们不能久等了。走吧!”菲尔-埃文思说道。
  逃亡者们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们一先一后,双手抓住缆绳,用两只脚勾着,平安地滑到了地面。
  双脚踏上久违了的地面,走在坚实的土地上,再也不用听任大气的摆布,他们欣喜万分!
  正当他们准备沿着一条小河湖流而上,到岛的中部去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一条黑影。
  正是弗里科兰!
  主人想到的这个主意黑人也想到了,而且竟胆敢说也不说一声自己便抢先溜!
  但是现在不是数落他的时候。普吕当大叔打算到岛上稍远些的地方去找一个藏身之处,菲尔-埃文思拦住了他。
  “听我说,普吕当大叔,”他说,“我们现在已经逃出了罗比尔的掌心。他和他的同伙都注定不得好死,那是报应,活该!但是,假如他以名誉担保不再来抓我们,那……”
  “以这样一个家伙的名誉……”
  普吕当大叔话没有说完,只见“信天翁号”上一阵蚤动。显然是发了警报,逃跑之事已被发觉。
  “救命啊!……快来救命啊!……”有人在喊。
  是那个了望手,他已吐出了塞在嘴里的东西。平台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探照灯的光柱马上向开阔地投射过去。
  “他们在那儿!……在那儿!……”汤姆-特纳喊道。
  出逃者们被发现了。
  与此同时,罗比尔大声下达了命令,提升螺旋桨在减速,缆绳在向回收,“信天翁号”开始接近地面。
  这时,传来了菲尔-埃文思清晰的声音:
  “罗比尔工程师,您能以名誉担保让我们自由地呆在这个岛上吗?”
  “绝对不可能!”罗比尔喊道。
  话音刚落,一声枪响,子弹从菲尔-埃文思的肩头一擦而过。
  “呵!这群无赖!”普吕当大叔吼道。
  他手拿刀子,朝卡着锚的礁石飞奔过去。飞行器距离地面只有50尺了……
  一瞬间,缆绳被割断。已明显地变大了的风从斜侧里把“信人翁号”吹向东北,刮到了海面上。